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家只能属于古巴

打掉美国飞机,进入紧急状态,这是自然的。

从 1962 年 10 月 22 日突然拉开所谓古巴“导弹危机”的帷幕。实际上短

兵相接的对垒,真枪实弹的交锋,还只有 10 月 27 日的这一次,也就是别尔乌金中将毅然绝然按动电钮,启动萨姆导弹,打下美国少校安德松驾驶的间谍飞机的这一次。

直至后来,当所谓的古巴“导弹危机”结束以后,甚至再后来进入新的漫长的历史时期,当历史学家们面对着已经发黄的厚厚的记载着关于古巴导弹危机资料的故纸,在平心静气,安然从容地研究这场往昔发生的历史故事时,人们不难发现这样一个事实,这就是,在当年发生的那件轰轰扬扬震动世界的大冲突、大对峙中,真正祭给可怕的战神的牺牲的祭品,竟然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安德松少校,也唯只有这样一个安德松少校。他就是那场巨大危机中的全部牺牲品。

这样一个牺牲数字,只相当于昔时美国纽约每日的自杀人数的五分之一。虽然这个数字使那场轰轰扬扬震动了世界的巨大危机的战争冲突和对峙的伤亡人数还是突破了零。不过,尽管如此,这个零的突破,还只能是说明, 那场沸沸扬扬,惊天动地的所谓“世界危机”,其实也不过是雷声大而雨点小的可怜的一场虚惊,完全没有战争的必然意味,只不过是历史上最平庸的政治家们完全人为地制造出来的一场虚张声势的把戏和游戏。

然而,当然,在那场人为的把戏和游戏中,当在进入 10 月 27 日,在古巴上空真的动起真枪实弹来,真的把美国飞机打掉,把驾机的美军少校飞行员击毙丧命的时刻,当时的形势,自然是理所当然进入了一个更为紧张严重的时期。

在拳击场上,谁见过只出手挥拳而不出手还拳的拳手?在古巴的上空, 萨姆导弹忽地一闪,打下了美国飞机,美国怎么办?你有地对空,我有空对地,苏联有地对空的萨姆导弹,美国有空对地的 SS 导弹。你能打我天上的飞机,我怎么不能炸你的导弹基地?你来我往,来而不往非礼耶。你来一拳, 我还一拳,一场恶战就要真正地打起来了。真有可能真正地打起来了。

所以,局势自然进入了最紧张状态。

因此,当切·桔瓦拉少校,从古巴西部最前线 他的前线司令部,把电话打到哈瓦那,当他向菲德尔·卡斯特罗总司令汇报报告了在西部前线地区, 击落美国的入侵飞机,击毙美国的飞行员的经过以后,他们两位亲密的战友, 两位饱富战略思想和战术经验的年轻少校,接着进行了对局势十分必要的分析和讨论,他们的思想是相通的,他们的心是相通的,所以,他们很容易, 很快便达成了共识。

切·格瓦拉少校和菲德尔·卡斯特罗少校,在此一时刻,他们共同认识到了,真正的危机局势,已经进入到了一个真正的关健的时刻,美国人的报复和反击,完全是可能的。美国佬有能力、有力量作出可以叫作反击的决然反应。为此,古巴必须作好迎战和打的准备,前线军民,必须严阵以待,迅速投入最高级别的临战状态,整个古巴列岛,也要再一次作出最严重的临战状态动员,所有军民都拿起枪来,开始准备投入战斗,古巴要开始作好一切这样的准备,准备打,准备打局部的战争,准备打举国抗击的战争,准备小打,也要准备大打,准备在沿海沼泽地上打,也要准备进入山区打,要作重上马埃斯特腊山的准备,要准备以全古巴的六百万军民,来对抗美国佬的六

千万入侵者。切·格瓦拉少校曾经指挥二百人的第八纵队,对抗并消灭巴蒂斯塔反动政权的八千到一万人的军队,那是以一对十的战斗,那是以一对百的战斗,过去曾经创造过这样的奇迹,现在,古巴人怎么不可能仍然以一对十,以一对百地对抗和消灭美国人侵者呢?让美国佬把六千万入侵者派遣到古巴岛上来人侵吧,古巴是不怕他们的!

