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引起的巨大反响

切·格瓦拉在玻利维亚英勇战斗和牺牲的充满传奇色彩的光辉事迹,在法国引起的回声和反响,不亚于二十世纪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一桩伟大事件在这里发出的回声和反响。

法国的新闻媒体和法国的作家和历史学家们,写出了大量的著述,描述和介绍切·桔瓦拉。热情宣传和介绍切·格瓦拉的,绝不仅限于德布雷这一个杰出的宣传家。

法国在二十世纪的历史上,最辉煌的历史时期,是在夏尔·戴高乐将军领导法国的时期。

在戴高乐总统领导法国政府的很长的时期内,一位和萨特几乎不相上下知名的伟大作家马尔罗,在戴高乐总统的政府内,当了十一年的文化部长。其间,大体上正在古巴革命的发主和切·格瓦拉在玻利维亚活动和牺牲

的前后。由于他是法国的文化部长,不像法国伟大的作家萨特一样,能够有机会亲赴古巴,亲自和切·格瓦拉接触和长谈,掌握有关切·格瓦拉的大量第一手材料,可以在回到法国后,写出大量的热情介绍和评价切·格瓦拉的内容信实、评价准确的文章和书籍。但是,作为文化部长,马尔罗同样可以从另外一些渠道,搜集到关于古巴革命和切·格瓦拉活动的大量信息。马尔罗搜集到的大量信息中,有的是信实有据的材料,有的是新闻记者的无聊之辈为了制造新闻捕风捉影或妄加猜测写出来的含有大量虚假水分的报导材料,也有一些作家们凭空想像和虚构的作品;除了这些以外,马尔罗作为法国的政府部长,他还能看到一些非常特殊的材料,这就是一些情报部门,特务机关为着各种目的制造的大量文字垃圾,比如有一些专门为着展开心理战而制造的无中生有,指鹿为马,凭空捏造,造谣和攻汗,诋毁性的文字,这些文字,有的时候往往充满了传奇和玄虚,往往又能使人被蒙蔽和迷惑,甚至被传为“信史”以假乱真。这些特务部门的材料,有些是公开的,有些是备而不用的,但是往往这样的材料,会被传送到政府的高级部长们的手中。

关于古巴,关于古巴领导人,关于切·格瓦拉,美国的中央情报局特务, 尤其多而挖空心思,制造了许多造谣诋毁的材料,这些材料有时候实在难辨真假虚实,法国的情报部门,也便经常把他们弄到的这样一些“情报材料” 编撰起来,呈文传送给他们的高层领导人参阅。

法国的文化部长马尔罗,是受人尊敬的一位老作家。因为他是老作家, 他有一种写作的习惯势力,促使他不管行政事务多忙,总还是要勤于写作, 有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写一些热点问题的东西,也来赶一赶文坛上的热潮。

切·格瓦拉在 1967 年,在玻利维亚牺牲以后,1968 年,在法国出现了一个空前热烈的宣传和颂扬切·格瓦拉的热潮,这热潮在法国当时,简直形成了铺天盖地的巨浪,所有的报刊,所有的出版商,都在介绍着格瓦拉和发行着相关格瓦拉的图书。在这样的情况下,马尔罗似乎也受到了热潮所染, 也动笔写起了描述和介绍评价切·格瓦拉的文字来。

当然,马尔罗的文章和作品,自然也不会是攻汗和贬损切·格瓦拉的。他是从哲学和社会学的角度,来分析和表述切·柏瓦拉的人品和他的行为现象的。但是,这位可尊敬的老人,由于他地处政府高官的要职,他可以看到法国情报部门收集来的一些所谓的情报资料,其中当然包括大量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务们编撰的材料,他受到了这些材料的影响,他甚至把美国中央情

报局的特务们为扭曲、丑化切·格瓦拉捕风捉影编撰出来的不无传奇色彩的艳遇故事,也引列到了他的文章中来,不无哗众取宠之嫌地加以传播。或者也只是想借助这样的描写,增加他文章作品的吸引力和魅力。

但是,这个本来还算严肃的老作家,为此犯下了一个极不严肃的错误。他成了美国中央情报局恣意制造和渲染的桃色新闻的传播工具。

马尔罗在讲述切·格瓦拉在玻利维亚的故事时.超出了艺术渲染和浪漫主义允许的界限,在描写切·格瓦拉和塔尼娅之间的关系时,虽然没有像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务们一样,把他们编造成一个色情故事中的两个角色,但是, 笔调也接近了非常荒唐的暖昧,完全可能在损着他自己的良心和责任心。

