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生活在兄弟膀背相依之间

古巴最高领导核心的谈话方式

1965 年 3 月 14 日。

切·格瓦拉访问中国、埃及、坦桑尼亚重返古巴,回到哈瓦那。

菲德尔·卡斯特罗亲自到哈瓦那“兰乔博耶罗斯”机场,把切·格瓦拉迎回到了哈瓦那市内的总统府“革命宫”。

晚间,在“革命宫”举行的欢迎聚会上,切·格瓦拉向所有来到总统府欢迎他归来的同志们和朋友们,包括在哈瓦那的社会主义革命统一党和革命政府的诸多领导成员,汇报和畅谈了他在国外访问的情况和工作情况,他讲了很多话,占用了很多时间,但是,菲德尔·卡斯特罗、劳尔·卡斯特罗, 还是提请他尽量多讲一点情况给大家听,以增长同志们的见识,开阔同志们的视野。

以畅谈畅叙为主要内容的欢迎聚会,差不多延续到深夜零点之后又两三个小时,才告结束。

但是,在这个较大的聚会结束以后,菲德尔·卡斯特罗、切·格瓦拉、劳尔·卡斯特罗,他们三人又相约,一起来到了塞莉亚·桑切斯的办公处。这里有菲德尔·卡斯特罗特别会见客人的一间不大不小的工作室。他们来到这里,三人更加猛劲儿地抽起香喷喷的雪茄烟,要求这里的炊事员沏上更浓更酽的咖啡来,以便他们三个兄弟、同志和朋友,一边喝咖啡,一边更有精神谈话。

塞莉亚·桑切斯比不上他们三条壮汉的精力充沛,如果确实需要她在场参加谈话或工作的话,她会无条件地坚持参加的,但是,这三条汉子在一起谈话和工作的时候,一般是不需要她来照顾和陪伴的,只嘱咐一声炊事员同志,保证他们有足量的咖啡喝,也便行了。

塞莉亚·桑切斯比他们三条汉子都年长,最近又血压偏高,心脏肌能状况不好,所以她很快便告退,休息去了。

这样,菲德尔、劳尔和格瓦拉坐下来,也就可以更无拘无束地开始他们的谈话了。首先他们可以不受时间限制了。他们三个心地相连,思想感情完全融汇和融合的同志、朋友和兄弟,在他们作小范围的聚谈时,他们不怕他们谈话的时间无限地延长下去,只要情况允许,他们在一起,交流畅谈几个白天连续几个夜晚,似乎都会不知疲倦的,都会是愉快的。

在今晚较大范围的聚会和交谈中,切·格瓦拉已经说了许多情况,说了许多甚为重要的信息。比如关于在中国正在进行的内部“四清”运动,在埃及正在发生的新的困难情况,以及在非洲发展越来越严重的局势。有一些十分难尽表述的情况,在大的聚会范围内,切·格瓦拉只能语焉不详的粗略介绍,而且,不很可能展开研讨性的沦述。可是,现在,在接下来的这个只有菲德尔、劳尔和切参加的小范围的聚会中,他们就可以进一步的谈论,更详尽地议论一些信息和事情了。

在今晚大范围的聚会中,切·格瓦拉给大家汇报和介绍他此行出国访问的情况时,他首先是从他在埃及的时候,听到了纳赛尔总统介绍赫鲁晓夫说过的一个故事开始介绍讲起的。

切·格瓦拉在埃及见到纳赛尔总统的时候,纳赛尔总统向他介绍和转述了赫鲁晓夫讲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原来,1964 年的 5 月间,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作为苏联共产党的第一书记,苏联部长会议主席,率领苏联一个人数众多,十分庞大浩

荡的党政代表团,到达埃及访问,参加埃及阿斯旺水坝电站一个机组的开机典礼。

阿斯旺水坝,是赫鲁晓夫为了显示自己的英雄气,和美国人制气,让苏联“瘦驴拉僵屎”,硬掏腰包拿山一亿美元来支援埃及建造的一项大型水利工程。对于赫鲁晓夫的如此慷慨仗义,埃及当然要大大地讲一些感谢苏联, 感谢赫鲁晓夫的表示真诚和感激的话,纳赛尔总统还慨然宣布了埃及要实行阿拉伯的社会主义体制。赫鲁晓夫由此得到的感觉是,他已经把埃及也缔造成了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而埃及人也已经承认了他的世界领导人的地位,因此,他便也满心的高兴和欢喜起来,于是,他在 1964 年 5 月的这次对埃及的访问中,就宣布埃及总统纳赛尔是“苏联英雄”,并且作出决定,授予纳赛尔总统“苏联英雄”勋章。

于是,在隆重的正式援勋仪式将要进行的时候,赫鲁晓夫首先给纳赛尔总统讲了个故事。这个故事与古巴有关,就是纳赛尔总统在切·格瓦拉此次访问埃及时,向切·格瓦拉转达的赫鲁晓夫讲过的这个故事。

在赫鲁晓夫给纳赛尔总统讲述的故事中,赫鲁晓夫耸人听闻地对纳赛尔总统说:1962 年,在那样一个令人难忘的世界严重危机的时期,是赫鲁晓夫本人,举重若轻,拯救了世界没有变成一片火海,而在那场人类行将毁灭的巨大灾难即将降的时候,古巴的领导人们聪明了起来,听了赫鲁晓夫的吆喝和指挥,关上了灾难即将发生的阀门,世界和人类才总算避免了毁灭。为此, 他赫鲁晓夫本人,亲自作出了一个决定,等到第二年的五月,也就是 1963

年的 5 月,他邀请古巴领袖卡斯特罗访问了苏联,首先也宣布了卡斯特罗为“苏联英雄”,接着也授给了卡斯特罗“苏联英雄”勋章。

赫鲁晓夫实在是熬有介事地给纳赛尔总统讲了这样一个几乎可以刊为传奇小说类型的故事。

纳赛尔总统当然完全明白事情的发展经过和真相究竟是如何和怎样的。纳塞尔总统在埃及,给切·格瓦拉转述这个赫鲁晓夫讲述的传奇故事时,

还笑着对格瓦拉说:“切!我和你们古巴人的信仰不一样,我是一个伊斯兰教的信徒。不过,我还宁愿是一个实用主义者。赫鲁晓夫先生阁下,又肯掏钱帮我们的埃及建水坝,又乐于奖给我什么‘苏联英雄’称号和‘苏联英雄’ 勋章,虽然这种东西在苏联也许很为人们重视,很了不起,很难得,可是, 在埃及,值什么呢?一钱不值。弄不好,还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纳赛尔是卖国贼呢,埃及的总统,怎么当上了苏联的英雄,不显然是把埃及卖给苏联了吗?不过,我纳赛尔也还是不怕,因为我是个实用主义者,我主要想要的是苏联的钱,弄来这些苏联钱,我们可以造水坝,扩展埃及的良田,何乐而不为呢?至于赫鲁晓夫硬给我塞的勋章,也没有什么,又不占地方,哪还找不到一个旮旯,把它们扔到那里去呢!只要赫鲁晓夫还肯多给我们些钱,再给纳赛尔两个‘苏联英雄’的称号和勋章,我纳赛尔仍然敢要。”