切·格瓦拉在向菲德尔·卡斯特罗打报告的时候,特别仔细地讲述了他的战略意志和战术决心,对切,格瓦拉说出来的全部思想,全部想法,卡斯特罗都十分欣赏,非常赞同,卡斯特罗对切·格瓦拉在西部最前线的战斗布署和指挥完全是绝对放心的。与此同时,卡斯特罗与格瓦拉,对于这场危机可能导致的最高危机界限,他们也使用他们已经经常使用的非常有效为别人很难破译的特定的隐语,在长途电话中,进行了十分深切的讨论和交流,切·格瓦拉迅速说出了他的观点。卡斯特罗马上对格瓦拉的观点报之以共鸣。于是, 他们接下来对他们讨论的问题,进行了论断。切·格瓦拉在这样的讨论中, 认为当前这场危机,尽管实际上已经展开了美苏两个核大国的严重对峙和对抗,但是,真正发生核大战、核冲突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尽管对于核大战、核冲突的爆发,古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情况完全不是这样的,情况是古巴当然也作了这方面的准备。因为事实上古巴一直在面对着核威胁,它是不能不作出必要的和可能进行的核反击准备的。

而且,对于这样的核反击的准备,古巴也进行了尽可能掌握机会的努力。8 月末 9 月初,切·格瓦拉在莫斯科与赫鲁晓夫进行谈判,达不到任何

可以预期的结果,于是,格瓦拉毅然中断了谈判,迅速地飞到了捷克斯洛伐克的布拉格,几乎是匆匆忙忙去看望正地布拉格接受培训的古巴战斗轰炸机飞行员。他们将可以驾驶伊尔—28 战斗轰炸机。伊尔—28 在当时已经是陈旧的速度不是很快的战斗轰炸机了,但是,却仍然可以是一种可以运载核武器, 可以用来进行核袭击、核轰炸的飞机。苏联在苏古军事合作协定中,已经同意把四十二架这样的轰炸机布置在古巴的领土上。这样,如果有一天,这样的装载核炸弹的伊尔—28 飞机,如果它们的苏军飞行员不能授命驾驶起飞的话,在必要起飞执行战斗任务时,如果古巴有了自己的轰炸机驾驶员,就可以在那样的时刻,完全奋发地来奋起替代苏军的驾驶员,来驾机起飞去执行他们应该执行的战斗任务去了。装载着核炸弹的伊尔—28 飞机,古巴驾驶员来驾驶,也是可以执行同样性质的战斗任务的。

在这方面,切·格瓦拉和菲德尔·卡斯特罗,是思想非常默契一致地提前作好了准备的。

除此之外,切·格瓦拉在到西部前线,在那里迅速展开工作,迅速深入地进行人的工作,人的影响工作,他深刻地影响了这里的苏联火箭部队分遣兵团和导弹基地的司令,引别尔乌金中将为至为默契同心的同志和朋友,事实上,切·格瓦拉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位苏联中将。而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位中将同志,理所当然,自然也可以说,在一定的程度上,切·格瓦拉已经掌握了这里的火箭分遣兵团和导弹基地的指挥,最少已经拥有了可以产生决定性影响的能力,而有了这样的能力,这里的核火器,如果到了一定必须启动的时刻,当然也就能够被启动起来了。但是,尽管这样,尽管古巴也确定进行了应付核冲突的准备,进行了这方面的努力争取,或者还可以说,在思想、战略思想的准备方面,也许比物质方面的准备充实更多。面对着核威胁的古巴人,总不能只有核恐惧而没有准备对付核战争的必要思想准备。他们明明

