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应正太线作战
芦家庄告捷,陈赓松了一口气。但战火之激烈,已然出于预料,陈赓从中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及时向各团及旅的指挥员传达命令,战斗要以机巧加顽强取胜,切忌蛮干。后来的事实证明,陈赓确有远见,他的看法也确实符合战场实际,百团大战中各级指挥员中确实存在着不同程度的蛮干现象。然而,在当时,即便是在陈赓自己直接指挥的部队之中。高涨的政治气氛和战前既定的战略目标以及某些指挥员并非妥当的战术要求,使得蛮干硬拼之风在部队占有相当的市场。
21日晚,陈赓亲率号称“夜老虎”的七七二团进抵南茹。22日7时,七七二团以2个连强攻冶西,冶西守敌不过1个中队,但他们既有坚固阵地,又施放大量毒气,加之军火不强,弹药不足,这一仗打得非常艰苦,以至于区区一个小镇,竟激战三日,直到25日才将这股敌人大部歼灭。至此,寿阳以西、榆次以东之正太路已被三八六旅控制,但这个胜利的代价也是相当可观的。
紧接着,朱、彭总、副总司令向百团大战参战部队发布命令,正太路之破击必须至少坚持半个月。根据总部精神,刘、邓首长下令左、右翼破击队统归陈赓指挥,彻底破坏正太路,切断敌人交通线。
但是,任何战争总是由两方面构成的。就在陈赓积极备战,准备扩大战果之际,榆次、寿阳、阳泉、和顺、辽县等地的日军在总结前段作战吃亏的经验教训后,也正在策划着对陈赓部队的一次“扫荡”。
8月31日凌晨7时,呼啸而来的飞机炸弹撕破了晨幕,六千多日伪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分四个方向向陈赓主力部队压来。
为防止敌实现合击之企图,陈赓沉着应战,仅令十六团主力以最强火力向进犯该团所属阵地之敌实施反击,其余部队则全部转移至安全地带,以静待动,相机出击。
这时候,周希汉做为一个能打善拼的优秀指挥员的诸种品质便完全体现出来。尽管面对六千余敌军的围攻,他带的十六团却始终打出了一支主力部队的气势,以至日军最高指挥长官冈村宁次也以为围住了陈赓主力军。
正是十六团的英勇反击给主力部队赢得了喘息之机。七七二团、三十八团、二十五团以及旅直特种兵以充裕备战势态迎来了新一轮更加激烈而惨酷的血战。
9月2日,按陈赓计划,以七七二团、三十八团与转移行动中之十六团配合,在榆树坪至窑儿里一线伏击敌主力。但兵力尚未展开,便遭敌机轰炸,作战意图为敌所知。陈赓当即以变应变,命令部队立即撤出。谁知就在此时,又接到一二九师师部紧急通知:三八五旅炮兵在卷峪沟未能展开,三八六旅必须坚守窑儿里阵地。陈赓明白,这个命令意味着,师部处境危险、三八五旅处境危险,刘、邓首长处境危险。当此关头,挽救危局唯一的希望便是三八六旅的铜墙铁壁,便是太岳部队的血肉之躯。仗必须打。尽管阵地刚刚放弃,现在却要求必须夺回来。容不得半点犹豫,陈赓立马来到七七二团指挥所。
夺回窑儿里的战斗开始了。这可以说是整个百团大战中,冲锋反冲锋最为激烈的一幕。由于陈赓位置突前,七七二团、三十八团的团长、政委都亲自带队冲击,多次与敌展开白刃格斗。“杀啊杀”“哇呀呀”的喊杀声声震云霄。面对陈赓部队英勇无畏的冲杀和技艺不凡的格斗,日军指挥员立即意识到这一次才算真正碰上了冤家对头。大批的日军从各个方向合拢而来。但就在同时,一二九师师直机关及三八五旅友邻部队已安全转移,六千多鬼子围着三八六旅打了一整天,几乎是毫不间断的冲杀,使双方都受到极大的疲劳和损伤,原计划一口吃掉陈赓的日军终于明白他们的胃口还吞不下这块大骨头,于9月2日夜不声不响地撤退了。陈赓呢?拍拍满身硝烟,也不去追击,就地休整,干脆放胆睡觉。
这一仗,打得惊天动地,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气势,打出了部队的风格。战后,北方局书记杨尚昆、八路军总政治部主任罗瑞卿等亲临太岳部队进行慰问,盛赞部队的英勇顽强。
