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来自日本的威胁

1. 艾克卡认为，面对日本的挑战是摆在今天美国金融界、企业家面前的一个十分急迫的重要课题。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经济的重新崛起对美国和全世界的经济发展和生存造成了很大的威胁。日本人的狡猾和计谋是全世界第一流的。罗斯福是曾经上过日本人当的美国总统⋯⋯

当艾克卡加入克莱斯勒公司后，不久就到日本和三菱汽车公司的高层人员开了一连串的会议。早在 1971 年，克菜斯勒就向三菱购买了 15％的股份， 并以道奇和克莱斯勒的名义，进口一些三菱性能优越的小汽车，从那时起两公司就开始合作。

会议在京都的神社举行。在会议休息期间，艾克卡和三菱公司的会长富男久保博士出去散步。当他们漫步经过私人的神社和庙字时，艾克卡间久保为什么他的公司要在这安静的田园环境里建造巨大的引擎工厂。

久保笑着回答说：“事实上，我们的京都厂，是日本以前的主要的飞机制造厂。在大战时，这里是我们制造轰炸机的地方。”

艾克卡不解：“为什么要选在风景这么漂亮的地方呢？” “就是因为这里风光美丽，”久保说，“战前，你们的罗斯福总统和他

太太曾来这里度假，他们爱上这地方。当战争开始时，罗斯福先生下令不可轰炸京都。我们的军事情报局知道这个命令后，就决定在这儿安全地造飞机。”

当艾克卡听完这故事后，他只摇摇头说：“我想在爱和战争之间这都是公平的。”

久保点头道：”我们日本人注重自身的利益，我不了解你们为什么不这样做？”

1. 艾克卡认为，有恃无恐的日本工业在无形或有形地腐蚀着美国经济的生存空间。现在美国最可惧的竞争对手是日本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日本汽车工业是日本政府的掌上名珠，它一直处在日本政府的保护网中，日本的汽车工业从 50 年代中期的 10 万辆上升到今天的 1 千 1 百万辆。日本政府、银行、股东、供应商、工人都拧成了一股绳—— 一致对外⋯⋯

美国为什么不这样做？艾克卡不是不了解。现在美国和日本又在作战了，不过这次不是枪炮的战争，而是一场贸易战争。但因为美国政府拒绝去看这场战争是怎么回事，所以注定美国是要打败仗的。

的确，两国的经济争斗关系着美国公司的未来，美国正面临着可怕的竞争对手，所有的条件并不平等，而比赛的场地对日本是有利的，美国就像是把 1 只手绑在背后来参加比赛，无疑美国会输。

日本的工业并不是靠它自己作战，它的背后有日本政府的支持，就是国际贸易工业局。

以美国人的观点来看，他们的国际贸易工业局听起来似乎是一个爱管闲

事的低层官僚机构，其实不然。在日本，政府机构吸收着许多优秀的青年人， 贸易、经济、财政等单位都是政府中最有名望的部门，在此任职的人都是有才能的。

当战后的日本开始重建时，政府视汽车、钢铁、化学、造船和机械为重要工业目标。其经济不是自由放任的上升，而是有目标的重点制度使政府和工业能合作来达到他们国家的预定目标。但也不是当年苏联式的完全是计划经济。

因此，日本的汽车工业处在一个受政府保护的网中。政府贷款，加速折价，禁止进口外国车和外商的投资等，由于这种努力，日本的汽车生产量从50 年代中期的 10 万辆上升到今天的 1 千 1 百万辆。

而且，管理阶层、股东、政府、银行、供应商和工人们都一起合作，他们用一流的技术设计出世界级的产品。由于国家的能源政策，他们改装省油的车。因此在 1973 年的以阿战争和 1980 年伊朗国王巴列维的被黜，日本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另一个有利的条件是他们不必负担国防费用。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已替他们负担起来，只要他们停止制造武器，美国就承诺他们的国家安全，并助他们一臂之力发展像汽车等民用产品。所以日本的税是世界上所有工业国家最低的。

美国在履行这个承诺的过程中，等于养大了一只猛虎，今天它已 35 岁了，膘肥体壮而狂乱地在美国汽车市场穿梭。它还要继续逞凶下去。日本汽车工业在世界汽车市场的来势十分凶猛。

日本国民每年只须负担 80 美元国防经费，而美闰是他的 10 倍以上。当美国忙着保护双方的国家时，日本就把钱花在他们的研究和发展上。

另一个对日本有利的因素是人为操纵日元逞弱势，他们操纵的技巧，让你不得不屈服。他们的银行和工业寻同谋使通货软弱。使出口货物的价钱更能吸引西方的市场。

每当艾克卡在华盛顿抱怨日本人操纵日元时，政府总要他拿出证据来。而艾克卡既不是驻东京的大使，也没人去伦敦和苏黎世帮他找出答案，美国财政部有 12 万 6 千职员，这是他们的业务范围。

艾克卡说：“我只知道一个东西走路像鸭子，叫声像鸭子，那它很可能是一只鸭子。当我们的利率从一开始的 10％到 22％，又回到 10％，在这段时间内，而日元始终停留在 240：1 的汇兑率上，你就知道东京方面是有问题的。”

