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化城

去过青海省循化县城的人都知道，这座依着积石山，傍着黄河的小城， 美得象画一样。

可是，上了年岁的老阿爸们却说，早些年的那个时辰，这里还是一片白花花、荒凉凉的盐碱滩哩！别说长树长草，摘果摘瓜，就是连兔儿都不愿意往那儿站一站，人都懒得往那儿瞧一眼呀！

那为什么循化县城偏偏修在那儿？阿爸们说：这都是菊兰大娘的功德， 要不是她，循化城就修不到那儿，连我们这闻名全县的托坝泉，怕也要被毁了呢！

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段动人的故事哩！

说是那早些年的时辰，在离现在循化县城西面五里的地方，有一座景色十分迷人的美丽村庄，村北紧挨着黄河，那会儿的黄河不象现在这么凶，这么猛，是一条清得能见水底的鱼儿、平得就象一条亮晃晃的绸带的清水河。村南的沙丘上是一行一排的树林，清风吹得树叶儿飒飒作响，又凉爽又安静， 是人们乘凉闲谝①的好地方。村西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的小溪，绕着村子流过。村东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子，碧水如茵，映照着绿树红花，果枝瓜藤和一座小庄廓院，传说菊兰大娘就住在这座庄廓里。

要说菊兰大娘，年青时实在苦命，她的丈夫早早就撇下她和两个不懂事的丫头无常①了。靠着她顶星星、背月亮，辛辛苦苦地家里家外忙活，才把两个丫头拉扯大了。

要说两个丫头，也实在机溜②。刚刚懂得阳世人间的事情，就知道体贴阿妈了，两个丫头接替了阿妈手中的活，白天搭黑夜，不停手不歇脚，总算赚下了个好光阴。眼看着阿妈一天比一天老了，眼看着阿妈只能在家里为她们操心、做吃的、缝穿的。两个丫头忙完自家的活儿，又去别人家干些零活， 赚点工钱。这些还不算，每天早晨，她们姐妹俩还和雄鸡一块儿起来，到黄河边背一趟水，送到人家家里，讨点工钱。

两个丫头没有一点点闲工夫，不是推磨就是打碾，不是种地就是打柴， 什么活儿都干，晚上很晚很晚，才摸到炕上睡一会儿。

就这样日头连日头，年辰翻年辰，天天如此。

有一天晚上，姐妹俩摸黑倒在炕下，刚刚睡下没多久，就隐隐约约觉得天又亮了，窗外的东西也能分辨清楚了，院子里、墙垛上淡白的光线照得一片清亮。

姐姐翻身爬起来，对妹妹说：“春兰，是不是天亮了？”

妹妹揉揉眼睛，望望窗外懒懒地答道：“夜真短，刚躺下就又亮了。” 姐妹俩不敢再耽搁，赶忙起来，毛毛草草地理理头发，背起水桶，沿着

弯曲的小路向黄河边走去。

来到河边，她们朦朦胧胧觉得黄河水象睡着了似的，四周没有一点点响动，既听不到流水的哗哗声，也看不见水面漾起的波纹和浪花花，黄河简直就象一片草滩一样平平静静。四周的树叶不摇，草丛里鸟儿不叫，虫儿不跳。

① 闲谝：闲谈、聊天。

① 无常：去世、过世。

② 机溜：聪明懂事。

她俩还以为睡得迷糊了，耽搁了时间哩！顾不及多想，便匆匆忙忙舀满了水桶，背起来只管往庄里走。

可不知怎么了，没走多远，姐妹俩都感到背上的水桶越来越重，越走越感到步子都难以迈动了。平日里她们背着水不喘大气，心不慌腿不颤。而这一天，她们走得很慢很慢，却一个劲地喘大气，不一会儿，就觉得腰酸了腿麻了，汗水也一股一股往下流，衣服都被汗水泡透了。

等她们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到村里的时候，才听到头鸡的叫声。姐妹俩便把水先背到自家里，放在面板上，准备等天色大亮了，再给人家送去。又困又乏的俩姐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前一后走进屋里，靠在炕沿缓一缓。谁知道刚靠上床沿，姐妹俩的眼皮就沉得睁不开，一下子又睡着了。

早晨，当金色的阳光穿进窗孔，照到炕头上的时候，姐姐一骨碌翻起身， 看到亮晃晃的日头，慌忙推醒身旁的阿妹。

“贪睡的阿妹，快起来！太阳照到炕头上了，我们快去给人家送水吧！” 阿妹一睁眼，看见太阳照进了屋，惊得一下子跳起来。 “阿姐，快走吧！迟了人家会骂的。”

姐妹俩来到水桶边，刚要把水桶往背上搭，立刻惊得都呆住了。啊！两桶清冽冽的水不知哪里去了，桶里盛着黄澄澄的金子，阳光照在上面，一闪一闪，耀得人眼花。俩人又惊又喜，猜不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挖不响①这满桶的金子是从哪里儿飞来的，莫不是万能的真主赐给的。

姐妹俩你说东，我说西，猜个不罢，争个不休。还是阿姐的主意大，她对阿妹说：

“要么是黄河里淌来的，我们到河边去瞅个端详。”

