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族镜泊湖

从古老的渤海国都东京城的世环镇，往西走一百多里，便可以看见一片茫茫的湖水，它象一面镜子闪闪发光，这就是镜泊湖。

传说，我国东北境内有一个古老国家，叫渤海王国。渤海的最末一个国王叫艾王。艾王即位以后，把先王的基业当作草芥，整天地和宫女、太监们鬼混，过着花天酒地、荒淫无耻的生活。那些忧国忧民的大臣们纷纷进谏， 但都遭到辱骂和罢免。从此，这个国家逐渐衰微，庶民百姓怨声载道。可是， 那个艾王却一意孤行，横征暴敛，而且越来越变得残暴。

这时，在北方的契丹贵族，大兵压境，乘虚而入。当契丹兵马长驱直入， 逼近都城时，艾王还在御花园的花果山里饮酒作乐呢。忽听得一位大臣前来报告，宁古塔已陷落，这才魂飞魄散，准备出逃。据说，渤海王府里有一面金制的宝镜，是从先王那里传下来的，十分精美。艾王出逃之际，宁肯让出整个国家，也不愿丢弃这面宝镜，因此扔下万贯资财，只带着这面镜子，向西京仓皇逃奔。当艾王一行到了那碧水茫茫的湖岸时，后面有几千名契丹官兵象疾风一样迅猛追赶上来，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那些随同艾王前呼后拥的皇亲国戚，眼看无路可走，乱成了一团，跺着脚，发出绝望的哀叫。艾王只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便向苍天发出长长的叹息，而后手捧宝镜，“噗通”一声，跳进湖水里，慢慢沉入几千丈深的湖底。接着，皇亲国戚也一个一个跳了下去，后来变成了三头六眼的鱼蟒⋯⋯

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在这湖畔住着一对善良的夫妻，一年四季以打鱼为生。他们两口年逾四十，还没有儿女，感到很孤独。后来妻子渐渐有了胎气， 一天早上生下一个宝贝女儿。时值阳春三月，湖岸一排排的翠柳正吐出新芽， 因此，就给这女孩子取名叫柳芽。自从添了新的生命，渔夫的家里笑声不断， 歌声不绝，充满了天伦之乐。柳芽长得很漂亮，而且聪明、伶俐，十分逗人喜爱。老两口非常爱她，视为掌上明珠。和从前一样，渔夫每天出船打鱼， 妻子每天在头上顶着装满鲜鱼的木盆，串街走巷，扯嗓子叫卖，卖完了鱼， 便换些米，换些盐和布。当回家的时候，还买回麦芽糖、小玩具、彩袖童衣， 想尽办法让小女儿高兴。老两口看着柳芽象一朵展叶挺蕾的芙蓉一样一天天长大，心里美滋滋的，日子过得象椴树蜜一样甜。左邻右舍和乡亲们，都在羡慕着这个小康人家。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到柳芽六岁那年，妻子突然病倒了，后来身子也不能动弹，于是就请了许许多多的名医切脉，服了许许多多的灵丹妙药，但都无济于事，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

有一天，妻子预感到她的命数已尽，便把丈夫叫到跟前，用微弱而颤抖的声音说道：“现在，我就要死了。想当初，我们在鸳鸯树下相会，结下了百年姻缘。可如今有一群恶魔嫉妒我，一心想害我。有啥办法呢？这都是命里注定的，喊冤、叹息也没有用啦⋯⋯”渔夫眼看妻子就要断气了，心里象刀割一样难受，便用手抚摸着妻子半白的头发，安慰她说：“你呀，别胡猜乱想了，快吃药吧。”渔夫边说边把药碗送到妻子嘴边。柳芽站在一旁，一闪一闪地眨巴着那山葡萄般黑亮的眼晴，一串串晶莹的泪珠象泉水般涌了出来。

“妈妈，快喝汤药吧。如果您不在世上，以后还有谁能给我买麦芽糖， 买玩具呢。”说着，又“呜呜”地哭起来⋯⋯

听见柳芽悲切的哭声，她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把女儿拉过来紧紧地贴在胸前，眼泪汪汪地回头对丈夫说：“我有一桩心事，今日想托付给你，大概你不会拒绝吧。”

渔夫说：“你尽管说吧，我一定会尽力办到。”

妻子说：“相传村前的那湖里，有一面奇异的宝镜，深藏在湖底里。如果谁能得到它，不管啥时，只要对镜子一照，里面就出现他所想见的人。所以我想，只要你把这面镜子从湖底打捞出来，即便我死后做了阴间的鬼，你和柳芽也总能见到我。”

听完妻子的叮嘱，渔夫想：这面镜子，经常被一群三头六眼的鱼蟒用来造孽作怪，常把鱼船翻倒，夺取渔民的生命。因此，他早就想跳入湖底，打死那些兴妖作怪的鱼蟒，夺取宝镜，为民除害。可是湖水太深，摸不着底， 要从湖底打捞镜子，好比上天摘星星。如今，听到妻子这般恳求，他发誓要把深藏湖底的那面镜子夺过来。于是，他说：“柳芽她妈，你放心吧！我一定想办法，捞出那面镜子，让柳芽天天能见到你。”

