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下辈子变成男孩
这是生平第一次做这种假设:如果下辈子变成男孩⋯⋯倒不是我多么地珍惜身为女性的种种好处,只是比较唯物和现实地考虑: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我很不甘心放弃这辈子身为女性而积累的教训和经验,想用这些经验和教训去换取下一辈子更好一点的女性人生,以弥补此生在性格发展、能力发展以及择业、相夫教女等方面的种种遗憾。自然,从小到大,身边倒不断有女友跺着脚发誓,“下一辈子决不当女的”,“下一辈子一定要当一回男的”,
“宁可下辈子变成一只自由的鸟,也不再变成女人了”!
变成一个男孩,而且还是第一次,那也将是一次用全部青春、生命和梦想去追寻、去探索、去碰撞的生命历程。可能比做女人更感压力,更为沉重, 但也会更自豪几分,因为我看到的几乎每一个男人,稍一懂事,便自觉比女人高一等。
变成了男孩,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感到我为所有的亲人带来一种巨大的满足,尤其是奶奶和妈妈,她们自己是女人,我猜,她们是为女人能生下一个男人而陶醉、兴奋。变成一个男孩,我可能首先感到的是生活的严峻,甚至无情。在呀呀学语时,当我还想依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吸吮几口乳汁时,便会听到父亲的责备:“这么大的男孩,还像小女孩一样,老愿撒娇、叼奶头, 没羞!”这以后,会在学步的过程中,不停体会“严厉”二字,走不稳,摔倒了,妈妈又是鼓励又是严厉地喊道:“好儿子,自己爬起来!”骑车蹭破了皮,还流了好些血,刚要咧开大嘴哭喊,爸爸厉声叫道“就破了一点皮, 男子汉,不许哭!”在摔过无数次和伤过无数次之后,我知道了,我是男孩, 是不能用皮肉之苦去换取他人的同情的,哪怕是最最爱你的妈妈,更不能用眼泪去表现各种皮肉之苦和肚子里的委屈。但是,我可以砸玩具,我可以乱扔东西,我委屈之极还可以去揍二楼的毛毛,他比我小,他是不敢还手的。
稍大一点之后,我才发现当男孩子的好处。我可以玩沙,玩泥,玩水,可以在大院内外打仗,捉迷藏,最开心的是还可以骑车疯跑,吓得女孩们吱哇乱叫。当然也有点遗憾,因为有时我还是喜欢跟楼下的小宁宁玩。她会叠日本的仙鹤,还会跳各种花样的皮筋,可是,我又怕别人说我“娘娘样”。告别了欢乐的童年,我才发现在学校读书方面,男孩经历的种种。爸爸
妈妈常常郑重告诫我:“你是男孩子,不好好读书,今后升不了大学,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在社会上是站不住脚的。”我似懂非懂,我只是觉得我们班里好成绩的那么多,尤其是宁宁她们几个女生,她们又聪明,又用功, 我还老想玩,怎么能实现爸爸妈妈的厚望呢?贾老师和爸爸妈妈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他们只要我学习跟得上,也不怎么管我是否上课插嘴,或打扫教室时用条帚打仗。一次,我还偷偷听见贾老师告诉妈:“这孩子淘是淘,但真聪明,有后劲。”我当然还要承受爸爸在周六给我找的数学补习班的额外重负。
到了初中,我发现自己的性别在成人的眼中越来越受重视。我也慢慢发现,这个世界上,有权力的,有声望的,有钱的,有才能和智慧的,还是男的占绝大多数。以我们学校为例,尽管教师中 2/3 都是女的,校长、主任却主要是我们男的。据说第一流的厨师和裁缝都是男的,你说,这女的是怎么搞的,连做饭制衣方面都比不过男人,更不容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哆!难怪大人们一直就说,女的无论怎样也比不过男的。
身为男孩,我也发现,女的是挺可怜的。她们永远忙忙叨叨,又累自己, 又烦别人。女生呢,别看她们穿戴干净整洁,可胆小如鼠,还特别的小心眼。哎,幸好我没有生成个女的。
就这么短短的十几年的男孩经历,我已经能充分体会这一性别的优越, 难怪很少有男人希望下辈子变成女人;我还体会出,身为男儿,不仅父母亲人宠着你,而且全社会都宠着你,例如上大学,找工作,再优秀的女生也不能和这一优越的性别较量。
信口胡言,做了一小会儿的男孩梦,赶紧醒来吧。这梦境分明不是未来
的下辈子,而是今天和昨天;无论怎样做梦和幻想,还是用女人的心思在建造男孩,我知道这是最荒唐了,尤其在两性之间平等与合作都还不充分的今天。男孩有男孩的梦想以及苦恼,或许在今天女性看到更多的是他们性别的优越性,还不可能真正用心去了解男孩的梦和苦恼。
我想少年朋友们,都可以以“假如我是个男(女)孩”为题,互换一下性别角色,交流一下各自性别的优越之处和不利之处,无论男女的社会地位是否已真正平等。我想这种沟通和角色互换既是有益的,也是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