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戈西进太岳山

日本东京。1941年12月8日7时。熙熙攘攘的人流被帝国电台的一条“临时新闻”镇住了，男播音员用深沉且凝重的音调宣读道：“据大本营陆海军部宣布，帝国陆海军于今天凌晨在西太平洋方面和美英军进入了战斗状态。”同一时间，日本联合舰队138架轰炸机和战斗机组成强大编队，以夏威夷军港为目标，对停泊在珍珠港内的美军战舰和陆上基地进行了猛烈的袭击；1小时以后，日军又派出第二批171架飞机进行了攻击。偷袭取得了预期的成功。在令人窒息般的气氛中经过几个小时后，电台广播了日本天皇宣读的宣战诏书，接着，东条首相以“奉大诏”为题发表广播演说，随后，日本陆军攻陷马平半岛，对企图苟且的英军发动了强大进攻。沉睡的英、美两国惊慌失措，被迫对日宣战。自此日始，全球人类命运生死攸关的大博斗——第二次世界大战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

就在此时，在中国，中国人民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开始进入了一个“最困难最危险最黑暗”的阶段，太平洋战争爆发的当天，日军突破九龙半岛要塞阵地，25日，驻守香港的英军举起白旗投降。与此同时，日军为了策应南方作战，从24日开始了第二次长沙战役。日军投入4个师团12万兵力，分八路强渡新墙河侵犯长沙，1942年元旦，日军攻到长沙城下。

在华北，日军为配合其太平洋战争，将原来在华北推行的“治安肃整运动”扩大为更残酷的“治安强化运动”，其具体内容是，视占领程度，将华北分为三类地区，施以不同政策：日军将其占领区称为“治安区”，主要通过“清乡”圈村、推行连坐法强化保甲制度，建立伪军组织等，禁绝抗日活动；对双方争夺的游击区，称“准治安区”，通过怀柔与恐怖兼施的手段，扩大“蚕食”面，制造“无人区”，把村民集中到“人圈”内施以暴虐；对抗日根据地则称为“外治安区”，主要推行疯狂的扫荡和“三光”政策，以摧毁抗日军民的生存条件。由此，八路军华北太行根据地的面积从1939年的104107平方公里减少到1942年的81291平方公里，太行山的日军把从武乡经榆庄到辽县的公路切割成两块。

在此期间，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合令日本陆军第一军参谋长花谷正率四十一师团、三十六师团和独立第九混成旅团共万余兵力，以太岳山区之沁源为主要合击目标，分兵十路对八路军太岳抗日根据地大举进犯。在其惨绝人寰的“三光”政策之下，铁蹄踏过之处，不少村庄化为焦土，房屋变成废墟，村村冒烟，户户戴孝。以1940年11月17日到24日日军扫荡沁源为例，沁源县的112300间房屋和100650石粮食化为灰烬，2696名群众惨死在日军的屠刀之下，1810头牲畜成了侵略者的战利品，太岳根据地之中心地带面临着空前的考验。

1940年1月，早早光临的严冬使太行山上风偏大，雪偏多，刺骨的寒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狂舞不停，所有的山梁，沟壑、道路、河流、村庄和树木，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花絮。

这天，西北风仍旧“呼、呼”地刮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照样漫天飞舞。在武乡砖壁村成群结队的八路军战士正在清扫街道上的积雪，前脚扫，后脚下，刹那间，又是厚厚一层白雪，这时，一二九师长刘伯承从由北向南的一所窑洞走出来，大声喊道：“警卫员，备马！”

“是！”随着应声，一位精悍的小战士牵着两匹高头大马急急走来，悄声问道：“首长，这么大的雪，去那儿？”

“接陈赓去！”话毕，首长翻身上马，警卫员策马追上，朝村西方向急驰而去。

与此同时，在往砖壁村的路上，也有一黑一红两匹骏马并辔而来，已不是跑，而近乎走了。

“喂！师长大雪天召我们去，你说有啥要紧事？”一位戴着眼镜满脸络腮胡子的人问。

“依我看来，可能和阎锡山的‘十二月事变’有关。”另一位也戴一副眼镜，脸庞略显削瘦的人斯文地回答。

“这个阎百川，中国最大的滑头鬼。他这么一胡来，华北抗战形势可就相当严峻了。”“是啊！形势的变化真是令人难以预料。不过我想我党、我军从方针、战略、战术许多方面都会随之变化的。”

