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8 年英文版序言[121]

《宣言》是作为共产主义者同盟[111]的纲领发表的,这个同盟起初纯粹是德国工人团体,后来成为国际工人团体,而在 1848 年以前欧洲大陆的政治条件下必然是一个秘密的团体。1847 年 11 月在伦敦举行的同盟代表大会, 委托马克思和恩格斯起草一个准备公布的完备的理论和实践的党纲。手稿于1848 年 1 月用德文写成,并在 2 月 24 日的法国革命[112]前几星期送到伦敦

付印。法译本于 1848 年六月起义[114]前不久在巴黎出版。第一个英译本是

由海伦·麦克法林女士翻译的,于 1850 年刊载在乔治·朱利安·哈尼的伦敦

《红色共和党人》[113]杂志上。还出版了丹麦文译本和波兰文译本。

1848 年巴黎六月起义这一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间的第一次大搏斗的失败,又把欧洲工人阶级的社会的和政治的要求暂时推到后面去了。从那时起, 争夺统治权的斗争,又像二月革命以前那样只是在有产阶级的各个集团之间进行了;工人阶级被迫局限于争取一些政治上的活动自由,并采取中等阶级激进派极左翼的立场。凡是继续显露出生机的独立的无产阶级运动,都遭到无情的镇压。例如,普鲁士警察发觉了当时设在科隆的共产主义者同盟中央委员会。一些成员被逮捕,并且在经过 18 个月监禁之后于 1852 年 10 月被交

付法庭审判。这次有名的“科隆共产党人案件”[122]从 10 月 4 日一直继续

到 11 月 12 日;被捕者中有 7 人被判处 3—6 年的要塞监禁。宣判之后,同盟即由剩下的成员正式解散。至于《宣言》,似乎注定从此要被人遗忘了。

当欧洲工人阶级重新聚集了足以对统治阶级发动另一次进攻的力量的时候,产生了国际工人协会[123]。但是这个协会成立的明确目的是要把欧美正在进行战斗的整个无产阶级团结为一个整体,因此,它不能立刻宣布《宣言》中所提出的那些原则。国际必须有一个充分广泛的纲领,使英国工联[124], 法国、比利时、意大利和西班牙的蒲鲁东派[125]以及德国的拉萨尔派①[126] 都能接受。马克思起草了这个能使一切党派都满意的纲领,他对共同行动和共同讨论必然会产生的工人阶级的精神发展充满信心。反资本斗争中的种种事件和变迁——失败更甚于胜利——不能不使人们认识到他们的各种心爱的万应灵丹都不灵,并为他们更透彻地了解工人阶级解放的真正的条件开辟道路。马克思是正确的。当 1874 年国际解散时,工人已经全然不是 1864 年国际成立时的那个样子了。法国的蒲鲁东主义和德国的拉萨尔主义已经奄奄一息,甚至那些很久以前大多数已同国际决裂的保守的英国工联也渐有进步, 以致去年在斯旺西,工联的主席能够用工联的名义声明说:“大陆社会主义对我们来说再不可怕了。”[127]的确,《宣言》的原则在世界各国工人中间都已传播得很广了。

这样,《宣言》本身又重新走上了前台。从 1850 年起,德文本在瑞士、英国和美国重版过数次。1872 年,有人在纽约把它译成英文,并在那里的《伍德赫尔和克拉夫林周刊》[128]上发表。接着又有人根据这个英文本把它译成法文,刊载在纽约的《社会主义者报》[115]上。以后在美国又至少出现过两种多少有些损害原意的英文译本,其中一种还在英国重版过。由巴枯宁翻译的第一个俄文本约于 1863 年在日内瓦由赫尔岑办的《钟声》印刷所出版

① 拉萨尔本人在我们面前总是自认为是马克思的学生,他作为马克思的学生是站在《宣言》的立场上的。但是他在 1862—1864 年期间进行的公开鼓动中,却始终没有超出靠国家贷款建立生产合作社的要求。

[118];由英勇无畏的维拉·查苏利奇翻译的第二个俄文本[129],于 1882

年也在日内瓦出版。新的丹麦文译本[130]于 1885 年在哥本哈根作为《社会

民主主义丛书》的一种出版,新的法文译本于 1886 年刊载在巴黎的《社会主

义者报》上[131]。有人根据这个译本译成西班牙文,并于 1886 年在马德里

发表[132]。至于德文的翻印版本,则为数极多,总共至少有 12 个。亚美尼亚文译本原应于几个月前在君士坦丁堡印出,但是没有问世,有人告诉我, 这是因为出版人害怕在书上标明马克思的姓名,而译者又拒绝把《宣言》当作自己的作品。关于用其他文字出版的其他译本,我虽然听说过,但是没有亲眼看到。因此,《宣言》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反映着现代工人阶级运动的历史;现在,它无疑是全部社会主义文献中传播最广和最具有国际性的著作, 是从西伯利亚到加利福尼亚的千百万工人公认的共同纲领。