知道帝国主义什么坏事都能干得出来,因此他们完全不可能对核威胁,核战争不持有充分的警惕。所以说,古巴进行了适当的应对核战争的准备,这还是确定的。

然而,即使如此,古巴领导人虽然年轻,却不乏他们所特有的聪明和胆略。他们不仅有聪明的思想,而且有革命的勇气,他们的思想既能清醒,又能镇定,所以也能够做到冷静而不昏乱,完全能够作出接近事物发展规律的比较正确的判断。

他们明确的认识是,核战争有可能爆发,但是这种核战争爆发的可能性, 最少在眼前是极小的,特别是双方都有能力进行核对峙的情况下,爆发核战争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因为那样的棋步,明显是走上了绝路,走上了死路,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人们何苦要作出那样的选择呢?

切·格瓦拉和菲德尔·卡斯特罗认为,从实质上讲,对这样一种核对峙、核冲突的发展趋势,即通向最后发生核战争的爆发的心理恐惧,更甚的,肯定只能是美国佬。美国佬对核爆发战争的恐惧心理,肯定会比仅有温饱生活水平的国家和人民,要严重十倍,因为即使就是同归于尽的结果,他们失掉的也肯定会更多,这可以比如是一边是宝玉,一边是顽石,如果出现玉石俱碎的结果,是宝玉更甚比顽石的损失之大,还是顽石更甚于宝玉的损失,这样的价值比例,是不言自明的。

有着这样的判断和论断,切·格瓦拉和菲德尔·卡斯特罗相应地作出这样的论断和判断:他们认定了美国佬启动核战争的机器的可能性是极小的。如果他们一定要启动战争机器的话,他们倒有更多的可能选择暴风骤雨般的常规战争,比如出动飞机轰炸,出动海上的封锁和袭击,出动大兵团的陆上入侵。这样的启动战争的可能性,远甚于选择启动核战争的可能性。而在这样的可能性下,古巴应该十分坚定镇定地作好常规战争的充分准备之中,而绝不能处在盲目的热核战争威胁的慌乱之中。古巴不能手忙脚乱。古巴不能张慌失措,如果美国佬敢于向古巴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常规战争的话,那优势就完全不在美国佬的那一方了,尽管美国佬有更多的飞机和大炮,但是古巴有更多的能够勇敢投入战斗,不怕流血和牺牲的人,而且,古巴的山山水水和每一寸土地,除了成为入侵来犯的美国佬的坟场和墓地之外,哪里都不会有他们的掩体和隐蔽物。

这样,古巴人既不怕美国佬发动热核战争,古巴人也绝不怕美国佬发动常规战争,古巴人不怕死,强大的美国佬能奈我何?

有了这样的清醒、冷静的分析、认识之后,菲德尔·卡斯特罗和切·格瓦拉在他们用他们特有的隐语的长途保密电话中,又研究和磋商了他们,接下来的布署和步骤。菲德尔·卡斯特罗仍然要求切·格瓦拉坚守在古巴西部地区的比那尔德里奥省,作为最高领导核心的全权代表,统帅指挥临敌最前线的古巴军民抗击力量,协调那里苏联火箭部队分遣兵团和导弹基地的防卫和打击力量。此时,劳尔·卡斯特罗已经领命又回到了古巴的东部地区,在古巴的第二大城市设置了他的作故司令部,他开始主要密切地监视美国尚在古巴一直没有撤出的关塔那摩军事基地,警惕美国佬从那里展开军事行动。而菲德尔·卡斯特罗总司令呢,他仍然坐镇在哈瓦那,一方面全面指挥