纳赛尔总统给切·格瓦拉转述完了赫鲁晓夫给纳赛尔总统讲的故事,接着又说了一大段纳赛尔总统本人的议论和感想,接下来,纳赛尔总统接着又说到了与此相关的话题。

纳赛尔总统告诉切·格瓦拉说,赫鲁晓夫在讲完那个与古巴有关的传奇故事以后,接下来还有一段表演也很有趣。那天,赫鲁晓夫在给纳赛尔讲完那段与古巴相关的传奇故事后,忽然还似乎十分动情地抱怨起古巴人来,他对纳赛尔说:“那些古巴人,反过来并不识好歹。赫鲁晓夫同志大度地援助

了他们,拯救了他们,还给卡斯特罗发了‘苏联英雄’奖章,可是,他们反过来,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们不仅没有来点儿报答赫鲁晓夫同志恩德的行动,比如说,也宣布赫鲁晓夫同志为‘古巴英雄’,也给赫鲁晓夫同志一枚‘古巴英雄’奖章,不,他们都舍不得给,他们甚至连一封感谢信,致敬信都没有写来。这些古巴人,真是的!

⋯⋯”

赫鲁晓夫给纳赛尔总统说这些抱怨话时,似乎饱含着十足的怨气。

纳赛尔总统给切·格瓦拉转述这些情景后,接下来还说,他,纳赛尔总统本人,在听到赫鲁晓夫讲出来的这些对古巴人的抱怨话时,他曾经马上猜想过,赫鲁晓夫所以如此这般冲着纳赛尔抱怨古巴人,是不是为着给埃及人提个醒儿,让埃及人能给赫鲁晓夫一些虚荣的满足,比如说,纳赛尔总统也来对等地宣布,赫鲁晓夫是“埃及英雄”,这样一来,也许会使赫鲁晓夫高兴万分,手舞足蹈起来吧?

可是,纳赛尔总统还是马上想到了。这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可取的。如果他要作出这样的决定,真的宣布赫鲁晓夫为“埃及英雄”,那以后,在埃及, 谁还肯来当英雄呢?恐怕埃及人就都会不齿于此了吧!那埃及可能就会有麻烦了。

因为想到了这样可能的结果,纳赛尔总统听到赫鲁晓夫对古巴人的抱怨时,完全不予反应,完全不吱声,硬装听不见。

不过,对此,纳赛尔总统似乎不无感到后悔。在纳赛尔总统给切·格瓦拉叙述这样一些有关赫鲁晓夫的话题和议论之后,在谈话中,不知是真的, 还是仍然是为了表现他的幽默,他几乎是挺认真的还对切·格瓦拉说了以下这样一些话:“切!其实,我们真可以为此而感到遗憾,如果我们当时,确实能知道赫鲁晓夫真的确实有那样一种真切的渴望与需要,我们就是真的宣布他为‘埃及英雄’、‘古巴英雄’,又能有何妨呢?反正我是实用主义者, 只要埃及仍然能从赫鲁晓夫的腰包里掏出建设埃及的钱,我就不管他赫鲁晓夫的那些钱,是怎么赚来的,反正埃及是古国,但是苏联,他们是大国,而且,他们也还真比我们强大和富裕,所以,我们自然也不在乎花他们的钱, 何况赫鲁晓夫差不多天天标榜,他们有国际主义义务,而我们埃及,却也真的正需要他来尽这样的义务,他心甘情愿来尽这样的义务,无论怎么说,我们还是能高兴的,能欢迎的,所以,当我们后来发现苏联人在一个早上就扫地出门,把他赶下了台,我们还真是无不可惜,无不后悔,我真的还认真想到过,如果他真的是‘埃及英雄’,真的是‘古巴英雄’,他也许还不至于被他的苏联同志们毫不客气地撵下了台吧!”切·格瓦拉当时给纳赛尔总统的回话是:“问题是真遗憾,真遗憾他不是‘古巴英雄’。不管埃及的情况如何,我们古巴却真的给过这位赫鲁晓夫成为‘古巴英雄’的机会。可惜在这样的机会中,他反而走到了更为遥远的地方。”

当纳赛尔总统听到切·格瓦拉的这样的话语和议论时,纳赛尔的目光里, 传出了一丝忧虑。他接着又对切·格瓦拉说:

“现在的问题是,赫鲁晓夫下台了。在把他赶下台的苏联新领导人中, 包括勃列日涅夫和柯西金,他们以后将执行什么样的政策呢?特别是对外政策,他们是全面继承赫鲁晓夫的遗产,还是全面的予以摈弃呢?“纳赛尔总统说到这里时,他还特别询问切·格瓦拉,知道不知道在赶赫鲁晓夫下台的罪名中,据说还有很重要的一项,是指责赫鲁晓夫对埃及的“大手大脚”的

支援。然而,纳赛尔总统提到此时,他甚不为意的笑了一下,接着说:“其实,对埃及来说,苏联的所谓‘大手大脚’的支援,是重要的,但却也还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苏联实在穷,我们也可以完全不要这样的支援。我们埃及所担心的最主要的问题,倒是怕因为埃及得到了苏联的‘大手大脚’援助, 反遮了苏联并不真心诚意支援世界各革命国家人民的丑。比如在整个黑非洲,许多国家的人民,为着摆脱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的桎梏和压迫,进行着争取民族独立的如火如茶的革命斗争,它们渴望并至诚地期待着苏联给予强有力的支援,哪怕首先是道义上的支援,而且,这种支援必须是至诚的,真诚的,不应该含有半点的虚伪和欺骗,更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产生任何可耻的叛变和出卖,如果那样,就只能制造悲剧,制造像刚果制造的那样的悲剧, 制造像卢蒙巴总理被杀害的那样的悲剧。”

纳赛尔总统说到这样的话题时,十分动情,特别是当他谈到被杀害的刚果总理卢蒙巴时,眼圈儿似乎都红了。

接着这样的话头,纳赛尔总统还说到了一些什么样的话题呢?纳赛尔知道切·格瓦拉是先到中国访问,然后他才又从北京飞到开罗来的,所以,纳赛尔问起了中国的情况,问起了他的朋友周恩来的情况。

纳赛尔总统倒是很了解切·格瓦拉和周恩来的行踪的。他知道仅仅几个月前,当苏联发生政局骤变,赫鲁晓夫被赶下台以后,周恩来受中国共产党的派遣曾经到过莫斯科。他知道在那一个相同的时间里,切·格瓦拉,也受菲德尔·卡斯特罗的派遣,前往了莫斯科。纳赛尔知道周恩来和切·格瓦拉同时到莫斯科去,借的名头是参加 1964 年 11 月苏联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四十七周年庆祝活动,而真正的主要的活动内容,肯定不是为着这个,而是为摸赫鲁晓夫下台后苏联的底儿。

