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天之力

1. 艾克卡采取了一系列断然措施方才保住了快要咽气的公司性命。人们为他捏了一把汗。“真能起死回生吗？”，“他有回天之力吗？”。从 1979 年初夏开始，连续采取釜底抽薪的断然措施，来拯救克莱斯勒公司，虽然艾克卡已竭尽所能，但终因经济形势日益恶化而使公司的赤字上升。如同一个身陷泥潭的溺水者，要想再站起来是力不能及的，只有唯一的办法一一求援，向政府求援。

凭空而论，艾克卡永远是个自由经济主义的企业家，一个适应生存的信徒。当身任福特公司总裁时，他到华盛顿首府只有一个原因，希望政府减少对公司的干涉。而当他以克莱斯勒公司总裁之名重返华盛顿以求政府援助时，每个人都说：“你怎么会如此呢/他只能回答：“我能有其它选择吗？ 这是唯一的途径。”

所有可试行的办法立都几乎都尝试过了。在 1979 年和年间，他和有购

买希望的投资者已超过 100 次的面谈。其中大多数是骗子、捐客或有好意而无作用的人。即使希望很小，他仍然尽可能和他们见面。

那时还有自称代表有钱的阿拉伯人的说客。艾克卡知道有钱的阿拉伯人很多，有时实在可笑，他必须安排和 156 位阿拉伯人会谈。他曾和财政部的

人取笑：“我们是否还要安排和有钱的沙特国王见面？”他至少和 12 个以上自称和阿拉伯有良好关系的优秀青年会过面，他们都说和某位阿拉伯王子熟识，正有大笔钱投资，但最后总是不了了之，大部份都是骗子。

值得注意的是，与众不同的亚当·凯雄基是一个带着以石油致富而身携巨款的百万富翁。凯雄基是受美国教育的知识分子，他是个中间商，经营各种战争物资及政府投资货品的生意，可以有很高的佣金。

艾克卡试着告诉他，阿拉伯民族已因石油输出组织而不得人缘。从公共关系来说，不论代表亚瑟·阿拉法特或费瑟国王对克菜斯勒公司的投资都有助于阿拉伯世界的形象。但不论是凯雄基或其它阿拉伯人，艾克卡所说的话没有任何结果。

艾克卡和福斯公司的负责人汤尼·史姆克的讨论还稍为实际。他和汤尼已是相识二十几年的好朋友，那是自从汤尼任职福特西德公司的采购代理商开始。他们曾私底下讨论福特和克莱斯勒公司的合伙关系。商定计划生产同样的车子，克菜斯勒负责销售美国市场，而福特公司则供给欧洲市场。早些时候，还安排一年内向他们购买装置“欧尼”车及“水平线”型车的 34 万

个 4 缸引擎装置，这和福待的“兔子”型车系有很多类似之处。这计划有很明显的利益，公司的经销商数目必定会增加，采购能力更会增强，可以省下大量的固定成本以做更多的事。

艾克卡从一进克莱斯勒公司开始，从未放弃”世界汽车集团”的想法， 有时候还和史波立讨论此计划。克莱斯勒公司和福斯公司的合并即意味着这个计划真正的开始。

和福斯公司的谈话很特别。在克莱斯勒公司濒临倒闭之际，有次福斯查看克莱斯勒公司的资产负债表，发现根本未赚得一分钱。如果他们被拖下水， 那危险性太大了，于是他们全面退缩了。

因为会谈内容泄漏，两公司即将合并的谣言四起，也登在汽车工业的每

周贸易新闻—— 《汽车新闻》上。这对华尔街股票是个大振撼。克莱斯勒公司的股票从每股 11 元一跃为 14 元。根据谣言传来，福斯公司已决定以每股

15 元购入。

当新闻登出时，里卡多正在华盛顿与卡特的幕僚代表史塔兹·伊士但及财政部代表麦克·布鲁门会谈，这两人皆鼓励里卡多接受福斯公司的出价。遗憾的是，他们井没有出价，又从何接受呢？