全国军民加紧备战协调行动,另一方面,在多尔蒂科斯总统的协助之下,直接负责外交联络工作。特别是直接负责与苏联的协调行动。

由于情况明,决心大,头脑冷静,判断清楚,成竹在胸,菲德尔·卡斯特罗一直能够从容镇定,一切按照既定章法,有条不紊地冷静而果决的行事, 一切都完全从容不迫地行事。

在与切·格瓦拉通电话,交流情况和进一步磋商研究战斗部署以后,他开始打电话与苏联驻古巴大使阿利克谢耶夫联系。

不管菲德尔·卡斯特罗如何从容冷静,却也绝不会麻痹和麻木。他同时是机敏的,仍然是格外的机敏的。

萨姆导弹打下了美国的间谍飞机,是真正拉开了实战的序幕。美国佬的报复反击很可能紧接着,便展开进行。

因此,此时此刻,在古巴,当然是完全处在了严重的临战形势之中,也可以说是处在了十分危险的局势之中了。

卡斯特罗除了与切·格瓦拉通话,他当然也与劳尔·卡斯特罗进行了通话,一切经过进一步严密部署以后,他要向苏联大使馆询问,在已经发生萨姆导弹击落美国间谍飞机的战争步骤以后,古苏军事合作的一方,苏联领导人们面对目前的局势和情况,准备作出怎样的反映。

卡斯特罗要通了苏联大使馆的专线电话。

阿列克谢耶夫大使立刻亲自来接卡斯特罗的电话。 “菲德尔!”苏联大使用西班牙语与卡斯特罗通话。在古巴革命刚刚胜

利的日子里,阿列克谢耶夫作为塔斯社记者,来哈瓦那活动,和劳尔·菲德尔与格瓦拉都交上了朋友,所以,即使当大使以后,他也还以古巴领导人的朋友自居,有的时候直呼其名,追求亲切的效果,不拘外交礼仪,所以,他在电话中,一听是卡斯特罗的声音,立刻直呼其名,然后,他在电话机的那一头,他显然又在耸着肩膀,摊着手对卡斯特罗说:“没有办去。莫斯科那边又没有声音了。”

卡斯特罗说: “阿列克谢耶夫同志,目前形势十分严重,莫斯科怎么又没有了声音

呢?”

“我不知道。卡斯特罗总理同志!” “可你是苏联大使呀!”“大使怎么样,大使只是大使,大使不是赫鲁

晓夫同志的总参谋长。” “那好吧。我到你们大使馆去。我们一起来和莫斯科联系。我们一定要

与莫斯科取得联系,要和赫鲁晓夫同志取得联系。在目前严重危险的形势局面下,古苏两国作为这场军事对峙和斗争的共同的一方,我们必须密切地协调行动。”卡斯特罗在电话里,向苏联大使强调着。

阿列克谢耶夫马上响应卡斯特罗的意向,他显然高兴起来,甚至是不无急切之情地邀请卡斯特罗说:

“那,总理同志,就请您马上来到我们的大使馆吧。我马上向莫斯科报告,卡斯特罗同志来到了苏联驻古巴大使馆,要求和赫鲁晓夫同志直接对话。”

卡斯特罗说: “好。阿列克谢耶夫同志,你马上发出这样的电报,我马上就会来到你

们的大使馆了。”

1962 年,世界电讯业还处在一个并不十分开通的时期,古巴到苏联的电话,还是不能直通的,所以,哈瓦那和莫斯科的通讯联络,主要依靠的还仅

只是密码电报,这样的联络手段,有的时候难尽人意,根本谈不上是通畅。卡斯特罗撂下与阿列克谢耶夫的电话以后,把他的行址告诉多尔蒂科斯

总统,然后他就驱车急驰来到了苏联大使馆。

阿列克谢耶夫大使已经在大使馆门口迎接着他。

此时,时已入秋,平常时候灯火辉煌的哈瓦那,今天又处在了灯火管制的状态中。苏联大使馆,现在也完全是一片黑魑魑的建筑群了。

大使迎了上来。菲德尔立刻问:

“莫斯科有了回声吗?” 大使说:

“还是没有,菲德尔同志。” 他们进入了大使馆。

他们来到了大使馆办公大楼底层的会议厅。这里是可防原子弹袭击的地下室。

这里有自备电机发电,所以,这里的灯火依然通明。 “你们加紧联系。请再发一次急电,告诉莫斯科,菲德尔坐在你们的大

使馆里,在等待着莫斯科的回答。” 阿列克谢耶夫忙说:

“好的,我马上再发急电,我请求他们迅速回音。” 菲德尔说:

“您不必求!我可以有一些耐心,在这里等莫斯科的声音。”

阿列克谢耶夫请卡斯特罗坐在沙发上。卡斯特罗宁肯选择一个安乐椅坐。他不想身体坐的太低,也不想坐得太舒服,因为那样会令人脑部的血流放慢,会令人发困,会令人很想睡觉。

连日来,睡眠严重不足,几乎一直都在连轴转的卡斯特罗,是很容易被睡眠的强烈欲望战胜的。但是,他的意志又绝不允许被这样的欲望所压倒, 因为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是绝不可以安然睡觉的时候。

阿列克谢耶夫大使命人端来了肉冻、鱼罐头和伏特加、白兰地酒,还有面包和水果。

卡斯特罗拒绝吃任何东西,也拒绝饮酒。只是,他要求喝古巴式的浓咖啡,千万不要放糖。

后来,在苏联大使馆的地下大厅里,他便一杯接一杯地大饮咖啡,大抽他自己带来的雪茄烟。苏联大使馆准备的,送上来的香烟,烟丝和烟斗,他连看也不着,闻也不闻。

他在苏联大使馆,耐心地、十分耐心地等待着苏联的声音,等待着莫斯科的回答。

他真有耐心。

他也真地是能够身临大事有静气、不慌不忙。

他完全不知道莫斯科那边不是不想马上发出回答哈瓦那大使馆问题的声音。苏联外交部,党中央的书记处,都得到了从古巴发来的请求回音的加急电报。可是,他们得不到授权,他们完全回答不出什么。

因为,这样的回答,只能是赫鲁晓夫发出来的声音,谁有权力发出那样的最高权力的声音呢?赫鲁晓夫现在已经完全把苏联的党政军权,包括外交事务的决策和指挥的权力,都完全彻底地集中在他一个人的手上了。

而此时此刻,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惊慌万状如处在世界末日的边缘上的赫鲁晓夫的办公厅里,人马鼎沸,乱哄哄的一片纷乱,完全变成了一锅搅不清楚米粒汤水的粘糊粥了。他们好像已经准备承受灭顶之灾的到来,他们已经似乎自顾不暇,因此,怎么还能顾得上回答远在一万三千公里以外的古巴和苏联大使馆发出来的声音呢?

简直完全不可能回答任何来自古巴,以及来自那里苏联大使馆的声音。管什么卡斯特罗是不是坐在苏联大使馆里等待,在苏联人赫鲁晓夫自顾不暇的时候,谁等待他,他都是绝不会伸出一只手来,顾及于他的。

于是,苏联人只好让在古巴忙得连轴转,辛苦劳累无比的卡斯特罗,不得不在苏联驻古巴大使馆的地下办公室内,干坐着,干等着,整整等了一整夜,从 10 月 27 日晚间开始,等到 10 月 28 日的黎明时分来临之后,还是等不来莫斯科的任何回答的声音。

还要等多久? 还要等下去吗?

一直等到 10 月 28 日早上 7 点钟的时候,大使馆通向古巴总统府的专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阿列克谢耶夫大使急忙拿起电话机来: “您好!多尔蒂科斯总统阁下。我是苏联大使。是的,菲德尔·卡斯特

罗总理还在这里。是的,莫斯科还没有任何回答。” 阿列克谢耶夫大使接着多尔蒂科斯总统的电话。

突然,阿列克谢耶夫的脸色红涨起来,进而青紫起来,他突然冲着话筒喊了起来:“什么?总统先生,您说什么?这一定是美国的电台在造谣!这是完全不可能的!苏联怎么可能向美国宣布投降?事实上的投降?绝不会! 形式上的投降也不会。这怎么可能呢?绝对不会,完全不会,肯定只能是美国之音在造谣,美国之音是造谣公司,我们完全不能受骗上当,绝不能让他们挑拨离间,不,不,这不可能。苏联绝不会背叛出卖古巴,赫鲁晓夫同志掌舵,他是不会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很伟大的人,他是很了不起的大政治家!⋯⋯什么?莫斯科广播电台播出来的?莫斯科广播电台正在广播?是吗?”