纳赛尔熟识中国总理周恩来。纳赛尔对周恩来完全以最真诚的朋友视之和相待。自从 1954 年,在印度尼西亚的万隆会议上,纳赛尔和周恩来结交认识以亲,周恩来从一开始,就特别欣赏纳赛尔异乎寻常的风彩,而纳赛尔也深被周恩来奇异的魅力所吸引,他们两人一见如故,虽然是忘年交,但明显地产生着仿佛是兄弟般的情谊。这样,几乎是自然的,也就拉开了中埃两个伟大古国间的,崭新一页的兄弟友谊的联系。

纳赛尔深深知道,中、埃两个伟大的古国,有着许许多多的共同之处。两个伟大国家各自拥有的灿烂辉煌源远流长的历史,是世界上少有国家可以比拟的。埃及的金字塔,中国的万里长城,都里程碑式地标志着中埃两个国家伟大民族的久远的文明。而同样,在近代史上,两个历史上的伟大古国, 备受世界上的现代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的侵略和欺凌蹂躏的历史,也是十分相似的,而这样一来,在本世纪中,在两个伟大国家间所发生的两场至为深刻的革命,虽然革命的广阔内容不尽相同,但在反帝、反殖、反封建的方面, 其性质却有着极为相似的共同性。因此,埃、中两个伟大国家,埃中两国人民,在崭新的历史时期,自然产生着相互的同情、相互的支持和兄弟相依关系的本能的要求和渴望。

自从 1954 年,在万隆会议上,纳赛尔和周恩来里程碑式的伟大握手,架起了中、埃两国人民彼此联结的金桥,疏通了中、埃两国人民联系和来往的渠道之后,两国人民的友谊交流和互相的支持帮助,越来越多,越来越广泛。

在许多关键的时刻,中、埃两国人民的相互支持,是至为强有力的。 当帝国主义者遗留下来的问题,边界问题,使中国和印度两个伟大国家

相互在边界问题上冲突和交恶的时候,纳赛尔总统严格信守中立,他以既是印度总理尼赫鲁至诚的朋友,又是中国总理周恩来至诚的朋友的关系,从中折冲调停,绝不有偏有依,从而,为中、印两个友好邻邦关系的弥合和平衡, 作了大量宝贵而有成效的工作和贡献,这是十分重要的。对印、中两国和两国人民,都作出了非常难得的帮助,十分有效的帮助。

除此之外,埃及给中国的道义上的帮助,当然也还是更多的,比如在联合国,坚决要求驱逐蒋介石集团,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代表席位, 埃及的努力,一向是坚定的,是坚持不懈的。

总之,埃及给予中国的支持和帮助,还是尽可能的,是尽可能多的。 然而,当然,同样的,中国给予埃及和埃及人民的支持和帮助,从来都

是至为尽力的。特别是在难忘的 1956 年,当埃及从英、法帝国主义集团手里, 毅然收复苏伊士运河的时候,特别是在后来紧接着进行的反对英法帝国主义和以色列入侵的艰难斗争中,中国坚定地站在埃及人民一边,中国不仅在道义上全力支持了埃及人民的斗争,而且在可能有的物质方面,也差不多是竭尽全力,给了埃及人民以强有力的支援,比如,纳赛尔总统曾经得到过这样的情报信息,中华人民共和国为了支持埃及人民在帝国主义斗争中的需要, 甚至几乎竭尽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当时的国家银行的法郎外汇贮备,来全力支持埃及人民在此一方面的需要。这样的友谊的支持,是真正的难能可贵,真正的至为真诚的。

说到中国的难能可贵,至为真诚的援助,不仅埃及,几乎所有奋起反抗帝国主义侵略和压迫,争取民族独立人民民主革命的国家,都有口皆碑,无不称颂来自中国的、真正至诚友谊的,真正无私的援助。这真是实在没有话说的。

真诚和无私,实在是中国援助的最大的特色和特点。而且,中国对所有兄弟国家的支援和援助,几乎,总是竭尽可能,是不遗余力的。特别是在道义方面,中国对各国人民的声援和支持,从来也是最坚定最彻底的,是从来不作任何的暖昧和退缩的事情的。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十分令人遗憾的是,纳赛尔总统也深切的知道, 虽然中国对各国人民的支持帮助至为真诚无私,至为宝贵重要,只可惜的是, 除了道义方面的充分支持和声援以外,在物质方面的支持和帮助,实在还十分有限,经常难以叫人期望是大规模的,极为充分和大量的。

对此,纳赛尔总统当然也能深刻理解,而且,何止可以理解,纳塞尔总统有的时候,也会设身处地,为中国人民心疼。他能深刻的知道,中国也太不容易了,一个老大的古国,一个人民众多的老大的国家,曾几何时,还受着周恩来曾经告诉过纳赛尔总统所说的三座大山: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沉重压迫下,特别是在近代史的历史上,中国和埃及实在十分相似,受尽了帝国主义的摧残和欺凌,几乎被榨干了每一根毛细血管里的鲜血,以至使两个古老的国家,都变成了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人民淹淹待毙。如果不是两国人民在革命运动中获得新生和再生,古老的民族事实上完全处在行将走向覆灭的水深火热之中,而在这样一种严重的状况下,从频临绝境的边缘上获得新生和转折的国家,它新生和转折的时日又不是已经相当久远,所以,它即使是迅速康复的肌体,也远不可能马上会变得强健无比,充满了余力,这情况是完全真实的,是完全自然的,因此,除了坚定彻底的道义支持之外,要中国拿出更多的物质力量和可行的实际力量,更多地支持和

支援在奋起反抗和斗争中的各国人民,无疑是不现实的,是在现阶段,近期内并不可能的。

这当然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而且是一个几乎难以弥补的,几乎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中国的物质力量的援助,纯洁而宝贵,确实是真诚和无私的,确实不会包含着任何枷锁和圈套甚至是陷阱,是完全可以令人放心的。

可惜只是太少了。 可惜只是太有限了。

可惜实在是太遗憾了。

然而,与中国的有限的物质援助相遥对的,不是也还有着各色各样的, 也可以被称为是“援助”的项目类型吗?