打完这一仗、陈赓本想让部队多休整两天,可是不料想,送到手的买卖又找上门来了。9月5日,侦察员来报,日军三十六师团之求野大队五百余人,由太谷出动,欲经彭温庄至双锋镇,袭击友邻部队。
“司令员,这股敌人,打不打?”侦察科长问。
“哎!这买卖要是不做,那日本人不是要说我陈赓太不够意思了吗?”陈赓回答着,一个完整的作战方案已经形成。
9月6日晨,原本计划偷袭别人的求野大队轻装疾进,眼看就要到达双锋镇了。突然,寂静的山梁上和东边高地里不知从哪里钻出一条条火蛇,旋即就将“皇军”压缩至干河沟里,尽管求野死命反击,且得到空军的紧急援助。怎奈陈赓的攻势不急不躁。既不冲锋,也不轰击,可是只要你一露头,就不知从哪里飞来几颗子弹,就有炮弹长着眼珠般飞来,神了!就这么着,牛皮糖慢慢熬。战至7日拂晓,击毙求野大队长以下四百余人,仅数个人逃走或失踪。
榆社县城是鬼子转运粮秣弹药的重要枢纽之一。自1939年秋陈赓率部几次西征同蒲中段的郊县、太谷、榆次等地后,鬼子就十分注重加强对这里的守备。一方面以防同蒲路受阻,利用这条交通线,从正太路向白晋路运输;另一方面,固守榆社有利于鬼子扩大占领区,以限制晋冀豫抗日根据地的发展。因此1939年鬼子打通了辽县经榆社至武乡的大道后,就调原东京的流山第四混成旅团板津大队腾本中队驻防。腾本中队,素以剽悍善战著称,且武器精良。腾本进驻榆社后,以位于东关的省立榆社中学和文庙等坚固建筑为核心,构筑大小碉堡8个,凭险固守,自夸为“固若金汤”。陈赓经过反复权衡,同周希汉在地图上点点划划,嘀嘀咕咕说:
“鬼子占据险要地势和坚固的工事,装备又大大好于我,以逸待劳,怎么办?”
这是周希汉的声音。
“榆社鬼子被困于抗日根据地内,正太路破袭已使其惶惶不可终日,一旦被围被困,企盼援兵等于望梅止渴。”这是陈赓的看法,“因此,我们应采取避敌之长、击敌之短的战术,实施近战夜战,进行突袭,坚决割掉这块毒瘤!”
“好,我同意司令员的看法。要实现战斗的突然性,关键在于隐蔽接敌,然后层层推进,一层甲胄一层甲胄地剥,最后夺取东关。”
陈赓继续说道:“对对对,你这个参谋长,确是有谋可参。能不能隐蔽接敌,关键是选择好隐蔽地点,你亲自去侦察一下在什么地方隐蔽最保险。还有,兵力部署你先拿出个意见来,回头我们再具体商量一下。”
“好,司令员,你又是两夜没睡觉了,首长的话你又忘了!”周希汉关切又带责怪地说毕,走了。
周希汉带着几个参谋贴近榆社城,转了一个圈子,更觉榆社地形险要、工事坚固名不虚传。除城东各有一条道路可以接近城墙外,其余都是断头绝地。鬼子放重兵防守东门城墙,一座碉堡高达二十多米;北面和西面都设有监视台,全城和四周动静尽可收入眼底。这些地方,显然不具备部队隐蔽的条件。只有一个地方,在城东20米外,居然天生一片长方形状的树林,部队隐蔽非此莫属了。
周希汉把侦察情况汇报后,又谈了兵力部署计划。陈赓仍不放心地说:“好!你带我去看看这片树林。”直至从前沿回来,这才放下心来,任周希汉调兵遣将:“七七二团、十六团主攻榆社。具体部署是:七七二团一营攻击榆社东门城楼碉堡;二营攻击城南敌岗哨;三营为预备队,配置在河南街、高家沟、廉家庄一线,并伸出1个连在敌道路上设伏;”
“十六团一营攻击城西北角;其余2个营为预备队,配置在茅岭底以西山地,并要以1个连在敌退路上设伏。”
陈赓望着各位团、营长略带疲倦的脸色,不无体察地说:“经过将近廿天的大破袭战,部队的确需要休整。但是,我们不能允许这三个据点的鬼子在根据地内再多存在一天。鬼子眼下和惊弓之鸟没什么两样,胆子小得很。因此,只要我们迅猛、顽强、稳准狠地对敌发动突然攻击,就会牢牢把握住战斗的主动权。”他转向七七二团团长说:“你们团一营采取迂回之势接近城东树林时,绝对不能让敌觉察,这是整个战斗的关键。明白了吗?”