阿列克谢耶夫吃惊地接着电话。

他红头涨紫的脸,忽然开始变得苍白起来。他的嘴巴都哆嗦歪了。阿列克谢耶夫把电话交给了卡斯特罗。

多尔蒂科斯总统,向卡斯特罗报告了情况,他告诉卡斯特罗,赫鲁晓夫已经公布了给肯尼迪总统的信件,已经正式宣布苏联将从古巴撤出全部导弹和所有全部重型武器,并且同意请美国派人来古巴监督撤离,检查撤离。

卡斯特罗听着多尔蒂科斯总统的报告。他操着电话机的手,好长一刻放不下来。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多尔蒂科斯总统最后又补充告诉卡斯特罗一句: “菲德尔!您现在可以亲自听听,莫斯科广播电台,现在正在向古巴用

西班牙语广播着赫鲁晓夫给肯尼迪的信。” 卡斯特罗撂下了电话。

阿列克谢耶夫已经命人搬来了一台老大的基辅牌收音机。收音机已经打开了,在对着古巴的频道上,果然是西班牙语,娓娓道说着赫鲁晓夫给肯尼迪的信。语调低三下四,卑躬屈节。

卡斯特罗站起来,把一支燃着的雪茄烟丢在了地毯上,他扯了扯他的军服大襟,一声不吱,迈开登着伞兵靴的双脚,从苏联大使馆走了出来。

他的几个警卫员手持冲锋枪跟在他的身后,隔开来追赶上来送他走出大使馆的苏联大使。大使气极败坏,他知道赫鲁晓夫又出卖了占巴,也完全出卖了自己国家驻古巴的大使馆,作出那样的决定,竟连本国大使馆也不通报一声,赫鲁晓夫使苏联驻古巴大使完全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灰溜溜的家伙, 成了一个全世界最不幸的可怜而尴尬的可怜虫,简直像蛔虫一样令人厌恶而不值钱。

卡斯特罗不再理睬他。头也不回,蹬上他的轿车走了。

在卡斯特罗离开苏联大使馆又两个小时以后,大使馆终于收到了来自莫斯科的密电。向大使馆通报了赫鲁晓夫给肯尼迪的信件内容,自然主要是宣布从古巴撤出苏联导弹,请美国人来古巴监视,检验撤离事宜,并实行检查。莫斯科的密电要苏联大使把这样的决定电函呈送给菲德尔·卡斯特罗本人。

没有办法,受人驱使的苏联大使,只好来再寻找卡斯特罗。但是,卡斯特罗哪还能再有兴趣搭理苏联大使呢?让苏联人滚得更远一点吧!此后三四天之内,苏联大使实在也再见不到菲德尔·卡斯特罗了。

卡斯特罗哪里去了呢?

卡斯特罗还在哈瓦那,只是回到了他在武装力量部的作战指挥部。

卡斯特罗迅疾干的一项最重要的工作是,马上把切·格瓦拉和劳尔·卡斯特罗,从东西两个方向地区的战斗前线召回到哈瓦那来。他们开始研究接下来必须郑重对待的局势。

他们进一步认识了美国佬。

他们也深刻地认识了赫鲁晓夫。

他们当然也重新审机了一番他们自己。

菲德尔、格瓦拉和劳尔,他们非常骄傲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和共识:在这场所谓的吉巴导弹危机中,美国佬暴露了它的纸老虎原形。赫鲁晓夫暴露了他软骨头的面目。他们验证了自己:只有古巴人民,是英雄的,不屈不挠地光荣挺立的人民。

美国佬可耻的退缩了。 赫鲁晓夫可耻的投降了。

只有古巴人,在高举着战斗的旗帜,在胜利中前进。

那么,赫鲁晓夫在宣布投降后,在他向美国佬许诺要撤出在古巴设置的全部导弹,怎么办呢?