姐妹俩沿着弯曲的小路，往黄河边走。还是阿妹的眼睛利，指着路上洒下的水珠珠说：

“阿姐，你看，洒在路上的水珠，也是金子！” 姐妹俩弯着腰，走一路拾一路，一直拾到黄河边。

这时的黄河，早就变成了波浪滔天、泥沙滚滚的浑水河了。河水象山里发疯的猛兽一样，发出怕人的呼啸声，凶猛的激浪，淹过了从前的旧河床， 漫到两岸的土崖上，护岸的河柳，被连根拔断，在激浪中沉沉浮浮，渐渐消失。

看到这怕人景象。姐妹俩吓得象掉了魂，转身就往家里跑。她们把事情的根根梢梢，全都告诉了阿妈，把捡来的碎金和满桶的大块金子都交给了阿妈，听凭阿妈派大用场。

老阿爸们说：黄河每隔三百年就要这么睡一场，发一次怒。黄河睡着的时候，流的都是金水，有福缘的人才能遇上哩！

从此，菊兰大娘就成了远远近近，知名知姓的富裕人家。崭新的房屋修起来了，圈里关满了肥壮的牛羊，滩里种起了青油油的麦田。好心的菊兰大娘，有了这么多财产，可对穷人家的心眼一点儿也没有变，村里邻舍，谁家断了吃的，都会收到菊兰大娘送来的金子。富人家，看着眼红，也抹抹嘴， 跑到菊兰大娘家说个光溜①话，心想怀里也揣块金子回去，可她们只能喝上一碗菊兰大娘的茶水，什么也没得上。

① 挖不响：弄不清楚。

① 光溜：讨好、奉承。

后来，清朝的一个官儿，瞅准了托坝泉这块风水宝地，便四下张罗着要在这儿修一座城池。一来凭借黄河天险独霸一角，作威作福。二来占上一片地方，可以占点便宜，消遥自在。

村里的人们听说了这件事，急得团团乱转，纷纷跑到菊兰大娘的屋里， 请她为乡亲们出个好主意。菊兰大娘和村里的老人们商量来商量去，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便亲自带上礼物，去找朝庭里的官儿。她对那官儿说道：

“朝庭里的官人哟，乡亲们都让我来求个情，请你们把城池的修筑点， 往东面挪五里，等城池修好了，我就给你送一皮口袋金子表谢意。”

贪心的朝庭官儿，一听说要给一皮口袋金子，顿时眉开眼笑，同意挪挪修城池的地方。

那官儿立即让抓来的民工，在盐碱滩上修城池。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座漂漂亮亮的城池就修成了。

竣工的这一天，那贪心的官儿，不用请不用叫，带着一帮人，坐上高轿， 奏着妙乐，一路吹吹打打，前呼后拥，来到菊兰大娘的门口，要用一只羊皮口袋装金子。

菊兰大娘见后，不慌不忙地把他们让进屋里，倒茶端菜，上肉添饭，热情款待。

直吃到饭饱茶够，席面空空，那官儿再一次伸手要金子的时候，菊兰大娘才从屋里款款取出一个装得满满的仓老鼠皮口袋，放到他手中。说道：

“城池现在都筑好了，为了遵守先头许下的诺言，这口袋金子就送给你了！”

那官儿一见只有这么小小的一口袋金子，立即气得心里冒火，眼里冒烟， 象狼一样吼道：

“你这个阿娘，怎么这样哄弄人，说下的一皮袋，为什么不如数拿来？” 菊兰大娘接着往下说： “说下的给一皮口袋，给下的也是一皮口袋，哄人的事情谁作了？” “怎么用仓老鼠皮口袋来捉弄我？” “我的官老爷哟，世上量金都是用仓老鼠皮口袋，这是先人留下的规程，

官人的脑瓜儿，是不是被衙门里的事情弄糊涂了！”

那官人被问得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天大地大面子最大，他只好顾着面子，收场回城了。

事后，他明知自己受了骗，一气二恨，便命令手下的官兵，去抄菊兰大娘的家，锅锅碗碗全砸碎了，值钱的家什被抢了个精光，可就是没有找到一点点金子。最后，他燃起一把火，把菊兰大娘的家烧成了一片灰烬。

菊兰大娘家的金子到底到哪里去了呢？原来，她早早就猜到那官人不肯轻易放过她，一部分金子分给了村里的人们，另一部分金子带没法带，拿没法拿，她就装进一口缸里，上面压上一块很大的磨盘，深深地埋了起来。

后来，菊兰大娘得了一场急病死去了，两个女儿也不知逃到什么地方流浪去了。这些金子一直成了村里人心中的一团谜。多少年代过去了，人们一直在寻找着，人们盼金心切，于是就在黄河边到处挖沙淘金，也许就是为了寻找菊兰大娘埋下的金子吧！

循化城呢，就因为那年辰修筑在了盐碱滩上，日子一久，水土慢慢改了， 加上城里的人民辛勤劳作，所以这座小县城就变得这么美丽、这么迷人了。

不信你自己去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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