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古城相会

关羽一行正往北走，遇到了孙乾，孙乾说：“袁绍的将士互相妒忌，田丰还关在狱里，沮授不受任用，审配、郭图争权夺利。我和皇叔商量了，让他先去汝南，我在这里等候将军。”关羽护着车仗与孙乾往汝南而去。正走着，夏侯惇率人马赶上来。关羽让孙乾保车仗先走，勒马按刀说：“你来追我，有失丞相大度。”夏侯惇说：“你一没有丞相公文，二又闯关斩将，杀我部将，我先抓了你见了丞相再说。”二人正要厮杀，一骑飞奔而来，大声说：“丞相有令，不得拦阻关羽。”夏侯惇问：“丞相知道他一路杀人吗？”来使说：“不知道。”夏侯惇挺枪与关羽打了起来，战有十多回合，又有使者传令，但仍说丞相不知关羽一路杀人。夏侯惇挺枪又与关羽打了起来。这时，张辽赶了过来，大叫：“元让，丞相知道云长一路过关斩将，让我传令，不得阻拦。”夏侯惇说：“秦琪是蔡阳的外甥，他把外甥托我照料，我怎么向他交代？”张辽说：“元让不可违了丞相之意。”夏侯惇只好让车马过去。张辽问：“云长想去哪里？”关羽说：“听说兄长从袁绍那离开了，我正在找他。”张辽提议让关羽回去重投曹操，被关羽婉言谢绝。

关羽与张辽道别后，赶上车仗，走了几天，忽然天降大雨，就去一所庄院投宿。庄主名叫郭常，只有一个不务正业的儿子。关羽刚要睡下，忽然听到后院吵闹，过去一看，却是郭常的儿子倒在赤兔马旁，从人正与庄客厮打。从人说：“这小子来偷马，被马踢倒，我们赶来，庄客反而打我们。”

◆周仓

关羽正想发作，郭常赶来，呵斥了他的儿子。次日早上，关羽辞行，郭常连连道歉。关羽想教训那小子，那小子早在四更就走了。关羽护送车仗上路，走了不到三十里，山后拥出百余人来，为首两匹马上，前面那人头裹黄巾，后面那人是郭常之子。那人大喝：“留下赤兔马，放你过去！”关羽大笑说：“你既是黄巾，也应该知道刘、关、张的大名！”那人说：“我只听说关羽红面长须，你是谁？”关羽解开纱囊，露出长髯。那人滚鞍下马，劈头揪住郭子，拜在关羽马前，说：“我叫裴元绍，张角死后，我上山落草^[1]。今天早上这小子来报，说一客人骑了一匹千里马，让我来抢，没想到遇见将军。”关羽大声呵斥郭子：“我看在你父亲的面上，饶了你小子。”裴元绍说：“三十里外的卧牛山上，有个关西人，名叫周仓，生着一把卷曲的大胡子，身材魁伟，有千斤之力。他曾经在张宝部下，多次向我提起将军的大名。”关羽劝他改邪归正。正说着，周仓领人来到，下马就拜。关羽问他：“你见过我？”周仓说：“当年我跟随张宝的时候，曾经见过将军，只恨失身贼党，不能相随。今天见了将军，请收下我，死也甘心。”关羽见他心诚，就答应了。嫂嫂说：“当初廖化要跟叔叔，叔叔不收，为什么要收他们？”关羽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对周仓说：“不是我不收你们，是嫂嫂不愿意。等我找到兄长，再来招你们。”周仓认死也要跟随，关羽只好让裴元绍先领好这部分人马，等安顿好后再来招他们。周仓跟上关羽投奔汝南。

走了几天，看见一座山城。关羽一打听，此城名叫古城，几个月前被张飞赶走县官强占了，现在已聚集了三五千人马。他不由大喜，派孙乾前去通报，让张飞来迎二位嫂嫂。孙乾见了张飞，说明了情况，张飞二话不说，提矛上马，领一千兵出北门，见了关羽，举矛就刺。关羽大惊，急忙躲过，问：“贤弟为什么这样对我？”张飞说：“你投降曹操，封侯赐爵，还有什么脸见我？我要跟你拼个死活！”二位夫人连忙解释，张飞就是听不进去，还是要杀关羽。孙乾也解释，张飞只认为关羽是奉曹操的命令来捉他的。孙乾说：“他要捉你，怎会单枪匹马？”张飞指着后面，说：“那不是大队人马来了？”关羽回头一看，果然一支曹军人马来到。关羽说：“兄弟，请看我斩了此将，以表真心。”张飞说：“我这里三通鼓罢，你必须杀死他！”不一会儿，曹军来到，领兵的是蔡阳。蔡阳挺刀怒喝：“你杀了我外甥，却逃到这里。我奉丞相命令，特来拿你！”关羽也不说话，举刀就砍。张飞刚敲一遍鼓，蔡阳人头已落地。关羽抓了一个小卒，问他来历。小卒说：“蔡阳听说将军杀了他外甥，向丞相提出跟将军交战，丞相不许。这次是他到汝南征刘辟，却在这里遇到了将军。”关羽把小卒送交张飞，张飞细审，小卒又说一遍，张飞这才相信。二人正说，探子来报，说是城南有十多骑飞奔而来。张飞去往南门察看，原来是糜竺、糜芳。三人一同来见关羽，二糜参见了二位夫人。张飞请嫂嫂入城，到衙门里坐下，二位夫人又向张飞说起了关羽的事情，张飞这才大哭着参拜了关羽。