日元至少被低估了 15％，听起来似乎不多，但这可使每一辆新的丰田车减少 1 千美元的成本，美国人在底特律的人如何与他们竞争？

每次提出这个问题，日本总是说不是日元太弱，而是美元太强。当然这是事实，而美国的财政措施也无济干事。里根政府必须接受这些责备，由于他紧缩货市的政策和高利率，使得美元更加吸引外资。

艾克卡最担心的是，即使克莱斯勒公司再努力 10 年，使每辆车可得到

1 千元的利润，但是日元可以用这种方法，在突然间把人们辛苦赚来的利益一扫而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是美国的政府应该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1. 艾克卡认为美国对日本该采取行动了。每当一辆汽车装上船销往美国

后，日本政府给制造商退税 800 美元。日本人只遵循自己的规则，所

以美国和日本人做生意总是得不到好处。日本有一张“网”，它由 500 家大企业织成，是受日本政府保护的。美国的许多产品很难打进日本市场。日本人爱吃美国的油炸土豆片，却被日本人改换名目，重征进口土 豆片的税⋯⋯

其次是自由贸易的问题，这在世界上也出现过 4 次。1 次是教 科书， 另外 3 次在现实世界中的尝试者是荷兰，但是很短暂的：工业革命初期的英国，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美国。

英国早在两百年前就能这么做，但他们没有竞争对手，而当 其它国家工业经济发展后，英国又放弃了自由贸易。美国也曾拥 何这种事，然而多年来美国的优势已被侵蚀，只是在国民的心里， 仍沉醉在 1947 年的美景中。

自由贸易是好的，只要每个国家都遵守同一个规则。而日本 却遵循他自己的规则，所以美国总是得不到好处。

每当一辆日本车装上船运往美国后，日本政府就退给制造商 8 百美元的税。这在关税贸易中是合法的，换一句话说，一个家庭主妇，在东京买一辆“丰田”汽车，比在旧金山买还贵。在欧洲，他们会例行地抽关税来抵销日本政府出口的补助，而在美国该如何反应呢？

一辆“丰田”汽车在日本卖 8 千美元，到了旧金山只卖 7 千 2 百美元，

但到了法兰克福价钱会升到 9 千美元，而在巴黎提高到 1 万零 5 百美元。因为美国自认是自由企业的堡垒，所以美国是自找苦吃。

现在美国能怎么做？在 1 个 1 千 2 百万辆汽车市场中，美国答应进口 25% 后，再恳求他们不要达到 35％。

欧洲比美国有经验多了，如果自由贸易那么重要，那为什么他们要限制进口？

意大利说他们只能容忍每年进口两万辆日本车，法国说只要 3％，德国呢？这伟大的自由贸易国，他们不喜欢严格的限制，但当日本人占的市场达到 11% 时，他们说：“10% ，而且不能再多了。”英国也是这样。

日本人在进口美国货物时公平吗？绝不。最近美国一些贸易代表团和日本讨论这些不平等，美国要谈有关牛肉和柑桔类的进口，因为这在日本是限制进口，还要谈开辟新的市场。

但日本人说这是无法协商的。他们笑都不笑他说愿意取消善前浓汤的关税。请注意，不是著前，只是蕃茄浓汤。真伟大，难道这 1 千美元就能削减

美国和日本 300 亿美元的贸易赤字！

同时日本限制美国药品出口，禁止美国电信设备和光纤物质输入。他们制造了 1 张网，由将近 500 家受政府层层保护的企业织成，日本的市场，使得美国无法输入货物。

举例来说，他们货品分类的制度，根本是骗人的。日本人爱吃的上豆片， 被分类为加工食品，要加 16％的关税，但当美国厂商准备进军日本时，他们马上将土豆片改为糕饼类，并抽 35％的关税。

艾克卡最喜欢举香烟的例子。他们允许美国香烟在日本销售，但是只在8％的香烟店出售，而且每包烟要加 0.5 元的税。这是自由贸易吗？

在 1981 年以前，美国烟厂商被禁止在日本做广告。也许美国也该规定， “达盛”车和“丰田”车只准在日本做广告。如果美国真这么做，保证会有

人说：“日本人会怎么想呢？”

1. 艾克卡认为，美国和日本不公平的贸易往来的原因是美国的软弱造成的。美国现在只能束手待擒。美国人却只能坐看日本人把目标对准美国一个又一个工业圈。日本人把“丰田”汽车一辆又一辆地输往美国， 同时还输进美国一样可怕的东西—— 失业⋯⋯

当有人问艾克卡是喜欢自由贸易还是喜欢保护主义时，他的回答是：“两者皆非。”艾克卡既反对保护主义，也反对政府满于现状。但美国现在是世界上唯一从事自由贸易的国家，没有进步、合乎现代的贸易政策，终究是会被击倒的。

因此，艾克卡采取中间路线，他称之为公平贸易。公平贸易中包括了选择性和暂时性的限制，以便来对抗世界上不以公平待美国这个国家。

让人们看看这是怎么回事？美国运给日本小麦、玉米、大豆、煤和木材。而他们二给美国的是汽车、卡车，摩托车、采油设备和电器。

请问你称呼一个出口原材料而进口成品的国家叫什么？答曰：殖民地。这就是美国和日本维持的关系，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形，当时美国可以