史姆克对此很有兴趣，但遭到市场行销副总裁史密地的强烈反对。史密地曾是艾克卡在福特办公室的见习生，是个大块头的德国人。他以不能再强硬的语气对艾克卡说明福斯为什么永远也不可能和克莱斯勒公司合作的理由。什么“你们的形象太坏了，车子太烂了，而经销商组织太不坚强了”等等。想当年定是艾克卡将他训练得太不错了，因为他只短短几句轻鄙的话便推翻了合并的方案，真是先生被学生打了。

4 年之后的 1983 年，两个公司又有进一步的会谈。具有讽刺意味的是， 风水轮流转，形势完全改观。此时是他们的经销商组织出了麻烦，没人买他们的“兔子”车了。

因为美国政府一直没有任何的能源政策，任何造小汽车的公司都得处于石油价格波动的左右之中。又由于福斯公司只造小车。而日本车已轻易地迎头赶上。德国马克和美元一样地无法与有政府操纵的日元相抗衡。

另外，不管“兔子”型车是在德国或宾夕尼亚州造的，劳工成本都太高了。福斯公司还得负担大笔由亚德到美国的船运成本，这也是相当贵的。

福斯公司成了最积极寻求合作的对象。但仍有其它人，像约翰·迪罗伦。他是从离开通用公司后自资经营汽车公司的业主，他想寻求是否有两家公司合并的可能性。

迪罗伦是第一流的汽车人，当他只是“庞迪亚克”车系的高级工程师时艾克卡便认识了他，以后他又升为“雪佛兰”车系的最高指挥者。当艾克卡于 1964 年因“野马”车系上了《时代》杂志封面时，他曾取笑说：“怎么会是你上《时代》杂志而不是我呢？”1982 年他因涉嫌毒品走私也上了《时代》杂志封面时，艾克卡暗暗替他惋惜：“约翰，你虽然也如愿以偿了，可你实在有更多的才能应发挥在正道上。”

当约翰来访时，正是两家公司都有大麻烦的时候，艾克卡告诉他：“我父亲曾告诉我不要把两位失败者放在一起。所以你或我有一方起死回生时， 我们再重新来谈。”

合并的念头行不通后，约翰又来见过艾克卡一次，这次他要艾克卡考虑RSD 免税保护计划。他以后也是因迪罗伦的保护计划闻名于世的。这计划是他和几位助手严加策划的，并被《幸运》杂志用很大的篇幅予以介绍。这是以招募小股的合伙人为股票，是钻政府法律规则空子的计划。

约翰认为克莱斯勒公司应该走这条路子，所以他准备了一份花费五、六万元成本的研究报告。艾克卡告诉他：“约翰，我很欣赏这计划，但即使可行，也必须以最现代化方式来做。因为‘IRS’会来调查我哪来的两亿元。这种避难法必须收回，因为不合时宜。”

1. 汽车业的危机政府是有责任的。政府制定的反托拉斯法太严厉了，以致使美国的汽车产品不能和日本竞争。这种优越性的丧失等于为美国的汽车业掘了个无底深渊⋯⋯

最后，经过各种的选择而无效后，他们只好还是求救于政府，别无它法。但艾克卡一行到华盛顿去并不是要求以贷款保证来寻求政府协助的。

如同艾克卡一般，里卡多对于这一天的来临越来越烦乱不安。业务上他仍然是董事长，尽管艾克卡即将接替他的职务来掌管公司，但公司到了如此日益严重的关头，也是他飞向华盛顿求援的时候了。

首先他试着说服政府停止实施能源法两年，以便争取国会的支持，这样公司便可不要花费经费来极力降低排气管的碳化物，而用这笔钱去开发新车型，但在华盛顿，政府没人理会这件事。

里卡多这样做是对的。虽然克莱斯勒公司有很多问题皆因管理不善而引起的，但政府方面也该负部份责任，在设立了一大堆为汽车安全问题的令人讨厌的刁难性规定后，又告诉汽车业者说：“你们不可一起讨论或发展这些工作，各人做各人的事即可。”而日本的做法完全相反，他们不像美国一样， 实行反资本法，是集中力量和智慧来寻求发展。