现代帝国主义,不是也会拿出大宗的财富来,拿出他们的大宗的,简直无处花销的钱财来,不是也表示可以援助一些国家和人民吗?比如对埃及, 美国的当权人物,艾森豪威尔总统时期的国务卿约翰·杜勒斯,就曾经从腰包里掏出过很大一笔钱,那是六千万美元,在埃及人民,在纳赛尔总统面前眼前大晃特晃过,也好似热切地向埃及、向纳赛尔总统表示过,美国可以花这么多钱,拿出这么多贷款,支援埃及建造除害利民的阿斯旺水坝。

但是,接下来,约翰·杜勒斯表示,埃及使用这笔美国钱,使用这笔美国贷款,将是有条件的。这样的条件是什么呢?这样的条件就是:埃及必须参加反共阵营,埃及必须停止对阿拉伯国家和非洲国家兴起的革命运动给予支持和援助。

看看,这样的援助,就明显地包含着公然的枷锁和陷阱。你要这笔美国钱,你要这笔美国的援助吗?你得参加反共阵营,你得背叛你的阿拉伯兄弟和黑非洲的兄弟。

纳赛尔总统信奉伊斯兰教,不信奉共产主义,可是,你信你的,我信我的,纳赛尔总统为什么要参加反共阵营呢?而且,特别是,当帝国主义的压迫还时时临在埃及人民的头上的时候,纳赛尔总统为什么要去参与和埃及人民相距遥远的反共阵营去呢?

同时,所有阿拉伯国家和民族,所有黑非洲的国家和民族,他们的呼息, 他们的存在和命运,与埃及的存在和命运,从来具有,今后也不会割断,有着千丝万缕的,息息相关、血肌相连的联系。在这样的相关和联系中,美国只想以塞几个臭钱就来阻断,这是可能的吗?

美帝国主义真是以为金钱万能,太把金钱的能力和作用看重了,所以他们也会白日作梦!

所以,在那样的“援助”面前,纳赛尔总统只能报之以何止是鄙视和轻蔑,而且简直是仇视的轻蔑,断然的拒绝。

拒绝了美国的这样的援助,埃及人民并不感到遗憾,而有的外国人,则更为高兴起来,他们也许看到了美国的影响和控制出现了真空的地区,于是, 他们也便跃跃欲试,前来填充这空白。在赫鲁晓夫治下其时的苏联,是不是如此,便十分令人可疑。美国人掏六千万美元,圈套不住埃及,赫鲁晓夫为此十分高兴,他便慨然地从腰包里掏出了相当一亿美元的苏联钱,并且,号称是无私的,绝不付加任何条件,只给比平常国际规定还低微的利息就行了, 绝不含任何枷锁和链条。

起初,埃及人和纳赛尔总统都有些不敢相信,埃及人怎么能逢到如此的

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呢?可是,经过一个时期的犹豫观察,竟发现这样的好事,确实还可能是真的。因为苏联是社会主义国家,不同于帝国主义国家, 也许社会主义国家,确实会多行善事,比如中国,不一直就是确实如此,非常真诚而实际地尽可能尽力的声援和支援着世界上的备受剥削受压迫的国家奋起战斗吗?也许社会主义国家的性质决定如此,事实上,社会主义国家的国家性质,被明确规定是不同于帝国主义国家的国家性质的,因此,既然有着这样的中国社会主义国家真诚无私援助的好例可援,相信苏联对埃及真诚无私的援助,似乎也就有了根据。

这样,后来,纳赛尔总统宁肯把自己自命为一个实用主义者,他慨然地把赫鲁晓夫已经掏出了腰包的一亿美元接受了过来,用来投入到对埃及人民至关重要的阿斯旺水坝工程的建设中去。

苏联的钱,当然也是好花的。埃及人民拿着这些苏联钱,让它们在巨大的有着举世影响的阿斯旺水坝的建设工程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些钱,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支撑了埃及人民的阿斯旺水坝工程。埃及人民深刻的感受到了这样的苏联援助的威力。对此,埃及人民开始产生着对苏联人民真挚深忱的感念和感激之情。埃及人民认识到了苏联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民, 真是伟大的人民,他们伸张正义,对争取翻身解放的世界革命人民,真是可谓怀有牺牲奉献精神,毫无民族利己主义地真正站在一起,真正无私地给予慷慨真诚的援助。这样的援助,当然是伟大的,是最可宝贵的。对此,埃及人民对苏联人民总是滋生着越来越多的尊敬和感激之情。

然而,后来,意想不到,也有些情况,开始发生着变化。这就是埃及人, 包括纳赛尔总统,逐渐开始看到了一些赫鲁晓夫之类的表演。赫鲁晓夫对埃及,对纳赛尔总统,似乎始终都是充满了饱满的热情,正像他对别的一些国家一样,似乎充满着不懈的热情,甚至是特别的热情。据纳赛尔总统仔细观察,赫鲁晓夫对于古巴,包括对古巴革命的领导人,包括对卡斯特罗兄弟, 包括对切·格瓦拉,似乎都热烈地持有着十分充沛的热情。对于赫鲁晓夫表现出来的强烈热情和友爱,纳赛尔总统本人甚至觉得,有的时候实在太难于自然容纳,甚至有些过分的令人灼痛和不舒服了。不过,尽管如此,兄弟们总还是不会拒绝过分热情的拥抱和握手的,虽然有的时候热烈的拥抱和使劲地握手,会令人手痛甚至喘不上气来,感到窒息,甜蜜的痛苦,往往也会是一种痛快,也绝不会令人不愉快和引以为意的。相反,倒是人们如果在这样的热情拥抱和热烈的握手中,如果不仅仅是发现,有的时候是感觉到了对方的虚情假意,发现和感觉到了对方的感情不仅并不深刻,而且并不真实,那才是一种令人痛苦的悲剧,因为这样如此扭怩作态的表演,如果不是在舞台上、戏曲表演种种的游戏中,而是在真实的人际关系,包括政治家在国际的关系中,在人与人正常的生活关系中,如果也是这样的表演的话,那实在是太丑恶的一种表演了,简直令人恶心!

然而,最为令人头痛的是,纳赛尔总统在后来和赫鲁晓夫日益频繁的交往和接触中,纳赛尔总统起先是隐约的,后来是越明显越深刻的发现,认识和感觉到了这个胖乎乎的,笑脸总是十分可人,憨态总是十分可掬的赫鲁晓夫,有的时候明明如此进行并不高明的表演,他对埃及,对纳赛尔总统,总是在不时地,也许还是始终一贯地进行着这样的表演。纳赛尔总统已经明显的看到了证据,比如在埃及和叙利亚在 1958 年到 1961 年联合合并成为阿拉伯联合共和国的期间,赫鲁晓夫这种表演的伎俩,就越来越露骨。他首先通

过插手控制在叙利亚有广泛影响的叙利亚共产党,进而影响控制了一部分当时当权的叙利亚头面人物,接着赫鲁晓夫便特别激发起了觊觎,进一步控制整个阿联的十分的热情。赫鲁晓夫这种通过叙利亚共产党控制阿联的企图, 和当时基本上同时在进行着的通过为赫鲁晓夫控制的古巴人民社会党的活动企图控制革命后古巴的企图是绝无二致的。

