长篇小说 1877 原著约 77 万字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奥布浪斯基家里,一切都混乱了。杜丽发现丈夫和家里从前的一个法国女家庭教师有暧昧关系,声言不能和他在一个屋子里住下去了。3 天来,妻子不出房门,丈夫不在家,小孩到处跑,仆人辞了工。奥布浪斯基必须出卖妻子土地上的一座森林,急需同杜丽和解,但是那 5 个活着、两个死了的孩子的母亲完全被痛苦和愤怒压倒了。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应邀即将从彼得堡来居中调解的妹妹安娜身上。奥布浪斯基是个 34 岁的美男子,经过安娜的丈夫、在政府的部里占有一个主要职位的卡列宁的引荐,得到了莫斯科政府机关里的一个体面的而又薪水丰厚的长官的位置。由于对所从事的职务的漠不关心,他赢得了同僚、下层、上司们的普遍好感。

下午,奥布浪斯基在办公室见到了朋友列文。他,一个出身望族, 拥有资产的 32 岁的男子,去向奥布浪斯基的姨妹吉提公爵小姐求婚,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两家是世交,列文与吉提的哥哥是大学同学。晚上,列文在求婚遭拒之后碰到了情敌渥伦斯基。吉提迷恋着他, 她的母亲也认为这位彼得堡贵族子弟,最出色的典范,皇帝的侍从武官, 前途无量。

渥伦斯基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家庭生活。他母亲年轻时是出色的交际花;父亲,他差不多记不得了。他向吉提调情而又无意和她结婚。第二天早上,渥沦斯基到火车站去接母亲,与来接安娜的奥布浪斯基不期而遇。

“哦,您找到您的哥哥吗?”渥伦斯卡雅伯爵夫人向那又走进车厢的妇人说。渥伦斯基才明白这就是卡列宁夫人安娜·卡列尼娜。这时奥布浪斯基也走过来了。

走出车厢,人群中发出了惊呼。一个看路人被火车压碎了。安娜很激动,渥伦斯基望了她一眼,走去给了那遗属两百卢布。

安挪用纯真的同情和友爱抚平了嫂嫂心头的创疤。夫妻俩当天就完完全全和解了。晚上,吉提登门邀请安娜参加下星期的一个盛大的舞会。

这是吉提最幸福的一个日子。她身着玫瑰色的舞服还没跨进舞厅, 就有人来请她跳华尔兹舞。吉提心脏跳动地期待着渥伦斯基在跳玛佐卡舞时向她作出感情的决断。但是渥伦斯基做了安娜的舞伴。安娜穿着黑色的、敞胸的天鹅绒长袍,这不过是一个框架,为人注目的是她本人—

—单纯、自然、优美,同时又快活又有生气。她的眼睛里颤栗的、闪耀的光辉和嘴唇上浮现的幸福和兴奋的微笑,在渥伦斯基的脸上也看得

到。每当他朝向她的时候,眼光就好像在说:“我不愿得罪你,但是我又要顾我自己。”吉提愈看他们就愈确信她的不幸是确定的了。

第二天清早,安娜打电报给丈夫,说她当天就离开莫斯科。火车停靠一个中途站时,她在月台上碰到了身穿士官生军服的渥伦斯基。他说: “我要到您所在的地方来。”安娜为此感到惊惶,也感到幸福。到彼得堡,车一停,她就下来。第一个引起她注意的就是那双撑住丈夫圆帽边缘的耳朵。“你早回来了一天,使我叨光不浅。”卡列宁说。“呵哟! 他的耳朵怎么凸得那么奇怪呢?”安娜想。她一回到家,脸上就没有生气了。

冬末,谢尔巴茨基家举行了一次会诊。吉提病了,她的心碎了。她固执己见,住到杜丽家帮助看护几个小孩安然度过了猩红热病症。但自己却没有恢复健康。在大斋期内谢尔巴茨基一家人就到外国旅行去了。彼得堡的上流社会实际上是浑然一体。安娜在这里的 3 个不同的集

