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河流·湖泊·瀑布

不知道是哪一位名人曾经作过这样一个比喻,他说如果可以把高山比作父亲又再把森林比作母亲的话,那么,大地之间的河流、湖泊、清泉和瀑布当然就是高山与森林的一样可爱的儿女。山西亘古多山,而且在千万年前曾经有过一个原始森林遍布山野的美好时期,所以早在人类诞生的前后,山西高原也早已成为河流、湖泊、泉水、瀑布发育十分繁盛的一块古老大地。直至今日,不管这些河流、湖泊、泉水与瀑布是如何的衰老和孱弱,然而它们毕竟仍给我们留下了一系列亲切熟悉的名字。其中仅我们已知流程曾经在 65 公里以上的发源于山西群山中的河流,即可以举出如下许多(包括它们源头山地的名称):

汾 河,管涔山; 桑干河,管涔山; 滹沱河,恒山·五台山; 沁 河,太岳山; 浊漳河,太岳山·太行山; 清漳河,太行山; 涑水河,中条山; 听水河,吕梁山;

文峪河,关帝山; 三川河,吕梁山;

屈产河,吕梁山; 沇西河,历 山;

亳清河,中条山; 丹 河,太行山;

壶流河,恒山; 唐 河,恒 山;

清水河,五台山; 湫水河,紫金山·芦芽山;

淇 水,太行山; 沧头河,管涔山;

桃 河,系舟山; 潇 河,系舟山·太岳山;

县川河,管涔山; 岚漪河,芦芽山;

偏关河,管涔山; 蔚汾河,芦芽山;

松溪河,太行山; 昌源河,太岳山;

横水河,太行山; 浍 河,中条山;

鄂 河,吕梁山; 泗交河,中条山;

坂涧河,中条山; 南洋河,大青山;

朱家川河,管涔山; 御 河,管涔山·大青山。

这里仅是对山西境内发源流程在 65 公里以上河流的一个不完全举例,至于

流程在 65 公里以下的河流则更是不胜枚举。除了无数河流之外,即使是在

300 多年前明清之交的时候,山西高原境内同样还保留着相当一批水面宽阔、风景秀丽的自然湖泊生态遗产。它们大多分布在省境内的平原或山间盆地中。例如:

伍姓湖,永济市; 晋阳湖,太原市;

濩 泽,阳城县; 董泽陂,闻喜县;

镇子海,怀仁县; 作疃池,广灵县;

集兴疃池,广灵县; 金龙池,朔州市;

鸭子池,永济市; 神 池,神池县;

偃瀦泽,临猗县; 长乐滩,运城市;

洗马滩,运城市; 东膏腴滩,运城市;

苦池滩,运城市; 黑龙潭,运城市;

东郭滩,运城市; 文 湖,汾阳市;

邬城泊,介休市; 白牛泓,介休市;

台骀泽,太原市; 昭余池,祁 县;

东 湖,清徐县; 月波湖,交城县;

郗家泊,平定县; 金龙池,屯留县。

此处所录湖泊均为明末清初时仍有相当规模者。从当时的地方志记述中我们了解到其中有一部分的水面面积曾经都保持在十几平方公里或数十平方公里以上的规模水平上。而这一部分较大面积的湖泊又几乎都集中在晋中和运城两个大型平原盆地之中,这应该与湖泊本身所处地形位置以及和给水山地之间的距离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再将历史向回倒退到北魏郦道元写《水经注》的那个时代,那么山西从南到北的七大盆地(运城盆地、晋城盆地、临汾盆地、上党盆地、晋中盆地、忻定盆地和大同盆地)中的湖泊数量及其单位面积就显然更为众多宏壮。湖泊干涸了,但陆盆未移;河水断流了,然而河道仍在。抚今追昔,不能不使今人禁不住地扼腕叹息,浮想联翩。《大同县志》上曾记载直至清代时该县境内还有一处平常被人们称作“小东海”或“文莺湖”的水域。志称该湖“波澄一镜,滨簇万家;采凉诸峰,嶙峋环列; 竞秀争奇,如睹十洲三岛,古刹横云,林端隐见;海旁蜃气楼台,仿佛似之。扁舟航处,文浪鳞鳞,鸥波上下”。当时一位叫黄文主的文人即以《文莺湖》为题,吟写了一首七律,开首即曰:

