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小杉树

周华胜

有一棵小杉树，名字叫俊俊，住在屋背后菜园旁边的土坪里。这里土质深厚，肥得能踩出油来。他已有小饭桌高了，穿着翠绿色的小衣裳，显得挺漂亮。俊俊很看不起和他只隔 30 几米远的另一棵小杉树。这棵小杉树名字叫丑丑，住在乱石成堆的岩坎上，年纪虽然和俊俊一样大，但只比筷子高一点儿。要不是他竖着尖尖的脑袋，谁又看得出他是一个活物呢！

这天，菜园的主人——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伯伯来到了菜园旁边，夸奖俊俊说：“你是一棵好苗苗，一定会长得很高大，以后我盖新屋，请你作梁木。”

胡子伯伯又走到岩坎下面，关切地对丑丑说：“你这里缺肥少水，我帮你搬搬家，和俊俊住在一起去好吗？”

丑丑爽朗地说：“我不要搬家！” “人家俊俊长得多快，你不搬，怕长不高啊！” “我就住在这里，我还要和俊俊比高呢！”

俊俊翘翘嘴对丑丑说：“你真是蚂蚁打哈欠——一口气太大了，竟敢和我比高。咳，比就比吧！”说着就挺直腰杆，使劲往上长。

丑丑把自己细长的根扎进岩缝中的土壤里，也使劲往上长。

过了些日子，俊俊长得枝繁叶茂，和屋梁一样高了。丑丑却矮了一大截， 还没有屋檐高呢。

一天早晨，红彤彤的太阳喷射出万道金光，给俊俊的翠绿色衣裳染上了一层金色。他迎着朝阳，翩翩起舞。正当他跳得入迷的时候，胡子伯伯背着亮晃晃的砍柴刀，又来到他身边，急切地说：“你身上已经长了很多枝枝杈杈，会妨碍你长高啊！”

“我不是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吗？怎么会妨碍呢？” “这些枝枝杈杈天天要抢吃你的养料，你怎么长得高呢？”胡子伯伯语

重心长地说：“你只有忍一下痛，让我把枝杈砍掉，你才能长得更高啊！” 俊俊马上停止了跳舞，连忙说：“我不要你砍！”

胡子伯伯不管三七二十一，“咔嚓”一刀，把俊俊身上最矮的一条枝杈砍掉了。俊俊好像心窝窝被戳了一刀，猛地弯下了腰杆，摇晃着脑袋，甩动着手臂，满身尖利利的杉木刺儿就像一把把尖硬硬的锥子，一齐向胡子伯伯猛刺过去，差一点就刺着胡子伯伯的眼睛了。

胡子伯伯怒气冲冲，赶忙走开。刚走几步，岩坎上就传来了丑丑的声音： “胡子伯伯，我身上也有枝杈，你来给我砍吧！”

胡子伯伯转怒为喜，迅速爬到了岩坎上。丑丑赶紧松了一口气，全身的杉木刺儿仿佛被火舌舔了一下，立即变得软绵绵的了。胡子伯伯左手抱住丑丑的腰杆，右手举刀就砍。随着“咔嚓咔嚓”的响声，一条条枝杈落到了岩坎下，一个个伤口出现在丑丑的身上。

俊俊看到丑丑满身是伤，白色的浆汁顺着伤口一滴滴地鼓了出来，既幸灾乐祸，又胆战心惊，马上竖起了满身的“锥子”。胡子伯伯一看，赶快走开了。

春天到了，俊俊和丑丑又换上了新衣裳。俊俊身上的老枝杈长得又大又长，同时又长出了许多新枝杈。他脑袋还是刚刚齐着屋梁，背胛还有点驼呢！ 丑丑细长的根开始变大，身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快和俊俊一样高了。虽然他

身上也长了一些新枝杈，还是显得挺健美。

这天早晨，胡子伯伯又背着锋快的砍柴刀，来到了菜园旁边，微笑着对俊俊说：“我很为你发愁，你身上的枝杈更加多了，但一条也舍不得砍修， 怎么长高啊！”

丑丑也热情地对俊俊说：“胡子伯伯巴不得你好，你就让他给你砍修枝杈吧！”

俊俊只斜视了丑丑一眼，就懒得理睬了。

胡子伯伯开导俊俊说：“你还是不要怕痛，还是让我⋯⋯”

不等胡子伯伯说完，俊俊又马上竖起了满身的“锥子”。胡子伯伯只好爬到岩坎上，给丑丑砍修枝杈。

当俊俊和丑丑又一次换上新衣裳的时候。胡子伯伯又背着砍柴刀来到了菜园旁边，看到俊俊身上的枝权长得更大更长，树身似乎比原来还矮一些了。丑丑身上只有几条新长的枝杈，已高出屋梁几尺了。特别是他的根变得更大， 扎得更深，把厚厚的岩层都挤破了。

丑丑关心地对俊俊说：“你不要怕痛，让胡子伯伯给你砍修枝杈吧！” “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这一身枝杈都要砍修，那不是存心要把我痛

死吗？”

胡子伯伯也关心地说：“俊俊，你现在只长横，不长高⋯⋯”

胡子伯伯刚开口，俊俊照例用“锥子”来“感谢”。他急忙走开，给丑丑砍起枝杈来。

从此，胡子伯伯只给丑丑砍修枝权，不给俊俊砍修枝杈了。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丑丑长得高大挺拔，笔直向上。他皮肤呈暗红色， 傲然屹立在岩坎上，成了一棵风吹不倒，雪压不弯的参天大树。俊俊却长得身矮肚大，头勾背驼，全身上下，枝杈搭枝杈，叶子盖叶子，重叠交错，又厚又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覆盖了大半个菜园。

丑丑继续对他说：“你还是不要怕痛，叫胡子伯伯给你把枝杈砍掉吧！” 俊俊悔恨交加，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天，胡子伯伯又来到了菜园边，笑呵呵地对丑丑说：“今年我要盖一栋大瓦屋，我要给你披红挂彩，请你做梁木呢！”

胡子伯伯话音刚落，俊俊急切地喊道：“胡子伯伯，我不怕痛了，快来给我砍枝权吧！”

胡子伯伯惋惜而又坦率说：“现在砍迟了，你已长成了这个样子，是出了窑的砖——定型了。”

“那我这辈子不是没有用了？”俊俊滚出了几颗泪水。 “大用没有了，小用还是有的。”胡子伯伯无可奈何地说，“今年我要

烧瓦盖新屋，需要很多木柴烧瓦啊！你就等着⋯⋯进瓦窑吧！”

俊俊伤心地哭泣着，感到无脸见人，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自己连根带树埋进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