马上的两位你一言我一语从国民党的五届五中全会谈到山西的“十二月事变”，又谈到全国和华北的抗战形势。

1939年的形势，风云莫测，时局骤变。1939年中国同样风雷激荡，血雨腥风。1月21日，国民党召开五届五中全会，蒋介石在会上作了所谓《唤醒党魂，发扬党德，巩固党基》的秘密报告，确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政策。此后，类似顽军石友三部和九十七军朱怀冰部袭击八路军的事件便屡屡发生。12月，蒋介石命令胡宗南部队进攻陕甘宁边区，并占领了淳化、拘邑、正宁、宁县、镇原等地。阎锡山亦步亦趋。集中6个军的兵力，分南、北、中三路纵队，攻击隰县、孝义一带由共产党领导的抗日组织决死二纵队和八路军晋西独立支队，掀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可以说，当此关头，抗战危机不在于敌伪猖狂的程度，而在于抗战阵线内部投降反共分子的嚣张。这样的局面，谁能不忧心如焚呢！

“首长，那不是陈旅长和王政委吗？”警卫员惊喜地说。

刘伯承扶了眼镜架定眼细看，声音爽朗地说：“是陈胡子，是他们。”边说边往马屁股上加了一鞭。

四马相遇，对面两人下马，刘伯承行军礼。其中一位快言快语：“报告师长，三八六旅旅长陈赓、政委王新亭奉命前来报到。”

“我是来接你们二位大将的。”“师长迎接旅长，这可是头一遭啊！”陈赓开玩笑地说：“怕我们开到湖南去？”

“你陈赓，我是怕撵你都撵不走哟。”刘伯承接住陈赓的话茬说。

说毕，四人哈哈大笑起来。

到了师部，陈赓和王新亭刚一进门，尚未向早已在坐的邓小平政委寒暄一字，便已知道今日召见非同一般。陈赓一眼便看见，师长、政委平时待客才用的茶杯已经没有一丝热气，烟头却扔满用硬纸壳做的一个大烟缸。要知道，邓政委可从没有积攒烟头的习惯。哪怕是在极端困难的长征路上也如此。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赓不再开玩笑，一脸正容地从邓政委手中接过一支香烟，端庄落坐。

这时，刘伯承说话了：“政委，你把情况说一下吧。”

“好。”邓小平并无一句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以国民党的五届五中全会为标志，蒋介石集团日益加紧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活动。阎锡山的‘十二月政变’是这个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1月17日，蒋介石又公开发布命令，无理要求我太岳和太南地区的八路军决死队一律撤到白晋路以东，邯长路以北地区，妄图一举摧毁太岳抗日根据地。”他喝了口水，顿了顿，继续说道：“党中央，中央军委认为我党同国民党在山西的斗争，是牵动华北全局，关系全党的重大斗争。”

刘伯承接着说道：“因此，朱总、彭总昨晚来电，命令你二人率三八六旅开赴太岳区，以沁源为中心，把太岳区建设成坚强的抗日民主根据地。”

陈赓、王新亭“啪”地起立齐声应道：“坚决完成任务！”

刘伯承示意他们坐下，继续说道：“沁源是个好地方，群众基础好，党的力量强，物产也丰富，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但也正因如此，日本鬼子对那里多次扫荡，使老百姓蒙受了重大损失。你们到了那里，一定要紧紧依靠那里的党组织和人民群众，保护群众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保存部队的机动力量，瞅准机会狠狠打击敌人。对了，对阎锡山顽军也要有理、有利、有节，适时地给予重创。”

邓政委吐口烟雾接着说：“你们到了沁源，要和太岳区党委书记薄一波同志及时取得联系。在重大问题上征求一波同志的意见。同志们，三八六旅此一去，事关抗日大局，担子不轻哪。”

刘伯承又说：“只要我们把太行、太岳这两块根据地搞好了。那就可以说象一只大鹏有了双翼，可翱翔长空；又象插入敌人心脏的两把尖刀，可以把敌人的肚子搅得稀烂。从战略角度讲，意义非同一般。我相信三八六旅是一支很好的部队，你们一定可以完成这一战略任务的。”

陈赓、王新亭相视一笑，不无自信地点点头。王新亭笑眯眯地说：“陈旅长这些日子正想得慌，嫌没仗打呐。”

“你不更是手心发痒吗？我的政委。”陈赓回敬了一句。

“你们看，有什么困难吗？”邓小平问道。

“困难肯定会有，不过，我不准备上交困难。”陈赓坚定地回答。

“好，我知道陈胡子没有上交困难的优良传统，当然，我们当师长政委的也不准备接受困难。听着，明天，也就是1月19日，你们二人率部挺进太岳区。”刘伯承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