那是赫鲁晓夫自己的事。那些苏联导弹,要撤走就撤走吧!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可是,赫鲁晓夫还向美国人作出了许诺,要请美国人来古巴监督和检查撤离,这又该怎么处置呢?这很简单。赫鲁晓夫可以支配苏联的导弹,却无权支配古巴的主权和上地。美国佬要登上古巴岛上来监督、检查苏联撒离导弹吗?古巴人的回答只能是,监督、检查苏联的导弹撤离那是美国佬和苏联人的事。但美国佬要登上古巴的土地上来,那可是绝对不行!美国佬和赫鲁晓夫联手出面。还请了联合国的秘书长吴丹来帮忙。吴丹来访问古巴,亲自转达美苏两方的商定,请古巴同意在古巴的海港、码头之内或者之外,允许美国来监督、检查苏联导弹的装船撤离。卡斯特罗会见了吴丹,还同意和吴丹进行了秘密会谈。但是,会谈纪要必须公开。卡斯特罗和格瓦拉、劳尔又

经过磋商,他们对吴丹略有好感,很想给这个希望为折冲平衡作出不懈努力的亚州人一点儿面子,但是,考虑到古巴的主权和尊严,那样折冲的平衡目标,古巴人仍然绝不接受。古巴还是这样的立场:美国人愿意怎样监视苏联人,那是美国的事。苏联人愿意怎样被监视,那是苏联人的事。但是,美苏两国的任何交易,不能在古巴的领土上进行,也不能在古巴的领海上进行, 他们的监视、检查,被监视和被检查,可以到公海大洋上去做,在古巴的码头港湾里不行,在古巴的领海里,也是不行的。

在古巴坚定的尊严立场面前,苏联人又一次尴尬无奈,无计可施,最后还是美国佬给已经完全丢尽脸皮的赫鲁晓夫们留了一些可以最后周旋的余地,美国人当然主要的也还是为了全面地收获它转败为胜赢来的丰果,最早还是美国佬终于向古巴的尊严低头,同意不在古巴陆地,不在古巴的海湾和码头上,也不在古巴的领空领海中,而是到公海上去,到大洋上去,监视、检查和清点苏联撒离设置古巴所有重武器的船只。

在这一场 1962 年 10 月的所谓古巴导弹危机中,赫鲁晓夫实在是完全彻底地丢尽了脸,丢尽了面皮,为他再后两年彻底的崩溃和垮台作了一个加速的铺垫。

美国佬在这场危机中,由于赫鲁晓夫的投降,在转败为胜中,从“黑色的时期六”走出来,好像是赢得了一场辉煌的大胜利。可是,当历史学家们细细算计评价时,实在找不到美国佬的辉煌胜利倒底胜利在了哪里。

赢得了真正胜利和尊严的赢家,后来越来越被历史证明,唯一的只能是当时充满了战斗不屈精神,充满了正义肝胆,充满了冲天革命正气的古巴, 属于英雄的古巴。在这场震撼世界的巨大较量中,真正雕琢出来的最伟大最杰出的核心英雄人物,当然也只能是菲德尔·卡斯特罗、切·格瓦拉、劳尔·卡斯特罗⋯⋯副册上,也许还可以加上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美国的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总统助理邦迪,以及联合国秘书长吴丹的名字。他们可以说是在这场世界危机中,表现不俗,甚至是杰出的人物,真正为历史的和平发展,作出了贡献。

但是,在这场世界性危机中涌现出来的英雄和杰出人物的花名册上,却无论如何不能写上尼基塔·赫鲁晓夫的名字。因为,正是他,始作俑,制造了这场世界性危机,而在这场危机发展解决的过程中,他又完全扮演了一个最为卑鄙和无耻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