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1891 原著约 40 万字

五月后半月的一天傍晚,一个中年男子朝着布蕾谷的马勒村走着, 挎着一个已经空了的鸡蛋篮子。走了不一会,他迎面碰上了崇干牧师。牧师尊称他为“约翰爵士”。据牧师考证,他乃英名盖世的裘根·德伯爵士的嫡派于孙。因此,杰克·德伯便确信自己是名门之后了。虽然家族早已衰败,他还是雇了一辆马车回村。

村子里的青年妇女们正在举行庆祝五朔节的游行舞会。“哦啊,俺的老天爷,苔丝·德伯,那不是你爹坐着大马车回来啦。”一个妇人说。

一个年轻的队员,应声回头看去。她是一个娇好齐整的女孩子,两片娇艳生动的红嘴唇儿,一双天真纯洁的大眼睛,使她在容貌和颜色上, 平添了一段动人之处。她见父亲那种得意洋洋的样子,羞得满脸满脖子都是红晕。

跳舞开始时,只是女的和女的对舞,后来围观的男子也加入进来。最先和女孩子对舞的是一个在外游历路过马勒村的外地青年,名叫安玑·克莱,他挑的舞伴,差不多就是头一个到他跟前的。安玑跳了一会, 就飞跑着去追他先行的同伴,临离开时,他很为没有挑苔丝做舞伴而后悔。

苔丝在安玑走后,许久没有能打起精神来,虽然有很多舞伴,但有谁说起话来,能像刚才那位青年过客那样受听呢!想起刚才父亲那种怪模怪样的情况,她就急忙回了家。她父亲已经到酒店里“养神”去了, 母亲昭安急忙把一堆家务推给她,也是一去不回。苔丝把六个弟弟妹妹安顿好,就去把父母从酒店里找了回来。

约翰醉酒,没法到集上去卖蜂窝了。苔丝只好带上 9 岁的弟弟亚伯拉罕,套上家里唯一的一匹老马,在夜色还很浓的黎明到集上去。姐弟俩毕竟太小了,在路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结果一辆早班邮车和他们的马车撞在一起,老马被撞死了。

老马的死去,对于本已很穷困的德伯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因为老马一死,小贩的营生就跟着解体了。母亲要苔丝去认附近一个有钱的本家,求得他们的帮助,借这个机会,凭着苔丝的模样,说不定能嫁个有钱人呢。苔丝虽然满心里不愿意,但她又觉得是自己把父母陷在这一团烂泥里,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

苔丝要去认的本家,本姓司托,发财以后,觉得自己的原姓实在是秃光光、硬橛橛的平凡,就决定把“德伯”这个著名的世家姓变成自己的姓。这一家现在只有一个瞎眼老太太和她的儿子亚雷·德伯,苔丝走进庄园里,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亚雷。

亚雷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苔丝把一切情况,简单地告诉给他。本来她打算在这儿呆的时间越短越好。不过亚雷竭力劝驾,领着她到处转悠,陪她采草莓,把玫瑰花在她头上、胸前乱插,并强行留她与自己在小帐篷吃了饭,甚至想吻她一下。苔丝好不容易摆脱他走掉了。

苔丝第二天一回家,母亲就告诉她老德伯太太写信邀请苔丝到她那里管鸡场,苔丝心里觉得不该去,她原想在紧邻一带的地方找点活干, 用一个夏天的工夫挣够买一匹马的钱,可活儿真难找。亚雷又来催了一次,苔丝经不住家人的敦促,只好去了。

去的那天,昭安满心眼的想使女儿借此机会与富裕本家结亲,把苔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亚雷亲自驾着轻便马车来接苔丝,一路上,他故意把马车赶得飞快,弄得苔丝心里非常胆怯、慌张。她请求亚雷赶得慢些,他趁机说:“苔丝,你要是让我吻吻你那副小红樱桃嘴唇儿,再不就让我亲一亲你那张热呼呼的小脸蛋儿,我就叫马停下来,我要撒谎就不是人。”