只是,在古巴,卡斯特罗很快发现了人民社会党的篡权阴谋,很快粉碎了古巴人民社会党企图窃取古巴革命成果,取而代之的谋略。

而在埃及,纳赛尔则是采取了更为残酷无情的铁的手腕。他把积极活动起来的埃及共产党员有多少是多少的全部逮捕起来,一网打尽,全部送到最黑暗的监狱里去受洋罪,作苦役。

纳赛尔不使埃及参加世界反共阵营,却也不准予任何埃及共产党的活动在埃及铺展开来。他认为埃及人走共产主义的道路是误入歧途,同时会把埃及导向歧路。他既然这样认为,他就坚决不让埃及走上这条道路,也不允许任何埃及人在埃及的土地上,为走上这一条道路而盅惑。

然而,在这一件事情上,本来似乎挺聪明的赫鲁晓夫,却又想极不明事理地钻空子。

他乱插手脚,别出心裁,想暗中使劲儿,操纵他能够控制的叙利亚、埃及共产党人,篡入到阿拉伯联合共和国的领导位置上来,改变阿拉伯联合共和国的国体和国家机制的性质。但,这样的活动很快败露了,很快被粉碎了。纳赛尔毫不留情的斩草除根。只是,纳赛尔总统他确实是革命领袖,是英明的杰出人物,他永远不会成为屠夫。当年他率领埃及自由军官团的年轻军官们,推翻法鲁克王朝,把法鲁克国王的王冠打入尘埃,在自由军官团中有重要影响的成员,蛊惑纳赛尔把被打翻在地的法鲁克国王绞死或杀掉,纳赛尔却坚决拒绝了这样的献策,他决不这样做,而是允许体重为三百磅,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最昏聩无耻的法鲁克国王,打点他的全部行李和可以带走的钱财,马上离开埃及,让他自由地选择一个生活的去处,选择到意大利定居当富翁去了。

纳赛尔对埃及革命最主要的公敌和所全力针对的元凶,都采取了如此开明其实更得人心的处置。那么,他对他严格禁绝的埃及共产党人,他虽然残酷镇压,坚决镇压,只是也还并不格杀勿论,并不都报之以绞死和杀头的办法,而仅只是把他们投入到黑暗的监狱里去作苦役,彻底翦灭他们可能在埃及重新展开活动的可能。

对被逮捕的埃及共产党人,纳赛尔总统确实是这样处理的。

然而,当纳赛尔总统这样处置埃及的共产党人时,赫鲁晓夫看着这位总统冷酷却也英明,看着纳赛尔总统在埃及,并不像当年中国的蒋介石一样, 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地屠杀共产党人,特别是蒋介石如果逮住了当时中共的领导干部,哪怕是最高领袖级的人物,比如瞿秋白,一律亲自手令杀害,统统实行格杀的政策。纳赛尔在埃及绝不实行蒋介石在中国实行过的这一套,因此,这能看出来纳赛尔非凡的大度。除此之外,纳赛尔还有一点大了不起,他在埃及镇压埃及共产党,却也并不刻意渲染被镇压的埃及共产党与苏联或中国,或其他任何共产党领导的国家,硬是牵扯和牵连,这也不像当年中国的蒋介石,逮着一个中共党员,就指责是拿苏俄卢布花的赤匪,其实,苏俄当时能拿得出多少卢布,能养活得了那么多风起云涌人数众多的中国共产党人吗?有多少人拿过这样的卢布呢?几乎可以说没有,他们可并不

像许多叙利亚的共产党员一样,很多人是终年在莫斯科养着。不过,尽管如此,纳赛尔在镇压埃及共产党时,也还是并不牵扯苏联,尽管他镇压的埃及共产党内,还确实有可能会有着苏联的代理人,赫鲁晓夫的代理人。不过, 即使如此,纳赛尔总统也不采取把埃及共产党和苏联共产党等同和牵扯在一起的政策。

纳赛尔总统对外拒绝参加反共阵营,对内严格禁止和镇压共产党,对共产党国家,特别是对南斯拉夫,对中国,对古巴,对苏联,一律采取极为友好的政策。纳赛尔总统以他自以为是的实用主义哲学,实行着他们如此这般的实用主义的逻辑政策。而且实行的极为高明,不露任何缝隙,表现着至臻成熟的超凡的领导艺术。

可是,对这样的高人,赫鲁晓夫竟然也还想对其耍花招,对其钻空子。他操纵了阿联的共产党活动。纳赛尔对阿联的共产党镇压后,没有牵连

拉扯苏联,于是赫鲁晓夫就又想得寸进尺。他还想干涉埃及的内政,他觉得他掏了那么大的腰包,给了埃及那么大的好处,他肯定已经拥有了干涉埃及内政的权力,所以,他开始想向纳赛尔发出指示了。他想向纳赛尔发出要求, 要求纳赛尔把逮捕的共产党全部无罪开释,全部快放出来。

对此,纳赛尔也并不产生激烈的反感。但是,赫鲁晓夫的这样施为,肯定是既有好心,却又有歹意。他是真想开释被镇压的埃及共产党呢,还是想试图测验埃及被控制的程度呢?纳赛尔对此想到了很多,并且,他坚决地推迟了他本来准备作出的特赦共产党在押犯的决定。他把赫鲁晓夫的招致,硬是坚决地顶了回去。

然而,仅仅这样的顶回去,纳赛尔总统还不想就此了结这场公案,他还要重新开始检查和审视埃苏两国的全部关系。他现在要查看一下苏联赫鲁晓夫的无私援助,倒底含不含有任何暗算了。赫鲁晓夫无私的援助,果真不含任何暗藏的机关和动机吗?

纳赛尔本来对赫鲁晓夫的真情实意,还是深有戒心的。纳赛尔和世界上许多国家的领导人,建立着特别亲密的关系,关系最密切的,可能首推印度的尼赫鲁总理,南斯拉夫的铁托元帅,他们可谓是莫逆之交。纳赛尔与中国总理周恩来的友谊,也是非比寻常的。对古巴的切·格瓦拉,劳尔·卡斯特罗,菲德尔·卡斯特罗,利比亚的卡扎菲,加纳的恩克鲁玛,纳赛尔也与他们建立了非常深切的友情。可是,唯独对苏联的赫鲁晓夫,虽然接触来往也不少,每到一起,赫鲁晓夫甚是热情,纳赛尔也特别客气,但是却就是不能亲密无间起来,总觉得中间有形无形地深隔着一些什么,硬是很难融洽起来。为什么会如此呢?久而久之,纳赛尔是聪明人,是有心人,他思想深刻,感情细腻,他发现他和赫鲁晓夫交往越多,接触越多,感情就越不能至诚的融合起来,首先是因为在他这边,始终似乎存在着戒心,几乎总是不能磨平, 总是不能冲淡,总是挥之不去。

这其间的原因是什么呢?