可是,当我们写这个《宣言》时,我们不能把它叫作社会主义宣言。在1847 年,所谓社会主义者,一方面是指各种空想主义体系的信徒,即英国的欧文派和法国的傅立叶派,这两个流派都已经降到纯粹宗派的地位,并在逐渐走向灭亡;另一方面是指形形色色的社会庸医,他们凭着各种各样的补缀办法,自称要消除一切社会弊病而毫不危及资本和利润。这两种人都是站在工人阶级运动以外,宁愿向“有教养的”阶级寻求支持。只有工人阶级中确信单纯政治变革还不够而公开表明必须根本改造全部社会的那一部分人,只有他们当时把自己叫作共产主义者。这是一种粗糙的、尚欠修琢的、纯粹出于本能的共产主义;但它却接触到了最主要之点,并且在工人阶级当中已经强大到足以形成空想共产主义,在法国有卡贝的共产主义[133],在德国有魏特林的共产主义[134]。可见,在 1847 年,社会主义是中等阶级的运动,而共产主义则是工人阶级的运动。当时,社会主义,至少在大陆上,是“上流社会的”,而共产主义却恰恰相反。既然我们自始就认定“工人阶级的解放应当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情”[135],那么,在这两个名称中间我们应当选择哪一个,就是毫无疑义的了。而且后来我们也从没有想到要把这个名称抛弃。

虽然《宣言》是我们两人共同的作品,但我认为自己有责任指出,构成

《宣言》核心的基本思想是属于马克思的。这个思想就是:每一历史时代主要的经济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所赖以确立的基础,并且只有从这一基础出发,这一历史才能得到说明;因此人类的全部历史(从土地公有的原始氏族社会解体以来) 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即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之间、统治阶级和被压迫阶级之间斗争的历史;这个阶级斗争的历史包括有一系列发展阶段,现在已经达到这样一个阶段,即被剥削被压迫的阶级(无产阶级),如果不同时使整个社会一劳永逸地摆脱一切剥削、压迫以及阶级差别和阶级斗争,就不能使自己从进行剥削和统治的那个阶级(资产阶级)的奴役下解放出来。

在我看来这一思想对历史学必定会起到像达尔文学说对生物学所起的那样的作用,我们两人早在 1845 年前的几年中就已经逐渐接近了这个思想。当时我个人独自在这方面达到什么程度,我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①一书就是最好的说明。但是到 1845 年春我在布鲁塞尔再次见到马克思时,他已经把这个思想考虑成熟,并且用几乎像我在上面所用的那样明晰的语句向我说明

① 《一八四四年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著,弗洛伦斯·凯利-威士涅威茨基夫人译,

1888 年纽约—伦敦拉弗尔出版社版,威·里夫斯发行。

了。

现在我从我们共同为 1872 年德文版写的序言中引录如下一段话:

“不管最近 25 年来的情况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这个《宣言》中所阐述的一般原理整个说来直到现在还是完全正确的。某些地方本来可以作一些修改。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正如《宣言》中所说的,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所以第二章末尾提出的那些革命措施根本没有特别的意义。如果是在今天,这一段在许多方面都会有不同的写法了。由于 1848 年以来大工业已有了巨大发展而工人阶级的组织也跟着有了改进和增长,由于首先有了二月革命的实际经验而后来尤其是有了无产阶级第一次掌握政权达两月之久的巴黎公社[116]的实际经验,所以这个纲领现在有些地方已经过时了。特别是公社已经证明:‘工人阶级不能简单地掌握现成的国家机器,并运用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见《法兰西内战。国际工人协会总委员会宣言》伦敦 1871 年特鲁洛夫版第 15 页,那里把这个思想发挥得更加完备。) 其次,很明显,对于社会主义文献所作的批判在今天看来是不完全的,因为这一批判只包括到 1847 年为止;同样也很明显,关于共产党人对待各种反对党派的态度的论述(第四章)虽然在原则上今天还是正确的,但是就其实际运用来说今天毕竟已经过时,因为政治形势已经完全改变,当时列举的那些党派大部分已被历史的发展彻底扫除了。

但是《宣言》是一个历史文件,我们已没有权利来加以修改。”

本版译文是由译过马克思《资本论》一书大部分的赛米尔·穆尔先生翻译的。我们共同把译文校阅过一遍,并且我还加了一些有关历史情况的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