把一大堆茶叶倒进波士顿港口而结束了这种地位。

但现在，美国却只是坐着观看日本人把目标对准美国一个又一个的工业领域。

他们已经独占了电子工业，运动器材、复印机、照相机，以及 1/4 的汽车工业。

他们也独占了 1/4 的钢铁工业。日本人用很聪明的方法，偷愉地将钢铁输入了美国市场。他们把它涂上漆、放在 4 个轮子上，并称之为汽车。

当日本人将“丰田”汽车输入美国时，他们同时还输入了一种比车子还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输给美国的失业。美国的原材料和副产品在于维持国内的就业率，这政策很有效。日本人的失业率是 2.7％，而美国人的失业率是他们的 3 至 4 倍，甚至还远远超出这个数字。

下一步又输送美国什么呢？这不是秘密，他们也已告诉了美国人：飞机和电脑。

艾克卡不想让别人误解了他对日本人的态度。他是生气日本人玩弄的这些花招，而更生气的是美国人自己只是被动地坐在那里往其发生的一切在继续着。不过，日本人并没有错，正如久保先生说的，他们只是为他们的利益着想。

当艾克卡说出这些不平等时，而他的汽车工业界的同仁们却都保持沉默。因此，人们认为艾克卡是反对日本的，甚至在国内还流行了一个幽默式的小故事：

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历史老师给同学们出了一道口试题：“同学问，谁说过‘我只遗憾我只有一条生命贡献给我们的国家？”老师问。

一个坐在前排的日本女生纪子站起来回答：“纳森·海尔，1776 年。” “太好了”，老师又问：“谁说过‘不自由毋宁死’？”

这个日本小女孩又站起来说：“派翠克·亨利，1775 年。” “很好”，老师说：“同学们，我想纪子知道这答案是很好的，但你们应订觉得惭

愧。记住，你们是美国人，而她是日本人。”

就在这时，坐在后面的一个男生低声说：“去她的日本人。” “谁说的？”老师很生气地问。

这时有个声音喊到：“李·艾克卡，1982 年。”

这虽然是个讽刺式的幽默，但实际上艾克卡是很敬佩日本人的，为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而且要往哪里去，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国家有好的策略在帮助他们完成目标。

1. 日本人的聪明、强悍、忍耐是日本民族的一种美德。在日本的大工厂的工种只分为两种：技术工和非技术工。每个工人看事做事，一个工人每天可以做几种工作而毫无怨言，而在美国这是难以想象的⋯⋯日本的车为何能造得这么好？是因为他的工人好。日本的工人的工资比美国工人低多了，只有美国工人的 60％。他们没有随消费指数而增加的生活费用津贴，也没有由公司支付的医疗费用，但他们却更有积极性。他们所遵循的规则和美国是不同的。

在日本，工作只分为两种，技术和非技术的。这要看工作的需要而定， 一个工人可以在一天内做几种不同的工作。比如地板脏了，他可以拿起扫帚来扫干净，而不考虑这是不是他的工作。自然，这种责任感就产生了更大的效率。

而这在底特律是不可思议的事。在这里每个人都有特定的工作，工会把工作分成将近 150 种，工人的态度是“这不是我份内的工作”视而下见，这种规定是不是近于荒谬。

日本劳工联盟和管理阶层非常接近。他们彼此了解他们的成功与否利益是相关连的。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合作与尊重，而在美国却一直是对立和怀疑的。

日本工人有良好的纪律，如果有东西弄弯了，他会将它扳直，假如生产线上出了问题，他也会等着，直到它被修好。他们把工作当作是一项任务， 在那里，你看不到怠工，也看不到工人之间的离间。

艾克卡还曾听说过有些日本公司要处罚他们的管理人员，因为他们在休假日也要工作。而在密西根州或俄亥俄州是不可能看到这些情景的。

日本的管理阶层人员和他们的工人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一个主管就可能在生产线上干过，而他们所赚的钱和底特律的比起来差得很远，而且也不曾得到任何股票和延期赔偿。当听说三菱公司的主管曾做过工会的主席时， 美国的经理人员就很吃惊。日本管理阶层的这些做法，对美国人来说很奇怪， 但又很成功。而在美国，工业界和劳工总是对立的，私人工业和政府是不会合作的。

艾克卡首先要责备的是那些空头理论家，他们认为政府介人同家经济会危害自由市场的制度。当然，过度的干涉会造成这种情形，但如果继续落后日本，那很明显，政府的干预未免太少了艾克卡认为，假于日本或任何一个国家保护它的市场、鼓励本国工业、或在通货市场上耍花招，那美国也必须同样采取行动来平衡汇兑率。

艾克卡只希望快点行动，否则，在二十世纪末美国的经济武器会只剩下一些汽车银行、汉堡包连锁店、电动玩具店了。

这难道是二十世纪末，美国人所希望看到的美国处境吗？艾克卡的回答

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