纳赛尔为之进行过思考。一经思考,纳赛尔发现,原来他所以对赫鲁晓夫怀有戒心总也不能被冲淡,是因为这种戒必总是在被一些不断发生的事情更深地激发和加强着。

纳赛尔不仅可以透过埃苏关系来寻找这种戒心越来越深刻存在的理由和根据,他在从旁观察赫鲁晓夫处理苏联和别的国家间的关系时,也真是旁观者清,他总能看到赫鲁晓夫在对待别的国家,哪怕是对待友好邻邦,兄弟国

家,经常也会心怀鬼胎,居心叵测,比如他当年要帮助中华人民共和国试制原子弹,他们本意何为呢?据纳赛尔总统的推想,赫鲁晓夫所以帮助中国试制原子弹,其实也是企图控制中国,控制中国不能成为核武器独立拥有的国家,只是他后来发现毛泽东和中国根本是他所控制不了的,他才又宁肯甘冒背信弃义的指责,全部撤出了苏联帮助中国制造原子弹的专家,这时候赫鲁晓夫是又想把中国永远排拒在核大国俱乐部的大门之外,仍然想以此来控制中国,结果中国还是不受控制,于是开始了彻底反目,昨日的兄弟,变成了后来形同水火的敌手,原因主要在中国方面呢,还是主要在赫鲁晓夫方面呢? 问题很明显,事实上,一切问题都是赫鲁晓夫挑起来的。赫鲁晓夫对中国是如此,另一个可援的例子,还可以说到古巴,加勒比海导弹危机,始作俑者是谁,当然不是别个,只是赫鲁晓夫,可是,他究竟是干了一场什么好事呢? 他究竟为什么要把苏联的导弹运到古巴去,究竟为什么美帝国主义一压,他又马上乖乖把安装在古巴的苏联导弹撤了出来,这又是为什么呢?按照合乎逻辑的推理来看,赫鲁晓夫把苏联导弹安放到古巴去,本来就不是为着与美帝国主义抗衡和对峙,实际上的如意算盘,也不过是为了用苏联的导弹,主要目标是要来控制古巴本身。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美国逼迫苏联从古巴撤走导弹,倒是首先是打消了苏联导弹对古巴的控制,否则人们可以试想,苏联人因为在古巴安置了导弹,赫鲁晓夫不就完全是可以向古巴发号施令的太上皇了吗?而那则正可能是赫鲁晓夫在古巴设置导弹的真正目的。

赫鲁晓夫对中国曾经是那个样子。赫鲁晓夫对古巴曾经是那个样子。

那么,他对埃及、偏偏就会完全的不同于那个样子吗?

纳赛尔总统想过,赫鲁晓夫的战略目标,会不会把埃及也作为一个关键的控制目标,通过对埃及的控制,进而控制整个阿拉伯世界,控制整个非洲地区呢?

因为赫鲁晓夫有过许许多多控制别国的试图,纳赛尔对赫鲁晓夫自然也对埃及会有这样试因而越来越充满了不仅是戒心,而且逐渐变成了警惕,严重的警惕。

而由此,接下来可以有的进一步思考应该是什么呢?这当然应该思考的是,赫鲁晓夫的所有这种控制的试图,其目标到底又是什么呢?而如果真的被其控制,其结果又将会如何呢?

有一个非常现实可观的,可以透析的图样是在刚果。

1960 年 6 月 30 日,刚果从殖民主义的统治和压迫下,宣布独立,成立了刚果共和国。在争取刚果独立的民族主义运动和斗争中,刚果有一个民族主义政党民族运动党,在领导刚果人民奋起斗争的过程中,表现不俗,赢得了刚果人民比较广泛的支持,因此,在独立时的大选中,在议会中赢得了较多的席位,它们杰出的领袖卢蒙巴被推选为新生的刚果共和国总理,组织了独立后刚果的第一届政府。

卢蒙巴·帕特里斯·埃墨齐,1925 年 7 月 2 日出生在刚果的开赛省。他父亲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卢蒙巴在少年时期,得以在教会学校上学,受到了比较好的基础教育。后来,他又进入一所职业护士学校上学,受到了中等教育。就是在这样的接受教育的过程中,由于他的天赋秉能,他自我开拓了更广阔更大的文化熏陶范围,他利用一切闲暇时间,展开了大量的阅读,卢梭的作品,伏尔泰、雨果等伟大思想家和著作家的各种各样的哲学

的,政治思想,人文思想的著作和文艺作品,都成为他广为涉猎的对象,因此,他在职业训练中迅速成为专业人才的同时,也迅速自学成为具有一定的思想政治理论文化水平的杰出人物,他有了非常开阔的思想能力,和向往人文尊严自由的胸怀和倾向,因此自然地也就开始具有了革命进步的思想,具有了国家独立、民族解放、人民民主的热烈愿望。于是后来,他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便越来越积极,越来越自觉地投入了反抗殖民压迫,反抗殖民统治的政治斗争,并且在这样的斗争过程中,逐渐成长成为领导这样斗争的组织者和领袖。在比较长时期的斗争中,他经受了锤炼,领导群众罢工,展开游行示威,进行革命的宣传,因此,他曾经是比利时殖民统治者缉拿追捕的对象,被手戴镣铐投入监狱服刑的对象。

但是,任何逮捕和监禁,只能拘禁一个人的肉身,绝难作到连他的灵魂也拘禁起来。

卢蒙巴在斗争的磨炼中成熟。

他的斗志不仅不会被挫折,反而越来越坚定。

他的思想锋芒不仅不会在挫折中被磨钝,相反的,他越来越激进,越来越仇视和痛恨殖民主义统治,越来越仇视世界帝国主义的压迫。

刚果是位处伟大非洲心脏地区的一个较大的非洲国家,面积达 234 万多平方公里,人口有一千三百多万之多。物产资源十分丰富,一直被视为非洲矿藏最丰富的宝地。

早从十九世纪的下半叶开始,属于部落酋长公国的刚果,就开始沦为比利时王国政府的殖民地,到 1960 年时期,比利时的殖民统治,在这里已经延续了八十多年。

进入二十世纪以后,刚果在成为比利时殖民地的同时,由于它丰富的矿藏资源的吸引,世界上最大的帝国主义列强,包括美帝国主义和英、法帝国主义势力,也把他们的大量资本,注入到这个比利时的殖民地上来,开始共享和瓜分刚果这块巨大的闪亮的璀灿宝石,帝国主义日逐深刻地吸吮着刚果璀灿宝石心中的膏血,比利时殖民地宗主国,在这里的投资高达三十亿美元, 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在这里的投资,也下了很大的赌注,到 1960 年, 已经在刚果投资六亿多美元,用来开发刚果的矿藏。刚果盛产的铀矿石,成为美国制造原子弹的最主要的资源产地。

除了比利时和迅速填充进来的美国之外,英国、法国、荷兰帝国主义集团,都把他们的血手伸进了刚果,它们三国的投资也有近四亿美元,形成了榨取刚果人民膏血的管道。

如此嗜血成性,疯狂的鬣狗群,血腥地撕扯着刚果母亲的血肉,作为刚果母亲的伟大儿子,卢蒙巴,他的心头会燃烧着怎样的愤怒烈火,会呼啸着怎样的怒吼的旋风呢?