次日，关羽让张飞守城，保护嫂嫂，他和孙乾先去探听消息。二人来到汝南，刘辟说：“皇叔又到河北袁本初那里去了。”关羽让周仓去接卧牛山的人马，他与孙乾直奔河北。来到界首，孙乾怕袁绍恨关羽，让关羽留下，他自己去见刘备。关羽找到一座庄院，庄主恰巧也姓关，名叫关定，久闻关羽的大名，把关羽请进庄，热情款待，又让两个儿子出来拜见。

孙乾见到刘备，说了关羽、张飞相会的事。刘备说：“简雍也在这里，请他来商量。”简雍说：“主公明天见袁绍，只要说到荆州联络刘表共破曹操，就可乘机脱身。”刘备说：“你能跟我走吗？”简雍说：“我自有办法。”次日，刘备见了袁绍，假称要去荆州联络刘表共同抗曹，袁绍满口答应。刘备出去后，简雍跟袁绍说：“刘备可别一去不回，我跟他一起去，好监视他。”袁绍也答应了。

◆孙乾

刘备先让孙乾去找关羽，与简雍上马出城。到界首，孙乾把二人接到关定庄上。关羽拜见，痛哭不止。刘备见了关定，关羽说：“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关宁，学文；次子关平，学武。”关定说：“我想让关平跟随关将军，可以吗？”刘备问：“他多大了？”关定说：“十八。”刘备说：“我弟弟还没有儿子，不如认贤郎为子好吗？”关定高兴万分，就叫关平拜关羽为父，拜刘备为伯父。刘备怕袁绍追赶，忙收拾行李起程。一行人直奔卧牛山，正行间，碰见周仓带着数十人，带伤而来。关羽引他见了刘备，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前几天，来了一个将军，只一回合就杀死了裴元绍，强占了山寨。我跟他交战，身中三枪。”刘备问：“他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周仓说：“生得很魁梧，不知姓名。”关羽来到山下，周仓破口大骂。一将飞马挺枪下山，刘备大叫：“是赵子龙吗？”那人滚鞍下马，跪下便拜，果然是赵云。关羽、刘备下马相见，赵云说：“公孙瓒不听忠言，兵败自焚。我听说翼德在古城，正想去投奔，不想遇到了使君。我奔走四方，只有使君才是我真正的主人。今日能够跟随，就是肝脑涂地也没有遗憾了！”

张飞、二糜接刘备进城。刘备与二位夫人相见。兄弟重逢，谋士无缺，又得了赵云、关平、周仓三员战将。众人庆贺了几天，就收拾人马，到汝南与刘辟、龚都合兵一处，招兵买马，准备征讨曹操。袁绍见刘备不回，想起兵讨伐，郭图说：“刘备不足为虑，曹操才是我们最大的劲敌。刘表不够强大，孙策坐镇江东，实力强盛，可以考虑跟他联络，共讨曹操。”袁绍就派陈震前去送信。

孙策坐镇江东，取庐江、降豫章，声势日渐强大。吴郡太守许贡暗中勾结曹操，想把孙策骗到京师软禁。使者渡江时被识破抓获，孙策先斩了使者，又杀了许贡。许贡的家属门客都逃散无踪了。一天，孙策到丹徒西山打猎，看见一只鹿，就纵马追赶。前面有三人拦路，孙策问：“什么人？”三人说：“我们是韩当的军士。”孙策没有怀疑，一人突然挺枪刺腿，孙策拔剑去砍，没想到剑刃断了，只剩剑把。一人一箭射来，正中孙策面颊，孙策拔下箭，射死了那人。另二人举枪乱刺，叫道：“我们是许贡的门客^[2]，特来为主人报仇。”孙策用弓招架，身中数枪，马也被刺伤了。程普带人赶来，将二人砍为肉泥。孙策回吴会养伤，派人去请华佗。不巧华佗去了中原，弟子来为孙策看病。他说：“箭头有毒，已经入骨。百日之内不可动气，一气就会复发，再难治愈。”孙策性急，恨不得一天就好。刚休养了二十多天，张纮的使者回来，说是郭嘉有言，孙策年轻气盛，性急无谋，必死小人之手。孙策大怒，当天就要发兵攻打许昌。众人正劝不下，陈震又到，说是袁绍要联合孙策抗曹。孙策在城楼上设宴，款待陈震。正在饮酒，忽见众将互相私语，纷纷下楼。孙策问左右，回答：“有个道人，名叫于吉，能施符水治百病，百姓称他是神仙。”孙策大怒，说于吉蛊惑人心，要杀他。张昭与众官苦劝，陈震也在一旁苦劝，孙策不听，命人把于吉关押起来。张昭等数十名大臣联名为于吉作保，孙策仍然不听。第二天，孙策命于吉求雨，求不下就烧死他。于吉登台求雨，到中午天空阴云密布，但是没下雨。孙策就命人堆上干柴，把于吉扔上柴堆，四下点火。突然一道黑烟，冲上天空，顿时雷鸣电闪，大雨倾盆。于吉一声大喝，云收雨住，天空变晴。孙策见官民都拜倒在泥水中，连称“活神仙”，更是气恼，不顾百官劝阻，将于吉斩首。夜晚风雨大作，于吉的尸首不见了。