谁言西北少平湖? 偏有文莺入画图。十里风光开胜境, 一泓烟景是名区。鸥波绿浸沽鱼箵, 柳岸青遮卖酒垆。何日浮家兼泛宅, 扁舟明月好踟蹰。

县志上未注明写诗人生平籍贯,读来不像是家在湖畔之人所作,因为诗的情思立意充满了一种异地游子才有的新鲜感。总之,写诗人看来预先并未想到在这塞外荒漠之地能有这般秀丽的湖泊美景。所以破题即见真情。还是在清代,一位叫乔光烈的上海人乾隆年间从宝鸡知县任上调来山西到蒲州接任河东兵备道。这位祖籍江南水乡的官宦士子当然对湖泊一类并不生疏,然而他

还是对山西南部的伍姓湖发生了兴趣。这里有他的《伍姓湖》七律为证:

湖光千顷渺烟渡,图画相看竟如何? 远岸堤长春树暗,晴天沙暖浴凫多。诗情处处临风好,渔笛声声向晚过。一曲沧浪清兴足,不知谁和扣舷歌!

和前一首写大同文莺湖的诗人一样,这位写蒲州伍姓湖的诗人同样在诗的启首用反问的口气明白表露了他斯时斯地的激动心境。前一个面对大同文莺湖禁不住自问:谁说大同这地方没有湖泊美景呢?后一个写蒲州伍姓湖者更是情切率直,一语破的:这样迷人的烟波湖光,拿它与图画相比有何不可? 两处山西的湖泊,两个来自外地的诗人,两首同样题材的七律,笔下所描写的湖泊不但都美,而且都大。所以一个用“十里风光”赞美,另一个则用“湖光千顷”称颂。 200 多年前山西的湖泊景观究竟如何,于此可见一斑。

从生态角度讲,同样作为高山与森林抚育的“子女”,瀑布与河流、湖泊有着很明显的性格区别。它们不像河流那样刚毅执着,一往无前,也不像湖泊那样恬静温柔。瀑布不但常常习惯于厮守在其“父母”)——高山与森林的怀抱之中,而且苛求于嬉戏的地形与环境,多少带点任性和骄纵。瀑布不能如河流与湖泊那样为人类带来舟楫和灌溉之利,但它喜欢作危险并可以展示自己漂亮身姿的游戏,只要能博得人类的喝彩,哪怕摔得面目全非。在人类眼中,瀑布是一些很帅气的跳崖表演者。山西高原的群山,由于曾经经历过相当强烈的地壳沉降断陷作用,水流侵蚀切割更是十分普遍,断壁悬崖随处可见,所以曾经遍布过数不清的各种形态的瀑布景观。目前知道的山西古代知名瀑布大约有如下一些:

娘子关瀑布,平定县; 王官峪瀑布,永济市; 龙堂瀑布,盂县; 百谷泉瀑布,长治县; 悬水崖瀑布,黎城县; 落水涧瀑布,黎城县; 赤壁瀑布,平顺县; 千亩泉瀑布,左权县; 黄榆岭瀑布,左权县; 悬泉瀑布, 平定县; 榆关瀑布,平定县; 龙潭峡瀑布,晋城市: 水帘洞瀑布,晋城市; 琵琶泓瀑布,晋城市; 铁盆嶂瀑布,阳城县; 可乐山瀑布,阳城县; 石门瀑布,阳城县; 栖龙潭瀑布,阳城县;

鲤池瀑布,陵川县; 甘河瀑布, 陵川县: 枚迴岭瀑布,灵丘县; 滴水崖瀑布,广灵县; 圣泉瀑布,广灵县; 白羊山瀑布,广灵县;

丰泉瀑布,汾阳市; 牛泓岩瀑布,介休市;

响水泉瀑布,中阳县; 西山飞瀑, 太原市; 石门瀑布,文水县; 卧龙冈瀑布,兴县;

天坛山瀑布,洪洞县; 景明瀑布, 曲沃县; 叠水崖瀑布,闻喜县; 筛儿崖瀑布,河津县; 滴水崖瀑布,乡宁县; 龙子湫瀑布,隰县;

滴水崖瀑布,代县; 滴水崖瀑布,原平市。

山西山地中瀑布生态由于分布地域有所区别,所以在发生形成上也就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特征。那就是在省境东南太行山地区,瀑布形态常常表现为地表径流瀑布,亦即河道瀑布:而在省境腹地的陆盆边沿山地中,瀑布的出现,则多因为地层的断陷而直接表现为由地下水形成的泉水出露形态。例如我们以上列举的几处同样都称作“滴水崖”的瀑布,就都属于后一种类型。千年一瞬,沧桑巨变,竟使得古今生态判然迥异。作为华北地区亘古以