妻子死了，渔夫又和从前一样每天出船打鱼，卖鱼糊口。

花开花落，年复一年，柳芽转眼十六岁了。她又和当年的母亲一样，每天头上顶着装满鲜鱼的木盆，到附近的村庄卖鱼，再换些米和布回来，竭尽忠诚，精心侍奉年老的父亲。每当聪明而美丽的柳芽，顶着木盆，出现在街头，她那红润的脸蛋就象珍珠一样，焕发出耀眼的光彩，把每家每户照得通亮通亮，连皎皎的月光也黯然失色了。因此，村里的父老们，暗地里都想娶她做儿媳妇，小伙子们也都暗暗地在爱恋着这位姑娘。

渔夫决定将挑选一个有勇有谋、心底善良的小伙子做女婿，想要借助于他的力量，实现自己十多年来未能实现的夙愿。消息传开，远近村庄的小伙子们争先恐后地前来应试。渔夫从无数青年中，挑选一些有力气的留下来。渔夫把他们领到湖边，准备去夺取镜子。小伙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不甘示弱。可是一看到可怕的三头六眼的鱼蟒呼号冲过来，没有一个敢迎上去；接着，听到一声轰隆巨响，有的吓跪，有的昏倒，最后连一个人也没有剩下。从此以后，前来应试的人就越来越少。

三个年头又过去了。一天，渔夫到湖心打鱼，忽听得一位青年前来应试， 便赶紧收拾鱼网，掉转船尾，匆匆回家。那位青年已经等了很久，焦急地在篱笆外边踱来踱去，一见快步走来的老渔夫，高兴地迎上前去，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说明来意，还说他也是打鱼出身。渔夫把这位青年渔郎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了一遍，二话不说，就请他进了屋。

这位青年相貌非凡，仪表英俊，身材魁梧，眼睛炯炯有神，喊声象打雷， 走步似猛虎，看上去的确力大过人。

于是，渔夫暗自高兴起来，和他拉几句话，就领他到湖心摆阵。一场夺取镜子的搏斗又开始了。一群青面獠牙、三头六眼的巨大鱼蟒跳出水面，狞笑着喊杀过来。但是，青年渔郎毫无畏惧，从容迎战，勇敢拚杀。渔夫暗自想到：这个青年有胆识，有智慧，是他寻找多年的最理想的女婿。于是，他马上收兵回家，对青年说：“渔郎，你是个好样的！从今日起，我答应你做我的女婿啦。”就这样，渔郎和聪明而美丽的柳芽结下了百年姻缘。

白天，年老的渔夫和年轻的渔郎，把船划到湖心里，不断地同鱼蟒进行

交锋。可是，九个年头过去了，那面奇异的镜子依旧没有打捞出来。这时渔夫的年纪大了，气力也逐渐衰弱下去。于是，他把女儿、女婿叫到一块儿， 感慨地说：“孩子，你听我说。趁着我这个老头子血还热，手脚还能动弹， 跟鱼蟒拚个你死我活，你们看怎么样？”

经三口人商议，发誓要同鱼蟒决一死战。渔夫和女婿，破开万顷波浪， 飞向湖心，柳芽则爬上湖岸的峭壁，呐喊助威。船到湖心，天色突变，接着是闪电、雷雨、狂风，一条条青面獠牙、三头六眼的鱼蟒一口吞一个浪峰， 凶猛地冲杀过来。渔夫和女婿，立即迎上去，挥舞着长刀，拚命厮杀。顿时， 人影刀光搅成一团。经过半天的拚杀，半数以上的鱼蟒被砍死了，剩余的便带着那面镜子开始逃窜。这时，渔夫把船绳解下来，拴在腰里，手持利刀， 跃身下水，乘势追杀。

霍地，从几千丈深的湖底，传来轰隆巨响，接着山崩地裂，顿时一片昏暗。渔郎使出全身的力气撑篙掌舵，保证船平稳地前进。随着风浪冲击，拴在渔夫腰间的绳索，不时激烈地晃动，可是渔郎那双有力的手稳稳当当地抓住绳索的一头。柳芽站在峭壁，极目眺望，激动地喊着，跳着，不断向亲人挥手致意。

渔夫和渔郎继续拚杀。刀光闪处，蟒头频频滚落下来，象秋天的落叶似的在水面上漂了几圈，被旋涡卷了进去。一股股蟒血染黑了碧绿的湖水。

紧张的争斗，持续了一天一夜，胜利结束了。多少年来兴妖作怪的鱼蟒统统被杀绝，那面金黄鲜亮的宝镜，被善良的渔夫找到了。

可是，事不凑巧，偏在渔夫举着那面金光闪闪的宝镜，即将跃身上船时， 全身没了力气，抓不住船帮。年轻的渔郎用尽全力拉紧绳索，怎么也拉不上来，骨架子象散了一样，连自己都招架不住了。这时，突然间来了一个大浪， 把船翻倒了。