团里有着朋友和密切的关系。一个是她丈夫的政府官吏的集团,她避开它。另一个是以莉姬妞为中心的由年老色衰、慈善虔诚的妇人和聪明博学抱负不凡的男子所组成的集团。自从她从莫斯科回来以后,这个不诚实的集团变得使她不能忍受了。第三个是抓牢宫廷,以免堕落到娼妓地位的社交界集团。现在安娜避开她的道义上的朋友而涉足于这个大交际场所,而且频频遇见渥伦斯基,在培脱西家里遇见的次数特别多。她是安娜的表嫂,渥伦斯基的堂姊。

在培脱西公爵夫人的客厅里,安娜要渥伦斯基做自己的朋友,但是她的眼睛却说出了全然不同的话。渥伦斯基回答说:“不,我们或者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或者是最不幸的——这完全在您。”这时卡列宁来了。全房间的人都朝这两个离群的人望了好几眼。回家后,卡列宁对妻子提出了警告。他的面孔是丑陋可憎的,安娜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从此以后,一个同样的梦几乎每夜都缠着她。她梦见两人同时都是她的丈夫: 卡列宁哭吻着她的手,渥伦斯基下颚发抖地站在她面前。

从莫斯科回到乡下的头几天,每当列文想起他遭到拒绝的耻辱就浑身颤栗,满脸通红。3 个月过去了,他还是不能释然于心。这其间,春天来了。这美丽而又温和的春天,加强了列文坚定而独立地建立他的孤独生活的决心。除了读书以外,他在那个冬天写了一部关于农业的著作, 企图阐明农业学的一切原理要从土壤、气候和劳动者的某种不变的性质这三个因素中得出来。所以,他的生活又是格外充实的。复活节之后, 列文去视察他的农场,与农事上的懒散作斗争,亲自动手播种。回家后, 他接待了来乡下打猎和出卖森林的奥布浪斯基,知道了吉提并没结婚, 而且病得很重。

渥伦斯基与安娜的恋爱传遍了全城。渥伦斯基为了时常看到她,拒绝了一个对于他的前途很重要的位置。在赛马的那一天,在比赛之前, 渥伦斯基来到了卡列宁的别墅。安娜告诉他自己有了小孩。渥伦斯基要她逃离丈夫,和自己完完全全地结合在一起。他与安娜匆匆作别,刚刚赶上第四场比赛。在领先跨越最后一道水沟时,他没有合上马的动作, 压断了马的脊骨。渥伦斯基坠马时,安娜大声惊叫起来,坐立不安。及至听说骑者没有受伤,她就坐下呜咽起来了。卡列宁把她带回了家。在马车上,卡列宁指责她行为有失检点。安娜决然地说:“我爱他,我忍