而华盛顿总是做些笨蛋事。法律规定的项目本就不该是有竞争性的，而根据业主一致同意的法定规则，如果不是坐牢就不要在同一房间来讨论事情，甚至要避讳听到通用公司在介绍他们的系统，一听到相关内容不马上起身离开就视为有罪。为什么不把某家公司发展效果更好、功能更佳、成本更低的控制系统拿来分享，让大家一起来共谋良策标价出售？

不过，当执笔至此时，美国政府已改变了他们的姿态。有消息传来，政府已经明白，制定的反托拉斯的法律太严格了，以致于使本国的产品不能与日本相竞争，除非再重新制定法令。遗憾的是，政府的新姿态似乎是想拉拢汽车业两大巨人—— 通用公司和丰田公司的合作，这样无异于又在头上打个大洞。

无论如何，因为这个反托辣斯的法令，使得通用、福特、美国汽车公司和克菜斯勒公司必须分别设立专门机构和拨出预算来谋求解决同一个问题。而这样做对任何公司都没有经济效益可言。

“自从 1966 年汽车安全保护方案实施以来，已花下了将近 190 亿美元来发展各种设计精巧的装置及设备来保护驾驶员以免伤害。通用公司一年可以有 500 万辆车子来平均转嫁成本，福特公司有 250 万辆，而克莱斯勒公司

只有 100 万辆左右。

不需要计算机也可得出以下结果：如果通用公司在特定项目花费是 100

万美元而卖出了 10 万辆车子。每位买车人便多负担 10 元，而如果克莱斯勒

公司成本花费一样，但只能卖 20 万辆车。便必须使每位车主多负担 50 美元。这还只是研究和发展的费用，然后必须生产，一样是如此不合理的成本

转嫁，只是金额更大了。通用公司由于拥有广大的消费群，可以造出更便宜， 比克莱斯勒公司卖得便宜的车子，这差距也就日益增大。

另一个拖慢时间的因素便是准备环境保护局的 EPA 规范证明，单单提出这份书面报告需要的人力时间便够多了。只就 1978 年来说，1 年的书面报告竟有 228，000 页之多。

各大经济研究所的报告也都指出政府对于汽车、卡车所做的安全、放射物成份及环境控制系统是对汽车业的不平等待遇，且是极其落后的。这也是艾克卡和里卡多共同认可的结论。政府帮了汽车业的倒忙，所以也得帮忙协助解决问题。

1. 向政府贷款是艾克卡极不情愿的选择，它将严重影响公司在汽车业、经销商和顾客中的声誉⋯⋯

当里卡多的冻结法规的提议没人理会后，艾克卡又开始奔走于大厅以进行退税的游说行动。根据这个计划，政府必须退回克莱斯勒公司为配合政府的安全、污染标准设备所花的金钱，总金额高达 10 亿无，其中 1979 年 5 亿元，1980 年 5 亿元。在日后所赚的盈余上，公司将付较高的税来抵偿。

克莱斯勒公司不是第一个提出询问申请的公司，美国汽车公司曾收到

2.200 万美元的免税退款；福特公司也曾与宾州政府为了取得建厂计划而给予的 4，000 万元免税破例。奥克拉荷马州最近也对通用公司提供了优厚的免税方案；雷诺几乎是法国国营的汽车公司，也得到了威斯康辛州的 1 亿 3 千 5 百万的贷款。大家也都知道密西根州和伊利诺州为了争取新行业的设厂而竞争激烈。底特律市更是对克莱斯勒公司提供优惠免税方案。在不少的欧洲国家，许多美国汽车公司也收到当地政府的当然赠款或补助费。

里卡多提议当一个公司处于亏损时，应该予以免税。艾克卡再次赴华盛顿寻求国会的支持，但被他们拒之门外。

约翰知道求援于政府是毫无办法后的选择。公司一直在赔钱，又无法很快地淘汰冗员。由于国际石油危机，使得公司负担越来越重。由于石油价格成倍成倍地上涨，公司必须尽快地推出前轮驱动、超高省油率的车系。每月投资 1 亿，一年就是 12 亿，这只是为了未来需要。而每星期五还必须筹集