就这样，渔夫和渔郎就淹死在他们斩魔取镜的湖心里。柳芽站在高高的峭壁上，悲痛欲绝，向着苍天呼喊起来：“呵，苍天哪！您为什么这样无情？ 我的妈妈呀，妈妈，您的冤魂在哪里，在哪里？”说完，便蒙上红色的罗裙， 纵身一跃，投入茫茫的湖水里⋯⋯

据说，在碧绿透明的那座湖里，至今还漂泊着那面金光闪闪的宝镜。镜泊湖这个名字，从此就叫开了。

金元基 金溶植 讲述整理

金东勋 翻 译

海兰江①

从龙得勒村②沿着碧清透澈的江水北上，走不多远，就可以看见座落在江岸的两座大山，隔江相对。右岸的叫飞岩山，左岸的叫珠岩山。

传说在很久以前，在这两座山脚下，有两个村落，村里住的都是农人和渔夫，他们把江水看得跟自己的命根子一般贵重。

在飞岩山脚下的村里，有个姑娘叫“兰”，不但能织一手好网，长得也非常漂亮；在珠岩山的村里，有个青年叫“海”，他力大过人，是个种庄稼的能手。

海和兰常常一起出去打鱼，一块在田里劳动。在共同劳动中，他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有一年，晚秋季节，江两岸的人把粮食堆得象山样高；把江里打来的鱼成串地晾起来风干，准备过冬。

突然，有一天乌云翻滚，雷电交加，暴风雨里闯来了一个恶魔。恶魔头生两角，全身乱毛蓬蓬，骑着马，手里挥着一把千斤大刀，大声喝叫：“天下的土地都是我的！”于是，恶魔抢走了所有的粮食，拉走了所有的干鱼， 还掠走了两村的美女。恶魔力大无穷，村里人一时想不出对付他的办法，只好眼睁睁地望着它象一阵旋风似地跑掉了。

冬天，村里人没有粮食吃，只好在江里砸个窟窿，捞鱼活命。但是一条鱼也捞不上来。渔夫们朝水里仔细一看，原来清澈如镜的江水，竟变成了混浊的泥浆，鲜鱼怎么能在这样的混水里游呢？早跑得不知去向了。

第二年，秋天刚到，凶狠的恶魔又来了，照例掠走粮食，劫走美女。从此，人们心里便蒙上了一层乌云，生活里流进一股混浊的江水。他们盼了一年又一年，可是年年都被劫掠一空。不能再忍耐了，村里人决心和恶魔大战一场，拚个你死我活。于是，农民拿起锄头，渔夫擎起摇橹。大力士海拿着锐利的长刀，走在人们的最前头。

一天，恶魔又挥舞着千斤大刀来了。勇猛的海敏捷地跳出来，大声吆喝， 要跟恶魔决斗。

恶魔狞笑着直奔过来，海也闪电般地跃身迎上去。海和恶魔在江边厮杀起来。海飞快地挥舞着长刀，人影刀光搅成一团。但是，每当海的长刀逼近恶魔的脖子时，都被恶魔的千斤大刀挡了回来。从太阳冒红一直厮杀到太阳落山，不分胜负，难解难分。村里人举着锄头、摇橹给海呐喊助威，叫喊着要在太阳落山前砍死恶魔。说时迟，那时快，海的长刀一闪，恶魔的脑袋便滚落在江边了。

海擦了擦汗，喘了喘气，人们把海围住，欢呼声惊天动地。这时，不曾想到恶魔的脑袋又在江边蹦来蹦去，竟一蹿贴上了脖腔。恶魔复活了，翻着跟斗向海冲了过来。

海已经厮杀了一整天，力气越来越弱。人群中又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呐喊， 海立刻精神抖擞，象一只勇猛的狮子，蹿上去就是一刀，又砍掉了恶魔的脑袋。可是恶魔的脑袋很快地又贴在脖子上了。搏斗又开始了，而且越来越激烈。人们一边大声呐喊着给海助威，一边把绳套向恶魔的脖子扔过去。恶魔

① 海兰江：在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境内。

② 龙得勒村：即现在的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延吉县龙井镇。

正要躲闪绳套，海的长刀一闪，又把恶魔的脑袋砍掉了。恶魔的脑袋眼看又要贴上脖腔。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兰飞奔上去，把一裙子碱灰全倒在恶魔的脖腔上了。这一来，脑袋再也贴不上了，跳呀跳的，最后被人踢到了江里。

这时候，两个村里的男人把勇敢的海抬起来，女人们把聪明的兰围起来， 欢呼了很久很久。

从此，江水又象从前一样，清澈见底，鱼儿又成群地游来游去。肥沃的田野上，人们又过起平静的生活。

两个村里的人，就在战胜恶魔的江边，为英雄的海和智慧的兰举行婚礼。人们把鲜花和松枝插在龙船上，在花和松枝中间，坐着新郎、新娘，村里人畅饮着美酒，表示庆贺。

从这以后，这条江便叫海兰江了。

吉 云 整 理何鸣雁 翻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