“我不愿叫人吻我,先生!”她哀求他说,同时,一大颗泪珠从脸上滚下来,“我要是早知道是这样,我决不会来的。”

亚雷强迫吻了苔丝后,借口苔丝不乐意,一定要再吻一次,否则就要把马车赶着冲下一个山坡。苔丝故意把帽子丢在路边,借口要捡帽子下了车,死也不肯再坐他的车了。

苔丝到德伯家不久,就见到了德伯老太太,发现她是一个瞎子,根本不可能写信。亚雷经常来纠缠她。苔丝对他的各种殷勤都坚决地予以拒绝。

一个周末的晚上,苔丝与同伴们一起在外游玩归来的路上,与几个泼妇发生了口角,她们蜂拥而来要揍她。正在这紧急时刻,亚雷骑马出现了,要她骑上他的马跑开。由于心中的恐惧和愤怒,苔丝听凭了自己的冲动,一点儿没加思考,就爬上了他身后的马鞍子,两个人驰向苍茫夜色的远方。

亚雷趁她昏沉沉不注意的时候,驱马走进一片幽暗的树林,等到苔丝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她自己一人无法找到走出去的路。在这昏暗而幽静的森林里,可怜的苔丝再也无法保着自己的贞操了。

四个月后,怀了孕的苔丝毅然离开了纯瑞脊。亚雷要她留下来,并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她满可以不用干活就可以活得舒舒服服。纯朴的苔丝,不愿为了保持体面而将自己的受辱当作机会。亚雷要娶她,她以鄙视,厌恶的心情拒绝了他。

苔丝回家后,村里人都认为她的受辱是她自己的“罪过”,不论她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人们不怀好意的议论。她只好整天躲在家里,天黑以后跑到树林子里去透透气。她生下孩子后,又在家躲了几个月,迫于生计,只好又出来找活干。在劳动中,她在道德方面的悲哀渐渐消失,慢慢地敢抬头看人了。

可是,她那还没受洗的宝贝儿突然病得要死了,父亲坚决不许她请牧师,苔丝痛苦万分。她想到,那个孩子,既是私生,又没受洗,两罪俱罚,一定会打到地狱最下层的角落里。在弟妹的帮助下,她自己为婴儿行了洗礼,第二天又去求得牧师的同意,把孩子葬在教堂坟地里。

此后,苔丝在冬天的几个月里呆在家里不和外人接触,在思考中逐渐由一个头脑简单的女孩子一跃而变为思想复杂的妇人了。她觉得,逃开以往跟以往一切有关的事物,就是把以往一扫而光,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她就非离开老家不可。

五月里的一个早晨,离苔丝从纯瑞脊回家约莫有两年和三年之久的

功夫,她第二次离开了家,到塔布篱牛奶场当了挤奶工。

在牛奶场里,老板与工人相处融洽,苔丝过得比较愉快。她到牛奶厂的第一天,就见到一个“特别的工人”,透过这个人身上穿的土气外表往里看,可以看到一些不爱说话、受过教育、郁郁不乐、神秘难测和与众不同的神情。

他正是安玑·克莱。他原本是爱姆寺一个牧师的儿子,由于他不愿像父亲和哥哥那样“为上帝服务”,被剥夺了上剑桥大学读书的机会。在荒废了好多宝贵光阴后,他最终决定要在本土或殖民地务农,他决心要把所有与务农有关的劳动技能都学会,因此先于苔丝来到塔布篱学习养牛经验。

苔丝来了以后有好几天,克莱老坐在老板娘单独为他这个“文雅人” 准备的饭桌旁,聚精会神地看刚从邮局寄来的书、期刊或是乐谱。但是有一天,他正记一段乐谱,并且凭着想象力在脑子里听这段乐调,饭桌旁谈话的声音混合到他想象的合奏曲里,他想:“她们女工里面有一个说话的嗓子真清脆!我想这一定是那新来的女工。”