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特务们,当然也还包括一些仅以卖文为生的下九流的文化人,所谓的作家或记者,在他们编撰的切·格瓦拉和塔尼娅的桃色新闻和色情故事中,主要的一个事故情节,是说塔尼娅原来就是一个苏联克格勃的女特务,她是专门领受着败坏切·格瓦拉的身名事业的使命,利用色相的迷惑和勾引来到格瓦拉的身边,并且得手于起专门败坏切·格瓦拉的事情来的。

无可否认,苏联克格勃有着派遣色情间谍的经历,据说克格勃训练出来的色情间谍无孔不入很有本事。不过,要说色情间谍的历史和传统在全世界各国都源远流长。中国的古代兵书中,所 列三十六计战法,就包括着一条“美人计”。不过,在进入近代史以后,中国的“美人计”早已经把格外的传奇色彩让给了近代世界的西方国家,色情间谍在诸多的西方国家,由来已久已经有了被捧为英雄的历史,用美人陷英雄,已经成为一种惯用的成功系数很高的手段,成为一种极被推崇和经常使用的手段,然而,苏联在这方而却只能是学主,完全还够不上教师爷的资格,在这方面的本事,苏联肯定并不领先于西方。

苏联的克格勃,能不能有能力、有水平、有手段,可以训练出能够完全腐蚀和操纵控制象切·格瓦拉这样纯洁的人,高尚的人,纯粹的人的出类拔萃的女特务来呢?

人们事实上实在可以怀疑苏联人在这方面的水平。

在切·格瓦拉在玻利维亚牺牲以后的第九天,噩耗传到哈瓦那,古巴党和政府决定举国哀悼三十天。菲德尔·卡斯特罗在数十万参加的切·格瓦拉的追悼大会上,有过一篇十分沉痛,相当长的悼词,在这篇悼词中,卡斯特罗论述到伟大的切·格瓦拉的行为品质时,说过一段十分断然截铁的话:

切不仅具有一个博大精深的思想家和活动家的双重性格,而且切是一个兼备最充分表明一个革命者和种种美德的革命者:一个完全正直的人,一个有最高节操的人,一个绝对真诚——一个生活习惯谈泊、刻苦的人,一个在行为上没有丝毫污点的人。由于这些美德,他就成了所谓真正的革命模范。在死了人的时候,通常总要发表演说,来强调一下死者的美德。但是,

难得有机会像我们这次悼念切这样可以更加恰当、更加精确地说一句死者是具有种种革命美德的一个十全十美的榜样。

这就是为什么当时我们想到他一生的时候,我们说他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卓越人物,不仅能兼备活动家的特点,而且也兼备思想家的特点,革命美德纯洁无暇和思想感情非常敏感的人的特点,再加上铁的个性,象钢那样坚韧不拔的顽强意志。

作为一个革命家,作为一个共产主义的革命家,作为一个真正的共产党

人,他无限相信道德观念。他无限相信人类的良心。我们应该说他完全清晰地理解到道德就是人类社会的共产主义建设的主要精神力量。

他思考、研究并撰写了许多东西。今天,在这里把切的著作、切的政治和革命思想在古巴和拉丁美洲的革命进程中将享有永恒价值的这一问题阐述明白,是适宜的。我们毫不怀疑,作为一个有行动的人,作为一个有思想的人,作为一个道德上无瑕的人,作为一个敏感绝顶的人,作为一个行为纯洁的人,他的思想在现在和将来都会继续具有普遍意义。

我们从菲德尔·卡斯特罗的这一段悼词中,完全可以信实地看到切·格瓦拉的人品面貌和精神面貌。

这里一眼可以看出,卡斯特罗绝非是在恭维死者,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属于溢美之词。

与卡斯特罗类似的话,法国伟大作家萨特,在议论到切·格瓦拉时,也曾指出过切·格瓦拉是“最纯洁的人”,是“不可腐蚀的人”。

如此纯洁,如此高尚,如此似钢如铁意志坚韧不拔道德上了无暇疵的人, 却可以被苏联训练的女特务轻而易举地就陷杀,如果确是这样,苏联克格勃的本事实在太高明了,美国出了多少花花公子总统,部长和将军,苏联的克格勃有如此灵效的肉弹,美国不早就在苏联的臣治之下了吗?