来河流水系源头的主体性摇篮,山西高原曾经是黄河中游河段的主要水源补给地,它怀抱中的第二大支流汾河就诞生在山西山地的吕梁山脉和管涔山脉。但是时至今日,由于水荒,山西却不得不从黄河中提引黄河的上游之水去反哺汾河。历史上,据知海河水系中有 70%以上水源是通过桑干、滹沱、浊清两漳等河流来自于山西高原的。然而,同样由于缺水,作为海河入海口的天津市,却不得不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导引冀北的滦河之水以解燃眉之急。

作为地球水系生态中的种种不同自然表现形式,河流、湖泊、泉水和瀑布等无疑均都给人类带来过这样或那样的福祉。即使是对万年以前旧石器时代的原始人类而言,他们也都已经懂得背山面水向阳而居,认识到了利用水和使用水对他们生活生存的重要性。大自然界中,各种自然生态或生物物种之间的关系是那样地充满了奥秘。相互间的排斥与矛盾特征固然存在,然而彼此容纳或依赖,谁又能否定得了这同样是在万物间普遍可以得见的客观事实呢?即如大山与森林孕育了河流、湖泊、流泉瀑布一样,反之河流、湖泊与流泉瀑布等诸种水系生态不也同样通过对大地的滋润和涵养而荫庇着大山、强盛了森林吗?

由于森林的萎缩而使无数条历史上曾经是四季奔涌的河流不是变作季节河就是彻底干涸。同样因为无节制无计划地地下采掘而使山地森林赖以滋养的地下水或是陷于紊乱或者水位极度下降,于是残存的森林又继续萎缩。在山西这块土地上,像恩格斯所讲的那种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应该说已经是无处不见了。本书作者曾经在太行山的山林中亲眼目睹过成群的村民随处刨挖铁矿矿石,而致使一片片青松的根须任其裸露而干涩断裂的残状。本书作者还曾经在管涔山的汾河源头地区见到过一处处乡镇煤矿的矿井,其选址竟然距离汾源涌泉之地还不到二三公里之遥。人类在此时此地的麻木与轻率怎么会到了如此的地步。

河流、湖泊、流泉、瀑布,这些无疑都属于自然的水系生态资源范畴。

而现在的问题是,随着一处处河水的断流和湖泊、瀑布及至泉水的干涸,那么,它们的遗迹——亦即河道、陆盆、挂瀑之崖以及泉浚等等,应该不应该算作是一种必然的自然生态遗产呢?看来,这显然是一个非常值得慎重对待或是必须给予探讨的重大课题。

对于山西而言,因为毕竟它属于一块孕育了千百条河流的众河之源的高原台地,所以,若与许多河流的中下游平原地区相比,发生水患的机会及水患的规模,就均要少得多或小得多。本书在此之前列举出的山西的河流、湖泊和瀑布,其中许多早已丧失了原始面貌或是彻底失其踪迹。湖泊陆盆上早变为膏腴阡陌之田,尽管偶尔遇到一些洪水之灾,人们也难以会想到这里曾是千百年前的湖泊之所在。在那些历史上曾经是帆桅穿梭过的河流上,现在一旦失去了昔日的丰采与清流,人们不但毫无顾忌地在其干裂的河床上倾泄带有各种有害物质的工业废水,而且还堆弃垃圾、甚至敢于在河床中建起一片片焦炉与工棚。由于距离自然越来越遥远,人们忘记的已经不仅仅只是某种潜在的危险,而是忘记了包括着人类自身在内的一个整体的自然——这就是当我们走进工业社会之门时,我们人类中许多人的自然观。截至眼前,可以说除了在一些河流的近林源头地区还保留了部分属于原始状态的水系自然形态外,而在山西海拔 800—1000 米以下地区,且不要说去寻找大禹治水

那个时代的水系生态已成神话中事,只恐怕就是想按照 1500 年前北魏郦道

元《水经注》中的有关记载去证实他笔下的论述也早已成为难事。 1988 年我国著名历史地理学家陈桥驿先生在他的题为《<水经注>记载的三晋河流》一文中曾说:“在全部《水经注》中记载河湖水系及流域情况最详细的地区, 按照现在的区域名称来说,是河南与山西两省。”就在此后不久,山西省的中年地理学学者谢鸿喜先生,在他多年实地踏勘考察和对原著精深研究的基础上,又完成了《<水经注>山西资料辑释》一书。为此,陈桥驿先生作序充分肯定了谢著的成就。应该说,在对山西河湖水系自然生态遗产的诠释介绍方面,乃至今后对该项自然生态遗产的保护利用方面,谢鸿喜先生是作出了令人瞩目贡献的一人。

总而言之,山西河湖水系自然生态遗产资源应该得到保护和利用,也必须给予保护和利用。而这种保护与利用工作,对未来山西的经济社会整体发展及其生态环境的优化,其深远意义将是不可估量的一种功德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