克莱回头看,只见她正和大家坐在一块儿,在谈使灵魂离开躯壳的办法;“要觉着灵魂出窍,就是晚上躺在草地上,拿眼睛一直瞅着天上一个又大又亮的星星;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觉着自己离开了躯壳, 有上千上百里地远了,好像你自己并不想那样,而自然而然地就会那样。”

从此之后,每当挤奶的时候,克莱总是把苔丝挤惯了的奶牛排在她面前,使苔丝挤起来的时候非常顺手。苔丝从内心里感激他。

在六月里一个黄昏,苔丝听到从克莱住的阁楼里传出动人的琴声, 不禁听出了神。她意识不到时间,也意识不到空间了。以前她讲过的那种由看星星而随意生出来的意境,现在出现了,和谐的琴声,像清风一般,沁入她的心脾,叫她眼里流泪。

每一天,每一小时,都把他的性格给她更多地显露一点儿出来。起初,苔丝好像不是把克莱看作有肉体凡胎的人,而是把他看作有智力的化身,因此十分抑郁,十分灰心,无论怎么也不想自己再往上努力了。苔丝和克莱,不知不觉地彼此琢磨,老是身临热情的危崖,岌岌欲

坠,却又分明临事而惧,悬崖勒马。他们那时正在一种不能抵抗的力量下,渐渐地往一块儿相凑,那种势必合流的情况,恰和一条山谷里的两条溪水一样。

和苔丝一起干活的玛琳、莱蒂、伊茨这三个女工也痴迷地爱着克莱, 可她们也看出来他顶顶喜欢的人是苔丝。苔丝却因为伤痛的往事,立过神圣的誓言,永远不结婚。因此,她很想促使克莱去注意她三个同伴中的随便哪一个,满心打算牺牲自己。

七月的一个礼拜天的早晨,苔丝和伙伴们一块去梅勒陶教堂作礼拜,可昨夜的一场雨把她们必经的一块低洼地变成了泥塘。她们可不愿把自己特意换上的漂亮衣服弄脏了。正在她们犹豫不定的时候,克莱来了,他提出把她们一个个抱过去。等到最后来抱苔丝时,苔丝慌忙推让, 要自己绕过去,克莱不容她分说,把她抱上就走,并对她说:“你好像是在日光下荡漾的一片波浪,一起一落,非常的轻柔。你身上这件纱衣裳,就是浪头飞溅的浪花儿。”

“你要是觉得我真是那样,那可得说很漂亮了。” “难道你不知道,我先前费的四分之三力气,都是为了现在这四分

之一吗?”

人类固有的、天然的情感使他们无法再自持下去了,终于在一个下午挤奶的时候,克莱看着在太阳的斜晖辉映下的苔丝可爱的面庞,一下子扑过去,跪在她身旁,把她搂在怀里了。“你千万可别见怪,亲爱的苔丝!”他打着喳喳儿说,“我并不是有意轻狂,我爱你是至诚的,最亲爱的苔丝,我是一片真心!”

“克莱先生——我不能做你的太太——我不能!”

苔丝自己表示这种决心的声音,仿佛把她的心肝都撕裂了,她痛苦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苔丝的拒绝,虽然出乎意料,却并没有把克莱吓得永远绝望。在他的至诚不懈地追求下,苔丝的理智在情感的压力下屈服了。当有一天克莱再次明白地告诉苦丝非她不娶时,她说:“我只是说,只有你觉得, 你离了我就活不下去,不管我有什么毛病,有什么罪过,只有那样,我才觉得我可以答应你。”

苔丝很想把自己过去的一切都告诉给克莱,因为再守缄默,就是对克莱的不忠不信。于是她把过去的一切写成一封信,塞到克莱居室的门里。几天后,她发现由于匆忙,把信塞到地毯下面去了。克莱自然没看到。