受不了你,随你把我怎么处置吧。”卡列宁要她严格遵守外表的体面直到自己适当处理为止。

吉提完全复原了。她的莫斯科的忧愁已经成为过去的回忆了。于是, 谢尔巴茨基一家就从德国的小温泉场回到俄国来了。

6 月,列文整天和农民们一道割草,愈益频繁地感觉着那种忘我状态的瞬间。一天,他接到了奥布浪斯基的来信,去访问杜丽,他携带家里所有的钱到了彼得堡,杜丽和孩子们不得不搬到了乡下以节减用度。杜丽告诉列文,吉提要来过夏天。七月中旬,列文在姊妹的地产上分配干草,一辆过路的马车引起了他的注意。窗旁的吉提认出了他,面孔惊喜得开朗起来了。列文的一切决心全都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卡列宁知道了妻子的私情,体验到就像一个人拔出了一颗痛了好久的牙齿那样的感觉。现在他唯一关心的只是:如何才能去掉由于她的堕落而溅在他身上的污泥。不能决斗,不能让自己,一个俄国所不可缺少的政治家的生命遭到危险。不能离婚,丑闻四播会贬低他在社会上的崇高地位。分居也不行,这会使妻子投入情人的怀抱。最后,他确信只有一条途径:继续和她在一起去惩罚她。他写信给安娜,要她迅速回城并附上了一笔钱。在乡间别墅,安娜准备带儿子谢辽沙出走。丈夫的信比她所能设想的任何事情都可怕。“他宽大得很!”她说,“他们也说他道德高尚。他们不知道八年来他是怎样摧残了我的生命,摧残了活在我身体内的一切东西——他甚至一次都没有想到过我是一个需要爱情的、活的女人。时候到了。我知道了我不能再欺骗自己,我是活人,罪不在我,上帝生就我这样个人,我要爱情,我要生活。”她从心灵深处感到她没有力量去跳出她过去的处境,不管那处境是多么虚伪和可耻。

渥伦斯基的生活并不特别幸福:欠债 1 万 7 千卢布,母亲因为他的恋爱停止给他钱;同学做了将军,自己却只不过是一个骑兵大尉。功名心的蠕虫又以新的力量觉醒了。读了卡列宁给安娜的信,他的眼睛里没有坚定的神色。安娜回到了彼得堡。

列文下决心改革农业经营方法,即让农民以股东的资格参加农业经营,使他们对劳动的成果感兴趣。但是,这一计划遭遇了来自农民方面的巨大的困难。他们忙忙碌碌,没有余暇考虑计划的利害得失,而且不相信地主。他决定出国考察。他要完成他的著作,完成一次不流血的但也是最伟大的革命。

卡列宁夫妇仍旧住在一个屋子里,每天见面,但是彼此完全成为陌生人了。渥伦斯基从不登门,但是安娜在别的地方见他,他已升了上校, 卡列宁也知道。一天,渥伦斯基接到安娜的信,约他到家里见面,卡列宁晚上开会。中午,他梦见了一个胡须蓬乱、矮小、肮脏的农民弯腰做事。晚上,他匆匆赶到安娜家,差点跟卡列宁撞了个满怀。许多日子以来,安娜也做着与他相同的那个梦。第二天,卡列宁宣布自己将出走莫斯科,要安娜等办理离婚手续的律师的通知。安娜要求把谢辽沙给她, 他断然拒绝了。

列文从国外回来,在奥布浪斯基家里吃晚饭。先到的吉提惊惶、羞怯、腼腆、十分魅人。饭后,列文用粉笔在牌桌上写了一句话的每个字的头一个字母:“当您对我说不能的时候,那意思是永远呢,还只是那时候。”吉提也同样的写了一句话:“只要您能忘记,能饶恕过去的事。”

第二天,那种幸福的骚乱的状态开始了:订婚啦,发请帖啦,贺喜啦, 等等。

卡列宁在莫斯科收到了安娜的电报:“我快死了,恳求你回来。” 他赶回家,听说安娜已经平安生下一个女婴,变了颜色。这才明白地觉出他曾怎样强烈地渴望她死。安娜患了产褥热,医生说没有希望了。她要卡列宁和渥伦斯基握手并饶恕她。过了三个不眠之夜之后,渥伦斯基回到家里,重新感到在卡列宁面前的羞愧和愚蠢。他握住手枪,对着胸膛的左侧,扣动了枪机。

安娜没有死,但身体一天天消瘦。二月末尾,奥布浪斯基来看她, 承认当年让她和一个比她大 20 岁的男子结婚是一个错误。渥伦斯基没有伤到心脏,慢慢康复了。一天,培脱西告诉他,在奥布浪斯基的斡旋下, 卡列宁同意离婚。他立刻去看安娜。但是她拒绝卡列宁的宽大。渥伦斯基放弃了到塔什干去的任命。一个月后,他和安娜,拒绝了离婚的办法, 到国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