在西方世界制造的关于切·格瓦拉和塔尼娅的色情新闻中,实际上也还包含着一个深刻的阴谋,这个阴谋就是制造这样的鬼话:不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和美帝国主义凶恶的走狗协同杀害了切·格瓦拉,而是因为切·格瓦拉的自己的不检点,因为贪恋女人和好色,才死因于自己本身的弱点。

总之,切·格瓦拉死于苏联女特务之手也好,或者死于自己的好色和荒唐也好,用这样的鬼话,可以来遮掩美国中央情报局和美帝国主义走狗杀害切·格瓦拉的凶暴罪行。

这样的伎俩,本来是明显暴露着马脚的,明眼的人应该是一眼就能看穿这伎俩的荒诞和可笑的。

但是,马尔罗这样的法国文化部长,严肃的法国大作家,却自觉不自觉地使自己成为了下流物器无耻滥调的传声筒。对一个尚可受人尊重的老作家来说,实在也成了一桩荒唐的事情。

有些不明真象的人,很有可能被马尔罗所渲染传播的滥调所扰乱视听, 很难对其诘驳。

但是,明了真相的人呢?情况当然就会不同。

特别是像正真的法国革命作家德布雷,他在格瓦拉身边呆过,认识塔尼娅,也有过在玻利维亚游击队的经历,他是最了然一切真相的人。

对一些胡编滥造,由特务和下流文人们编造出来的关于切·格瓦拉和塔尼娅的色情故事、桃色新闻,德布雷完全不屑一顾,也不愿理置他们。臭狗屎还一定要人指说它是臭的吗?似乎完全可以不用。但是,在严肃的作家和文化部长马尔罗的笔下,如果喷洒出了粪渣,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是必须进行清扫和消毒的。

于是,德布雷写了几篇论战式的批评和批判文章,坚决揭露马尔罗的谎言,猛烈抨击他的恶劣行径和不负责任的荒唐立场。

德布雷的批评和揭露,当然具有权威性,因为他说出来的是真实面目, 因此也更令人可信,更具说服力,这样,他的批判和揭露性文章,就使得马尔罗处在了一个不光彩的,难堪的地位。

在这样的情况卜,马尔罗倒不失一个正直作家的品质起来。他不为德布雷的文章造成他的巨大难堪,和横扫了他庄严威风因而激怒起来,相反,在合乎逻辑的本来的事实面前,他倒也还能清醒起来,猛省过来。

这样,马尔罗自然就不能再和德布雷迎战和论战,而是决定邀请德布雷来与自己见面,并请他共进午餐,他很想听听德布雷进一步讲讲切·格瓦拉的真实故事。

这是发主在切·格瓦已经在玻利维亚牺牲以后又过了四年多一点时间以后的事。这是在 1971 年 11 月 1 日的巴黎。安德烈·马尔罗盛情邀请雷诺·德布雷和他的妻子克莱姆,也就是德布雷曾经向格瓦拉讲起过的他已经非常地爱上了的那位委内瑞拉姑娘。雷布诺当年急于从玻利维亚游击队离开,他和切·格瓦拉明确说出的一个理由,就是急于要出去来与克莱姆结婚,德布雷后来被从玻利维亚死刑监狱释放以后,他还是如愿以偿地来到委内瑞拉,与克莱姆结了婚,并且也还确实生下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儿子。

克莱姆也不是一个没有思想的美女,她也是一个很有理想和信仰的人, 是切·格瓦拉忠实的崇拜者,在马尔罗宴请德布雷夫妇的午宴上,当时马尔罗还特别邀请了一位美国的专栏作家,著名的新闻记者苏兹贝格来陪席。在这次午宴以后,苏兹贝格写文章,称德布雷是一个漂亮的年轻人,富有哲学思考的能力,而且头脑冷静,镇定而坚定,但态度从容而平和。他在文章中, 还称长着一双明亮黑眼睛的德的委内瑞拉妻子克莱姆,是一个狂热的共产主义信徒。

苏兹贝格是有身份的作家和记者,他不矢倾向性,但还是比较真实地记录了马尔罗接见和宴请德布雷夫妇时谈论到的关于切·格瓦拉的全部话题。苏兹贝格在笔下生动地记述了当德布雷向马尔罗,一个三十岁刚出头的