在去教堂之前,苔丝急于要把自己的“过错”坦诚地告诉克莱,可是克莱不允许在这会儿谈什么过失。

新婚之夜,苔丝下了最后的决心,要把自己的“过错”统统告诉克莱。不料克莱首先开口,说苔丝把他看得太高了,他也犯过“罪恶”, 他从前在伦敦的时候,曾经跟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放荡地生活过 48 小时。在克莱刚说他有罪恶时,苔丝就立刻表示原谅他。及至听完供述, 苔丝几乎顿觉轻松和喜悦,她觉得自己的“罪过”并不比克莱的大,相信克莱一定会像她原谅克莱一样原谅她。当她详细叙述了自己过去的遭遇后,她发现克莱脸上一下子憔悴苍老起来,手无意识地拨弄着火炉。苔丝请他饶恕自己,他说:“唉,苔丝,这不是什么饶恕不饶恕的问题! 你以前是一个人,现在又是另一个人了。哎呀,老天爷——饶恕两个字, 怎么能用到这样一桩离奇古怪、障目隐形的魔法幻术上哪!”

她听了这些话,就觉得她从前害怕的事,现在果然实现了。他把她看成一个骗子了!看成一个外面纯洁,心里淫荡的女人了。她禁不住痛哭失声。为了使克莱摆脱苦恼,她想到了自杀。

他们二人同室异心,几乎像陌生人似的在一起过了三四天,克莱就抛下苔丝只身到巴西去了。临走时,他给了苔丝 50 磅钱,让她困难时去找他的父母。

苔丝回娘家后,连家里亲人都不能理解她难堪的处境。她没法再在故乡呆下去,于是就借口找丈夫,到处去找活干,吃尽了千辛万苦。最后来到寒冷、干燥、贫瘠的高原小村庄——棱窟槐。在这里,苔丝干着连男工也觉得繁重的体力活,生活越来越艰难。她默默忍受这一切苦难, 等待着克莱的信息,总希望有重修旧好的一天。

苔丝在境况十分窘迫的时候,鼓起勇气去找克莱的父母。她去的时

候,克莱一家去教堂了,等到礼拜仪式结束以后,苔丝又失去了见公婆的勇气。

在返回的路上,苔丝遇见一个教徒正在她路过的一个村子里讲道。她万没想到那个教徒就是曾经带给她无限痛苦的亚雷。在不到 4 年以前, 亚雷在苔丝面前说的还净是些秽言淫语,现在他却满口的仁义道德。这一鲜明的对比,真叫苦丝恶心得作呕。

果不其然,亚雷见到苔丝后,立即把教义、讲道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死乞白赖地纠缠起苔丝来。他声称要给苔丝以“帮助”,要苔丝同他结婚,甚至还无耻地说是苔丝的美丽引诱他放弃宗教,重新堕落。苔丝很恐惧,给克莱写了一封情辞恳切的信,要他赶快回来保护自己的妻子。

克莱到了巴西后,生了一场热病,变得骨瘦如柴。他目睹同到巴西的许多人,不仅没能独立谋生,反而遭受了种种苦难,有的病倒,有的死去,感到上了大当。他现在觉得,人生里有价值的事,并不是人生的美丽,却是人生的酸辛。他对于前人所讲的宗教,本来早就不信服了, 现在对于前人评定的道德,也不信服起来。他一旦用这种眼光观察苔丝, 就后悔从前不该对苔丝那样卤莽,心里就难过起来。

克莱在回国的路上碰到一个本国的同伴,就把自己的婚事始末说给这个同伴听,这个见闻广博的人以为,苔丝既然将来能作一个好太太, 那她从前怎么样,就无足轻重。克莱把自己的偏狭见解,跟这位豁达心胸一比,不觉自羞自愧。现在他觉得苔丝的一切都变得可爱起来。

苔丝在棱窟槐作工的合同期即将满时,她的妹妹在一天晚上突然来找她,说妈妈病得很厉害,爹也不大好,她必须立刻回家。

就在苔丝把母亲的病伺候得见好时,父亲却突然故去了。父亲活着的时候,虽然于家无补,但是他的用处,却在他所能作的事情之外,因为他们住的房子,典约只限三辈,轮到德伯身上,恰好期满。父亲一死, 苔丝一家就被撵了出来,几乎无处存身。在这困难的时候,亚雷乘虚而入,他甜言蜜语地说:“你们上纯瑞脊,到我家园子里去住,好不好?⋯⋯你们要去的话,我还要把你的弟弟妹妹送进一个好学校哪。我本来应该帮点忙!”