“明白。”团长回答。
陈赓看到团、营长们振奋精神,目光坚毅,心里由衷地感到高兴,多好的部队呀!他接着说到:“请同志们回去做好战士们的思想工作和各种准备工作。”
黄昏,夜幕渐渐笼罩了无边的天际,榆社城黑乎乎地就象一个大怪物,毫无表情地立在黑暗之中。天空的星星眨着眼睛注视着此时此刻所发生的一切。
滕本中队。一场相当豪华的宴席正在进行,滕本正和他的5个心腹小队长大口大口喝洒,大口大口吃肉。杯盏交错,一个个醉眼朦胧。只见一个已有几分醉意的小队长,端着一杯酒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榆社城的,大大的坚固!诸君,为固若……”藤本接过来说:“固若金汤。”“对,为固若金汤干杯!”那个小队长带头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一阵高似一阵疯狂的笑声。
城外。三八六旅各部正按预定计划,向榆社秘密推进。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几声断断续续的狗叫声,整个大地出奇的静。七七二团一营的指战员们,猫着腰快速接近了树林,鬼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八路军已经在他们的鼻子底下。战士们屏声静气地隐蔽起来,只听在碉堡上放哨的两个鬼子哨兵在对话:“正太线,八路大大的厉害。”“听说,皇军弟兄大大的死了死了的,我的大大的害怕。”“沁源八路陈赓的主力,狡猾狡猾的。”战士们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晚12时,陈赓下达猛攻东关的命令。
“开炮!”雷鸣般的机关炮和山炮落向东关碉堡。随着几声“咣咣”巨响,碉堡被炸开了两道口子,尘埃冲天,尘埃中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抛向空中。鬼子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的晕头转向,方向不辨,咿哩哇啦端着枪胡乱射击。一营指战员迅速跳出树林,象离弦的箭一样,扑向敌碉堡,又是一阵猛烈的手榴弹,在敌碉堡中开了花。缩在碉堡里的几十鬼子,头不敢抬,枪不敢放,哆哆嗦嗦,吓作一团。随着:“缴枪不杀!缴枪不杀!”的呼喊,没死的鬼子,一个个举着双手,钻出碉堡,做了俘虏。
24日上午,陈赓亲自带领团、营干部,进抵阵地前沿,观察敌阵地情况,测验了所要攻击的每个工事的射向与射击角度,并一一标号,他确定第二次攻击的重点是摧毁对三八六旅危害最大、且利敌控制全面的西边和西北角的两个大碉堡,尔后向其它碉堡进击。并向团、营长交待了任务。
下午4时,陈赓发出第二次攻击命令。
两个团的各种火器一齐开火,整个山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到处火光闪闪、硝烟弥漫,敌人的炮兵被压制住了。敌工事的射口被严密的火力封锁了。敌人完全丧失了火力反击的能力。
鬼子为了扭转颓势,又开始大量施放毒气,陈赓和一路攻击部队都中了毒。
他忍住一阵又一阵的头晕、恶心,坚持指挥部队继续接近两边的重要工事,用手榴弹杀伤敌人。直到占领了敌人的四个碉堡,控制了敌人的全部工事,陈赓方才下达暂停攻击令。
23时50分,陈赓发出第三次攻击令:主要目标是敌核心阵地文庙和榆社中学。为最后全部聚歼守敌创造条件。
这次攻击分三路进行:一路由两边攻击文庙;一路由西北角攻击榆社中学;另一路从东北角合击榆社中学。
文庙很快便被我军占领。从西北方向攻击榆社中学的一路,攻进了中学的围墙,逼大部守敌退到东北角的工事中去;另一路夹击部队,在敌人后面发起冲锋,陷其于腹背受敌之困境。此时,陈赓下令部队暂停攻击,巩固已得阵地,养精蓄锐。
陈赓为保存部队实力,决定利用已得的东北有利地形,进行坑道作业,用爆破方法,彻底摧垮残敌,他亲自指导坑道作业于25日14时45分完成。
15时,陈赓下达了第四次攻击命令。
只听一声闷雷般的巨响,敌人的最后一个碉堡顷刻坍塌,敌人血肉模糊的肢体与四处飞散的木石混杂在一起,如雨雪纷飞。趁着烟尘弥漫之机,战士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手握迎风摆穗的砍刀,冲入敌群,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如入无人之境。号称单兵格斗技术世界第一的大日本皇军在这一刹那被打懵了。宛如一群丧家之犬,退到房屋中后才略为清醒过来,继续组织顽抗。但这已经对整个战斗于事无补,战士们一阵手榴弹就打发他们上了“西天”。藤本自知已到山穷水尽的绝境,在马厩里偷偷地剖腹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