这是不言而喻的。

于是,在 1960 年 6 月 30 日,在刚果在斗争中赢来独立后,在独立的大选中获胜因而担任了刚果共和国第一届政府总理的卢蒙巴,在他的第一篇施政纲领的宣言中,就充满了对世界上所有帝国主义的愤怒和痛恨的言词,表明着他与世界帝国主义誓不两立的立场。

他的这篇宣言,实在是堪称痛快淋漓了。

整个世界帝国主义的头子们,看到卢蒙巴的独立施政纲领时,他们第一声的惊呼是:“又出了一个卡斯特罗!又出了一个非洲的卡斯特罗!甚至是

一个比卡斯特罗更坏的卡斯特罗!”

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将军,当时气汲败坏,也激发起了对卢蒙巴特别仇恨的心理,他甚至在他在白宫的美国总统办公室,马上给他的下属,中央情报局的头领艾伦·杜勒斯发出指令,让中央情报局马上行动起来,展开对这个非洲的新独立国家刚果的领袖断然的暗杀行动。

美国的中央情报局,是专门用来统治和镇压各国人民反抗帝国主义统治和压迫的鹰犬,它得到了艾森豪威尔总统暗杀卢蒙巴明确的指令以后,立刻便闻鸡起舞,紧张急忙地行动了起来,马上开动起了旨在杀死卢蒙巴的庞大的杀人机器。

艾森豪威尔总统和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美国佬们,为什么会如此铭心刻骨地仇恨卢蒙巴呢?为什么如此拍案而起,闻风而动,马上要开动起杀害卢蒙巴总理的庞大的杀人轮转机来呢?

原来这情况在帝国主义看来,是最可怕、最急迫、也是最严重的。

它的可怕、急迫、严重在于,卢蒙巴在他的施政纲领宣言中,不仅刻骨地表述了他对帝国主义国家的仇恨心理和誓不两立划清界限的决心,他还同时一反对帝国主义国家的仇恨心理,而以不可想象的热情和激动,几近是十分狂热地称颂了世界上第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苏联,他不仅把苏联说成是从来也没有剥削压迫过刚果人民的伟大国家,而且是一直鼓舞和同情刚果人民进行反抗,挣脱帝国主义锁链的伟大国家。因此,苏联不仅是朋友,而且还是寄托期望,照亮黑非的土地的太阳。

总之,卢蒙巴对苏联立刻表现出了非你不嫁的热烈爱情和激情,试图立刻就投入苏联温暖而厚实的怀抱,马上展开新婚蜜月一般的幸福甜蜜生活。而作为苏联当时的领导人,苏联的代表人物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

鲁晓夫呢?这个顿河的哥萨克,一贯喜欢和漂亮的女人或富有的女人玩耍婚姻的把戏,他理所当然,乐不可支地高兴再有一位黑得透明晶亮的富有的非洲女人来充当他的性伴侣。赫鲁晓夫是不会拒绝如此的。赫鲁晓夫对漂亮的黑人女人一向情有独钟。有一次在联合国大会上,他竟然也会情不可已地热烈爱上了一位美国代表团的黑人女大使。

正因为赫鲁晓夫有这样的独钟之情,他对从黑非州刚果传来的以身相许求爱的声音,当然也会“投我木瓜,报以琼琚”。赫鲁晓夫在听到卢蒙巴一厢情愿热情灼人的施政纲领宣言以后,立刻便派出了大批迎亲的傧相,马上坐飞机、轮船,来到了刚果,这些人当然都是军事人员、技术专家。苏联造的飞机,一些轻重武器和弹药。为了迎接这些傧相,卢蒙巴甚至亲临金沙机场和刚果河口的码头。当时,卢蒙巴真为他马上嫁给了如此强悍健壮的名叫苏联的郎君而得意、自豪,有了这样强悍健壮的无敌郎君,有谁还敢欺辱从帝国主义的枷锁下挣脱出来的黑非洲的小女子呢?卢蒙巴得意极了,放心极了。他庆幸着他已经使刚果得到了一场可以无限安然、甜蜜、幸福、无忧无虑,只有快乐的生活的婚姻,他可以完全放心地过日子了。

然而,他怎么能想得到,对此,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帝国主义集团,不仅气得要死,而且恨的要命,这些帝国主义恶棍和流氓们,怎么能容得他们所喜爱的怎么也玩乐不够的黑非洲最漂亮的美女之一刚果,落到苏联的怀抱中去呢?仅仅是为了嫉妒,他们也会不惜动手打架,何况,他们还更重视着这黑非洲美人身上的相当于无价之宝的财富,她有那么多的钻石和明珠挂在丰满圆实的胸前,甚至她的手腕和脚裸之上,都披戴着价值连城的无价的宝

贝,因此,如此漂亮而富有的女人,他们是怎么也不能让她落在红毛鬼苏联的手里的。

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恶棍和流氓团伙、毅然决定要动起武来,要动武争夺,要把他们失去的女人再争夺回来。可是,一谈到动武,帝国主义集团又似乎犹豫了起来。

和谁动武呢? 和苏联吗?

说实在的,帝国主义有些疑虑,不无恐惧心,他们着实也很害怕。

没有不可惧怕和不必担心疑虑的理由,苏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作为主力,打败了德国法西斯,战后,苏联更成了已经把卫星送上了太空的核武器大国,苏联无疑是可以与任何国家匹敌和较量的强国,因此,轻易决定要和苏联打架,为争夺一个非洲女人而大干一场,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帝国主义流氓集团也还是聪明的集团,他们决定在这场争夺刚果这一名漂亮的非洲女郎时,并不展开与苏联的争夺,只想把刚果这个漂亮女人猛的一个冷子抢到手,再抢回来。他们甚至决定,宁肯把这个非洲美女撕成碎片, 也不容它落到苏联这条红毛鬼的胳膊腕里。

而这样一来,作为刚果共和国政府总理的卢蒙巴,他的命运自然也就开始大成问题。

他几乎很快看到了,帝国主义已经明显的,完全明火执杖地动起了手脚来,又要夺回他们丢失的刚果,又要试图再一次来凌辱刚果这一个漂亮的美妇人了。

在这样的时候,本来,刚果这个已经获得了独立自由的美妇人,完全有理由指望她已经毫不含糊以身相许的新郎官苏联的庇佑和保护。没有一个新郎官是会拒绝保护他的新娘子的。那怕是和流氓恶势力展开一场打架的争斗,不容他的新娘子受到侵凌和伤害,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新郎官义不容辞的责任,而且是绝不能怀疑和犹豫彷徨的必须毅然履行的义务。

可是,不知道赫鲁晓夫这个顿河的哥萨克是怎么了,不知他为什么会变得这样胆怯和没有血性,当一个以身相许完全依在他身旁,指望依靠着他, 准备和他厮守终身白头到老一起生活的女人,在猛然受到流氓恶势力抢夺和欺凌的时候,他竟然完全无动于衷,全然麻木不仁更绝不挥起铁拳来,或拔刀相向那些恶人,他甚至好像怕与女人沾上什么牵连带罪似的,马上跳了开来,立刻把刚果扔在了无人管顾的境地。

这真叫人立刻想到了一支叙利亚的民歌: “你把我送到了井底下,丢开井绳你就走啦, 你呀,

你呀,

⋯⋯。”

于是,卢蒙巴的刚果,立刻处在了一种悲剧绝望的境地。

以身相许的新郎官既然不肯来保护自己的新娘子。已经开始又备受欺凌的刚果,该到何处去状告不平,仰诉帝国主义的强暴和欺凌呢?