2 亿 5 千万来付前一星期所买的汽车零件。

1979 年 8 月 6 日，新就任的财政部长威廉米勒便声明他支持政府为大众利益而支援克莱斯勒公司。他反对免税方案，但说如果克菜斯勒公司能提出全面自救计划，他将说服卡特政府考虑贷款保证。

一直到这时候，艾克卡才决定申请贷款保证。但仍有激烈的辩论，特别是史波立至死地反对。他坚决地认为政府的介入只能加快缩短公司的寿命。有些人以英国礼兰汽车公司为例，当他们请求政府援助时，便马上降低了民众对他们的信赖，市场占有率立刻下降了一半，从此一蹶不振。艾克卡说， “好！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政府的介入，我也一样不喜欢，那么你们给我更好的办法吧！”

但没有任何的提案。虽然大家不愿选择倒闭，却又实在别无它法，只得以极不情愿的心情决定向政府申请贷款的保证手续。

1. 艾克卡终于找到了谁是向政府请求贷款先例。6 个月以后，跟在艾克卡后面的是通用公司和福特公司，他们果然和克莱斯勒公司一样身负重债，他们竟以高达 50 亿美元的债务和克莱斯勒公司为伍⋯⋯

立都知道这申请手续一定会引起很大的争论，所以他作了一番充分的准备，也同时发现已有很多类似的先例。

1971 年，洛克希德飞机公司在经过国会决定后收到了联邦保证贷款 2

亿 5 千万元，国会为此成立了贷款保证委员会监督其运用情形，而洛克希德也缴回了所有的贷款外加 3，100 万的税金给财政部。纽约市政府也曾收到保证贷款，而至今仍没有关闭，这是较知名的例子。

艾克卡很快地知道收到保证贷款的还有电汽公司、农夫公司、铁路公司、化学公司、造船公司、各种小商人、大学生和航空公司，政府总计有 4 千 09 亿美元的贷款在外。但没人知道这些情形，反而说允许克莱斯勒公司的贷款会立下危险的先例。

艾克卡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记者和编辑多注意以前的 4 千 09 亿的保证贷

款，到现在已增为 5 千亿了。

又是谁得到了这些保证贷款呢？在 1974 年进口救济法下有 5 家钢铁公

司，包括琼希公司和来富林公司得到了 1 亿 1 千万元。最近，惠林彼得兹堡

钢铁公司也收到了 1 亿 5 千万保证贷款以更换工厂现代化装置及防污染设备装置。还有建筑业及烟农也享受了好处，海运业、航空界、以至于人民贷款， 农民委员会、进出口银行、贷物信用公司、中小企业委员会等的保证贷款也是如此，甚至华盛顿的地下铁路也得到了 10 亿元之多。

在国会会场上，他们不喜欢听艾克卡说的这些，似乎没人记住这些其它的保证贷款，那些新闻传播媒介也应该报道这些事，仍有很多人感到惊奇。其实创下先例的并不是克莱斯勒公司，艾克卡只是顺应时势罢了。

老实说，当艾克卡还是福特总裁时，他也不会理会这些争论，或许还会对克莱斯勒公司说：“不要拖政府下水，我是深信适者生存，不适者便该淘汰的自然生存道理的。”

但今天艾克卡对这世界有了极度不同的看法。如果他早知道保证贷款必须和国会有这么多次全国听证会时，一定会另想法子。对那些愿意听他说的人而言，他仍然要强调克莱斯勒公司并不是唯一的先例。相反地是整个美国社会的缩影。没有哪一行比汽车业来得辛苦，政府的法令和能源危机及经济萎缩几乎置汽车业于死地。

身为汽车业最弱小的一员，克莱斯勒公司首当其冲。而这只是整个美国汽车业的一个小冰山而已，艾克卡曾预测到通用公司和福特公司会很快地会加入赔钱的行列。6 个月以后，他们果然也如克莱斯勒公司一样身负重债， 而且使艾克卡料想不到的是，他们竟以高达 50 亿美元的赤字来和克莱斯勒公司为伍。

而在美国的 10 大企业组织里，还只有克莱斯勒公司有勇气在将发生倒闭危机时向政府求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