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尴尬的客人

1966 年的最后一天,玻利维亚共产党的总书记马里奥·蒙赫,来到了“卡拉米那”营地。陪同他来的还有一名名叫佩德罗的玻共党员,也是玻共的中央委员,他是为着参加切·格瓦拉的游击队,才陪同蒙赫来到这里的。

蒙赫来这里干什么来了呢?

他大约是来这里扮演一个非常尴尬的角色。

一个不想革命的共产党人,碰到了一伙奋起革命的共产党人,这就提出了谁是谁非,真假共产党人的问题。

按说,既然是共产党人,就是主张和坚持进行革命斗争的分子,如果不进行和不坚持革命斗争,共产党还有什么必要组织起来,存在下去呢?

问题是,作为党的总书记的马里奥·蒙赫领导的玻利维亚共产党,已经是个事实上存在着的党。原来,它也曾是要求过革命的,最起码有过非常热情的学习和宣传共产主义、马列主义,宣传革命和进步的实际行动,可是, 自从有了赫鲁晓夫和平过渡的路线以后,它就开始完全放弃了一切实际的革命行动,只留下了继续标榜着的目标。

赫鲁晓夫对古巴革命,特别是对古巴武装夺取政权,以战斗来保卫革命, 始终是很觉不妥,并不情愿认同的。因为古巴革命是共产主义在拉丁美洲唯一胜利的国家,然而,它却并不是和平过渡的产物。

古巴革命的光芒所向,横扫着赫鲁晓夫的和平过渡思想。赫鲁晓夫对此, 是充满了忧虑、担心,也充满了反感的。他事实上十分不满意看到古巴革命在拉丁美洲产生连锁式的反映,他一方面知道这样一来,是对他和平过渡思想路线的否定,另一方面,他知道这样一来,很可能惹怒美帝国主义的兽性大肆发作,他担心激发可怕的战争。

然而,作为古巴,美帝国主义几乎每天都把侵略战争的严重威胁强加在它的头上。

古巴要想不被压垮和吓倒,它除了一方面准备战斗,准备誓死保卫祖国以外,它还必须采取不止一项的斗争和战斗的策略,它必须打破美帝国主义的战略包围和它们的战略布局。

切·格瓦拉以他个人的条件和优势,放弃古巴国藉和古巴的一切资格, 脱离和古巴的一切法律联系,来玻利维亚组织这里的武装斗争,实际上是策应古巴打破美帝国主义包围、封锁战略的一个最迫切、最现实的需要。

这是美帝国主义的无时不存在的侵略战争威胁逼出来的迂回防范的手段。

而事实上,反对美帝国主义的穷凶极恶的侵略和压迫,既是世界各国人民的需要,也是玻利维亚人民的需要。

但是,即使如此,当切·格瓦拉以拉丁美洲的公民的身份,出现在玻利维亚,联合古巴的革命者,玻利维亚的革命者,在这里进行着一场共产党员们集合起来反对世界人民的共同敌人的斗争时,那么,作为玻利维亚的共产党,它如果不站在在这场斗争的同一水平线上,它将站到何处何方去呢?难道它只能站到事实上被扬弃,被抛开的位置上去吗?

最少蒙赫者流,对此也并不甘心。

也许他为此马上问计于莫斯科,请问对此应该怎么办。

1966 年,赫鲁晓夫已经下台两年,但是他的主义,他的作风和行为方式, 在莫斯科仍然照抄照搬着,可谓一直阴魂不散,操纵和控制兄弟党,莫斯科

的这种个性更是有增无减的发展。所以,应该怎么办,莫斯科对蒙赫可能不无教导。事实上他来到“卡拉米那”营地前,他是刚刚访问莫斯科和保加利亚,几乎连拉巴斯还没回,就从阿根廷直接来到这边了。

那么,他来此干什么来了呢?他和切·格瓦拉展开了谈判。

首先,切·格瓦拉热情欢迎他的到来,拿出了营地上仅备的一瓶白兰地酒,招待他,与他干杯。欢迎玻利维亚共产党参与这里的斗争生活。

然而,蒙赫立刻表示,玻利维亚共产党不便参与,但他本人可以辞却总书记职务,来此参加领导斗争,他的条件是,他既要作这里的政治负责人, 又要同时是这里的最高军事司令员。

可是,这位要当最高司令员的蒙赫,搬得开枪拴,推得上子弹,打过仗吗?他连手榴弹的雷管都不会打开,却要来当游击司令。

真是的!他差不多是梦游来到了这里,他想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完成在这里的夺权,完成在这里的控制程序,简直是白日作梦。

切·格瓦拉当然断然拒绝了他。

切·格瓦拉不在乎这里游击队司令的职位。比这样的司令大多少倍的司令他都当过了。他绝不会恋栈任何司令的职务。他只是绝不会把一场革命的命运交到一位只能扼杀它和断送它的大员手里。

这样,蒙赫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临走,他把所有在“卡拉米那”营地的玻利维亚共产党员集合起来,要他们作出选择,请他们决定是选择党,跟他走,还是与党决裂,留在这里。已经来到这里的玻利维亚共产党员,除了蒙赫本人以外,完全一致地都

作出了留下来的选择,包括陪同蒙赫来到此间的佩德罗,也决不充当陪送蒙赫离去的随从,而是坚决地留在了切·格瓦拉的游击队里,参加了这里的斗争生活。

而蒙赫本人,从“卡拉米那”离开以后,行色匆匆,很快回到拉巴斯, 然后带着一些细软,很快又转回到莫斯科去了。而且,此一去他一连好几年, 竟再也没有返回到玻利维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