年轻人,向一位七十多岁的有地位的老作家,指出他荒唐地描述两个真实生活过的崇高的革命者时,是昧良心和不道德的。

德布雷开始时候的谈话词锋,和他批判揭露性的文章中的锋芒,几乎同样的尖锐。

马尔罗汗颜充满了尴尬和窘迫。当德布雷向马尔罗指出:

“在您先生的笔下,把英勇的女游击队员描写成一个轻薄的喜欢勾引男人的电影明星的样子,实在不知道您是怎样突发奇想想出来的。塔尼娅与切·格瓦拉相比拟,本身是不合适的。塔尼娅和切·格瓦拉不可比拟。切·格瓦拉是无与伦比的最纯洁杰出的伟大人物。塔尼娅不是。塔尼娅是一个存在着致命弱点的女性,她热情,她多情,富于幻想,太多浪漫色彩,这都是可能有的。但她也绝不是一个没有崇高人格和灵魂的女人。塔尼娅完全不像您先生笔下描述的是那样的风情万种的女人,也许只有一种风情,她是真正狂热的,这就是革命的风情。她的父亲、母亲,都是心地善良,正直而文化层次很高的大学教师,都是德国的老共产党员,二战前,受希特勒的迫害和通缉,才被迫移居阿根廷。他们在那里,生养出了塔尼娅,同时在那里,他们教养塔尼娅长大成人起来。你不必怀疑那是真诚正直的革命者,他们对他们的后代,所给予的教育和熏淘,绝不可能会塑造出卑鄙的灵魂,如果不带偏见的话,谁都只能这样认为,不会有别样的结论。事实上,塔尼娅后来回到民主德国,她所受到的教育,仍然绝不能说是虚伪的教育。后来,拉丁美洲的革命运动风起云涌,古巴革命特别对她产生感召,这是自然可以理解的,

因为她虽然有德国血统,但她出生在阿根廷,那里是生她养她的土地,她对那里富有感情,这应该是不难理解的。所以,她后来返回拉丁美洲,投身到那里的斗争中去,也不是没有根基的。她后来违反秘密工作的纪律,出现在切·格瓦拉的身边,进入到玻利维亚游击队的战斗行列,无疑这是她犯下了严重错误,但这也只能是她没有经验和幼稚冲动的结果,她不仅使她的革命工作冒了风险,她更使她的美丽的富有活力的生命冒了风险,而且最后的结局是悲惨的。但是综评她的全部人格行为和她的全部活动,人们仍然不能不认为她是一个美丽而杰出的女性,是一个虽有暇疵,但仍然光辉夺目的人物, 对为人类解放事业,为正义事业献出生命和鲜血与美丽青春的人们,进行泼污和毁谤,无论如何都不是一种道德的行为和高尚的行为。是善良的人,正直的人们不足取的。”

德布雷的这样犀利言词,马尔罗听来虽然汗颜窘迫,但他毕竟还是富有良心和充满智慧而且正直的智者,所以,他听过德布雷的指陈以后,他非常由衷地向德布雷承认说:

“您是完全对的,德布雷先生。我当了十一年的法国政府部长,不会不知道一个人经常可能从‘特务部门’得到子虚乌有或风马牛完全并不相及的错误报告,我本来是警惕的,但是,也免不了会有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时候。我上了‘特务部门’的当,成了他们的传声筒,这真是很可笑的,是一种可耻可鄙的行为,我是会感到深深的歉意的。”

马尔罗,这位法国的文化部长,有良心正直而崇高的作家,从此从编造切·格瓦拉与塔尼娅的荒唐行为的桃色故事,歪曲和丑化切·格瓦拉的下流丕们的营队里脱身了出来。他再写文章,就不再胡羼,干那种无耻的蠢事了。

不过,又过了许多年以后,当人们的思想更加开放和人性化了以后,人们又从另一个侧面议论起了切·格瓦拉与塔尼娅当年的关系,其实如果真的存在一种浪漫故事的话,不是也是一种人性的辉煌,是一种完全合情合理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可资恣肆来诽谤和加以诋毁的呢!

不过,尽管人们有新的这样的认识和境界,作为阶段性的历史,人们在反映那个历史时期的历史情景时,最主要的一种要素,还是必须无条件的尊重事实,如实地反映其确实真实存在过的面貌。历史是不允虚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