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石

在贵州省凯里的蔓青山下，有一对白玉般的石柱，人称“姊妹石”。远远望去，真象两个满身银饰的苗家姑娘，并肩站立，标标致致，十分好看。老辈人说，这对石柱是两个苗家姑娘变成的。

早年间，蔓青寨里有一户穷人家，养得一男一女，哥哥叫布青，妹妹叫阿刚。都长得结结实实，漂漂亮亮。这兄妹二人，最爱映山红。花开的时候， 兄妹二人就上山去摘花。小小年纪，走进深山老林，爹妈怎么放得下心，便去挖来两棵映山红树苗，栽在自家门前，作为儿子和姑娘的“保命树”。苗家本来没有栽保命树的风俗，但孩子生下来后，有钱人家都要打只“保命” 的银手镯或银项圈。可是布青和阿刚家，穷得清汤寡水，连黄铜都拿不出， 哪来银子打“保命圈”！还亏爹娘聪明，想得出这个主意。说也奇怪，这两棵“保命树”呀！自从栽下之后，见风就长，枝繁叶茂。头年栽下去，第二年就开花。朵朵鲜花，红得象早晨的太阳，照亮了蔓青山下的村村寨寨。布青和阿刚两兄妹，也越来越长得结实、美丽了。

也是在蔓青寨里，有户人家，当家的男子汉，苗名叫香劳。这家人丁不旺，代代都是单传，从十辈以上数下来，每代都只养个独子。祖传下来的那几亩肥田美土，使得他家代

代都过着自耕自食的生活。而今数到香劳这一代，还无儿无女，看来这份祖传的产业，要传不下去了。因他老婆九年捡①了九个娃崽，个个都往土里埋，不曾带得活一个。第十年捡得个女崽。说怪也怪，这个丫头一生下地有只老鹰“唿”的一下，从她妈内房的窗口外飞过，蹲在丈把远的树梢上，对着窗口咕哩咕哩的叫。这不是个好兆头，香劳拿起鸟枪就要打。老婆连忙说： “打不得，那是榜香犹②，打不得！”香劳听了，才放下枪，忙杀只鸡来敬供神鹰，给女崽起名叫做榜香③。

太阳月亮，一下一上。转眼一十五个春秋，榜香长成了个苗苗条条的大姑娘，如花似月，人见人爱，鬼见鬼想。只是脾气太古怪，稍不顺意，就砸坛子，打罐罐，闹得个鸡飞狗跳。爹娘对她百依百顺，不敢说个“阿④”字。

一年春天，榜香看见了阿刚家门前的映山红，花开鲜艳可爱，常走去看。从此同阿刚结成了好朋友，要在她家长住赏花，不愿回家。阿刚一家也乐意留住，只是没得吃的，心里很为难。聪明的榜香一眼就看出来，便回家去扛来大米，又提来腌肉，爹妈也有些舍不得，但由于是独生姑娘，只得由她。年年花开时节，榜香都是这样到阿刚家来长住。久而久之，便同阿刚兄妹结下了象生石灰那样的感情——越泼冷水越热。

年复一年，榜香长成大姑娘了，爹妈也操心了。两老白日黑夜，都在打主意，趁早将女儿打发出去。想呀，想呀！想破脑壳也想不出个啥名堂。夫妇俩自觉命运很苦，轮到自己头上来“断子绝孙”，“灭了祖宗香火”。想到悲伤处，各自往肚里流泪。

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一户财主——骚喜麻家来说亲了。榜香死活不答应，

① 捡：就是生。

② 榜香犹：苗族神话中的长寿老人，能活一万八千岁，死后又投生成人。

③ 榜香：苗族习用父子联名称呼，儿女名在前，父名在后。在这里，榜是女名，香是父名。

④ 阿：即苗语“不”。

说自己已嫁了阿刚家布青哥哥。爹爹晓得女儿的脾性，又想起她出生时的那只老鹰来。妻子说是个“榜香犹”，月子婆的“口封”碰动不得。女儿咋个做，只好由她。

骚喜麻家觉得丢了脸，恼羞成怒。文的不行，就来武的，到处扬言要来抢亲，还说非把布青一家斩尽杀绝不可。财主那方这样说，穷人这方激怒了。大家拧做一股绳，捏做一个拳，要打就打，要杀就杀，谁也不多一个脑袋， 少一只胳膊，怕个哪样！

针尖对麦芒，蜈蚣斗告央①。一场抢亲的大战就要来临。布青和青年们日夜准备刀枪，榜香和姑娘们天天堆积石头，做好准备。

一天，骚喜麻抢亲的人马果然来到，双方就打了起来。打了三天三夜。财主那方，人地生疏，死伤惨重。可是，杀人三千，自损八百，穷人这一方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最后布青也战死了。抢亲的人掉过头来追捉榜香。姑娘们见势不妙，大多逃散了。只有阿刚和榜香，坚守在蔓青山上，用石块砸死了不少敌人。石块砸没了，骚喜麻的人步步逼上山来。榜香和阿刚二人， 退到了蔓青山峰绝顶上，看看无路可逃，她们便手挽着手，从高崖上跳了下去！

顿时天昏地暗，狂风大雨，山洪爆发。这时一群雄鹰从天而降，将骚喜麻家抢亲人的眼睛全部啄成了瞎子，走投无路，通通给洪水冲走了。一会儿， 天空晴朗。人们看见山下高高地耸立着一对白玉石柱，四道八处鲜艳的映山红盛开。据说那对石柱就是榜香和阿刚姑娘的化身，所以，人们就叫它做“姊妹石”。那四面八方的映山红，也分外鲜红。

从此，年年花开时节，人们只要一摆起这个故事，怀念榜香和阿刚的时候，就会隐隐约约的听到这对“姊妹石”滚石御敌，老鹰助战的响声，又听到娓娓动听的歌声。

龙克天 讲 述吴培华 卫龙 搜集整理

① 蜈蚣斗告央：这是苗族古歌中打杀蜈蚣的典故。蜈蚣和告央战斗，告央被蜈蚣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