既然苏联赫鲁晓夫不管,谁还有力量抗击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主义集团呢?谁还能强有力而最有效力地为刚果伸张正义,打抱不平呢?

一时,明显的世界上还不存在这样的好汉。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卢蒙巴只好糊里糊涂地向联合国发出了求告和投

诉,他要请联合国来主持公道,来解救刚果,来帮刚果的忙了。

卢蒙巴毕竟也还年轻,1960 年,他时年只有三十三岁,他还并不饱富政治生活的斗争经验,他是政治家,但却仍然总是热情地怀有作为诗人的追求, 他爱好写作,执迷地偏爱写诗,因此,诗人的激情,总是在激发着他的心智, 使他的心中总还是充满着幻想和天真,对这个完全混浊的世界,往往还会持有十分幼稚的单纯。

卢蒙已忘记了联合国那时候,不知从何年何月开始,已经完全变成了美帝国主义化身的魔鬼,在那个魔鬼的殿堂里,没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地位,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席位还被腐败的蒋介石集团盘踞着。而苏联的赫鲁晓夫呢,虽然在 1960 年 15 次联合国大会期间,他一会儿脱下皮鞋来敲打桌子, 一会儿大喊大叫,吵吵嚷嚷,甚至一会儿又无端地出手和西班牙年老的外交部长卡铁利亚厮打起来,一次大会期间,他蹿上蹿下,发言讲话辩论吵闹竟有十次之多,而且,尽管他表现野蛮粗俗缺少文化教养又总撒泼无赖喜欢恣意横行,其实他这样如此,在当时的联合国大会的那个魔鬼的殿堂里,不过扮演的是一个马戏团的小丑的角色,完全只是联合国的一点儿可以看热闹的点缀。在当时的联合国,并不存在各个成员国的事实上的平等。联合国不仅成了美国的化身,而且已经完全是一柄美帝国主义可以随心所欲任意摆弄的工具。

因此,卢蒙巴天真烂熳地向联合国提出了对帝国主义新的侵略行为告诉的时候,他事实上是把刚果这个令帝国主义垂涎 不置的美妇人,又推上了可供帝国主义集团恣肆轮奸的淫床。

美国佬对此简直高兴坏了,简直有些恣意忘形了。

这个时候,最可耻最卑鄙的,是不久前还充当刚果美妇人新郎官角色的苏联,它竟然充当起了将要走向淫床的美帝国主义的傧相,他明明知道美帝国主义插手刚果事务,绝不会给刚果带来任何好的结果,但他仍然毫不推委地成了美帝国主义走向欺凌刚果的淫床的抬桥子的角色。

美国和苏联联手通过了联合国出兵刚果的议案,接着便以美国大兵和他的仆从国家的走狗为主体,组成了联合国部队,开进了刚果。

接下来,卢蒙巴很快发现,他已经是引狼入室。

他领导的刚果合法政府——正是这个合法政府请来了联合国部队。但是,狼来了,合法政府也就不能存在了。联合国部队很快地完全吞下了刚果合法政府的肌体。联合国部队,完全变成了花销美国金钱,因而也完全由美国操纵指挥的雇佣军。他们占领刚果国家电台,切断政府的对外联系,包围封锁了总理府和政府大厦,他们明目张胆地干起了完全是帝国主义的伎俩。

卢蒙巴终于如梦初醒,擦亮了眼睛。他认清楚了联合国的本来面目。 于是,卢蒙巴又发出了愤怒的呼喊:“不允许用联合国军的占领代替比

利时的占领。”

但是,时已至此,卢蒙巴还是又生幻想,他又一次向苏联发出了急切的呼吁,恳诸苏联来为刚果解难。

而与此同时,卢蒙巴代表刚果政府,宣布断绝和联合国的关系。

这可又开始了诗人的冲动的幼稚的幻想。引而入室的恶狼饿虎,哪儿能那么容易挥之而去呢?

那是绝对挥之不去的。

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最后批准了对卢蒙巴的暗杀令。美国中央情报局局

长艾伦,杜勒斯,亲自签发署名密电,命令中央情报局驻刚果工作站的站长劳伦斯·德夫林,开始执行诛杀卢蒙巴的秘密行动,为了诛杀行动不露马脚, 不留痕迹,美国还迅速给德夫林派来了两名非美国藉然而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并且还派来了一个情报专家贾斯延·奥康奈,充当监督暗杀任务的执行官。

接下来,受美国操纵的联合国军,把卢蒙巴软禁了起来,使卢蒙巴完全成了与外界割断联系的阶下囚。最后,联合国军又巧妙地制造出卢蒙巴“逃脱”的闹剧,使卢蒙巴落入到了美国在联合国军进入刚果后支持起来的刚果叛军的手里。美国佬为了把杀人的活计干得更漂亮些,而且不沾他们的手脚和衣服鞋袜,他们又作出决定不使卢蒙马被杀死在美国控制的叛军手里,而是让卢蒙巴又被比利时人的走狗冲伯集团的土匪武装劫持,最后被枪杀在刚果的加丹加省的省府城市伊丽莎白维尔的一间小房子里,一名比利时雇佣军的上尉,举着美国造的左轮手枪,冲着大睁着一双政治家和诗人的眼睛瞪着他的卢蒙巴总理的脸颊、胸口和脖子,连连击发完全部六发子弹。

卢蒙巴在最后一刻,也许还在默念着豪言壮语,默念着抒情诗句,向往着苏联,期待和期望着强而有力的苏联,最终能援救他逃出虎口,援助刚果能重获自由,然而,苏联最终还是没有伸出手来。因为,事实上,赫鲁晓夫那只肥肥实实、粗粗胖胖、厚厚敦敦的圆手,才不会火中取栗似的来救援他呢。赫鲁晓夫在这样的时候,是绝不会不怕烈火烧的了他的手指头的。

事实上,这个满嘴甜如蜜的话语,满脸灿然谄笑的赫鲁晓夫,对任何一个同志、朋友、父兄和情人,从来有过什么样的真情真义吗?

总的观察是,没有过。可曾也不曾有过,这样论断他,绝不是谤言,而是万千有例可援的,全是实实在在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