“不过我们已经在王陴找好了房子!”苔丝说,“我们在王陴先住着,等——”

“等——等什么?哦,是啦,自然是等你那位好丈夫喽。不过,我是知道男人的脾气的,我敢说,他决不会再跟你和好的。我从前虽和你是冤家,现在可是你的朋友了。”

苔丝摇了摇头。可是等到第二天她们一家到王陴时,那房子已被房主租出去了。走投无路的苔丝,只好投奔了亚雷。

克莱一回到家,就给马勒村写了封信。一个礼拜后,他收到苔丝母亲的回信,回信没有地址,只是说苔丝在什么地方住,不能随便告诉他。克莱先到了苔丝的出生地,打听到苔丝母亲的新住处。在克莱苦苦哀求之下,昭安才告诉他苔丝住在沙埠。

克莱在一座漂亮的公寓里找到了苔丝。他发现苔丝在一身漂亮的衣服衬托下,显得更美丽了。“苔丝!”他哑着嗓子说。“我撇下了你, 那是我的错儿,你能饶恕我那个错儿吗?你还能——再跟我和好吗?”

“太晚啦,太晚啦!”她说,一面把手摆摆,她的声音跟从前一样地凄婉清脆。“我等你,等了又等,可是你老不回来!我写信叫你,你还是不回来!他对我老是说,你永远不会再回来的,老是说,我是一个傻老婆。他待我很好,父亲死后,他待我母亲,待我家里的人都好,他

——”

“你这都说的是什么呀?” “他又把我弄回去了。”

克莱先使劲地看苔丝,跟着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就像中了瘟气一般, 立刻四肢发软,眼光低垂。她接着说——“他在楼上。我现在恨死他啦, 因为他对我撒谎——说你不会再回来;可是你可回来了!不过——安矶, 你走吧,永远不要再来啦,成不成哪?”

克莱丢魂失魄地向车站走去,走一会,他不知不觉回头看去,发现有一个人向他追来。等那人跑近了,他才看出是苔丝。苔丝告诉他,她已经把亚雷杀了,是亚雷把他们俩人都毁了。

“你不知道我得不到你的爱那种痛苦吧?现在你可得说你知道啦吧,亲爱,亲爱的丈夫啊,现在我已经把他打发了,你可得说你知道了吧!”

克莱确认她为自己杀了亚雷后,不禁对她这样浓烈的爱情,这样奇特的爱情大大地惊异了。他拉着苔丝拐上往北的偏僻小路。苔丝往前走一走,就转过脸来把克莱看一看。他现在虽然憔悴难看,但在她看来, 他仍旧和往日一样,不论形体方面还是心灵方面,全部完美无疵。他们来到一所空房子里,在里面度过了幸福的六天,看房子的老太婆发现了他们,他们只好又往北逃去,在一个异教神坛下,苔丝不想再走了,克莱就让她睡在一个祭坛上,自己守在她旁边。

天色微明的时候,追捕者已包围了他们,克莱请求他们让苔丝多睡一会。待了不大一会,亮光强烈起来,一道光线射到苔丝没有知觉的身上,透过她的眼皮,使她醒来。

“这是怎么回事,安玑?”苔丝一下坐起来说。“他们已经都来了吗?安矶,我总得算趁心,咱们这种幸福不会长久。这种幸福太过分了。我已经享够了,现在我不会亲眼看见你看不起我了!”

她站起来,把身上抖了一抖,往前走去,“我停当啦,走吧!”她安安静静地说。

几天以后,苔丝被判处死刑。安玑·克莱遵照苔丝的嘱咐,带着苔丝的妹妹丽莎·露开始了新的生活。

(李嘉宝 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