◆于吉

孙策要杀守尸的军士，却看见于吉从堂前走来。孙策正要拔剑砍他，却昏倒在地。众人连忙抢救。吴太夫人来探病，说他杀神仙得了报应，他仍然不信。当夜三更，于吉又立在孙策的床前，孙策取剑掷去，于吉却消失了。吴太夫人让孙策去玉清观祈福。当焚起香的时候，香烟不散，如同伞盖，于吉端坐在烟上。孙策出来的时候，又看见于吉立在殿门前。孙策拔剑掷去，于吉应声倒地。众人上前查看，那人却是处决于吉的刽子手。孙策走到哪里于吉就跟到哪里，吴太夫人对孙策哭着说：“我儿失形了。”孙策一照镜子，果然十分憔悴，忽然看见于吉立在镜子中，大叫一声，箭伤迸裂，昏倒在地。孙策醒来，叹道：“我活不成了。”于是召张昭和孙权来到床前，说：“如今天下大乱，东南大有可为，子布要好好辅佐我弟弟。”说完把大印交给孙权，说：“要论领兵布阵，你不如我，举贤任能，我不如你。你要常常想到父兄创业的艰难，好自为之。”孙权大哭，拜受大印。孙策又告诉母亲要时常教训弟弟。父兄的旧人，不可以轻易怠慢。吴太夫人说：“你弟弟还小，怕他不能担当大任。”孙策说：“弟弟才能胜我十倍，足当大任。要是内事难以解决，就问问张昭，外事难处理，就问问周瑜。”他又安排众弟弟，好好辅佐孙权，谁敢有野心，大家讨伐，不得入祖坟。之后又安排妻子乔夫人，要孝敬婆婆，转告她妹妹，嘱托周瑜，尽心尽力辅佐孙权。说完，瞑目而逝，年仅二十六岁。

孙权哭倒在床前，张昭忙劝：“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应该一面治丧，一面治理国家大事。”张昭让孙静办理丧事，请孙权出堂，接受文武百官参拜。孙权生得方面大口，绿眼紫须。当初汉使刘琬入吴，见了孙权，说：“孙氏兄弟，只有孙仲谋是大富大贵而且又能长寿的人，别人都不如他。”周瑜镇守巴丘，听说孙策受伤，赶来探病，没想到却变成了奔丧。周瑜哭罢，吴太夫人告知孙策的遗命。孙权与周瑜见礼，周瑜说了治理江东的策略，又推荐鲁肃来辅佐孙权。鲁肃，字子敬，临淮东川人，胸有韬略，家中富有，常散米给饥民。周瑜为居巢长时，带人马过临淮，因缺军粮，找鲁肃去借。鲁肃家有两囤^[3]米，每囤三千斛，就送了一囤给周瑜。现在鲁肃隐居在曲阿，好友刘子扬想约他投巢湖郑宝，他正在犹豫。孙权让周瑜立即去请鲁肃。周瑜见了鲁肃，废了不少口舌，才把他请出来。见了鲁肃，孙权非常赞赏他。孙权想成为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霸主，扶助天子。鲁肃认为，汉室不可复兴，曹操不可很快除掉，目前固守江东最重要，除黄祖，伐刘表，据长江天险，建号称帝，成就汉高祖的霸业。孙权更加敬重他。鲁肃又推荐了一个人，复姓诸葛，名瑾，字子瑜，博学多才，孝顺母亲。孙权拜诸葛瑾为上宾，他劝孙权不要联合袁绍，先顺从曹操，再慢慢找机会灭曹。孙权把陈震打发回去，不再跟袁绍联合。

◆田丰

曹操得知孙策的死讯，要起兵征伐江东。张纮劝曹操说：“乘人丧乱进兵，不是义举，不如好好待他。”曹操就奏明天子，封孙权为将军，兼会稽太守，张纮为会稽都尉，奉印往江东。孙权见张纮回来，让他和张昭同理政事。张纮又举荐顾雍（字元叹，是蔡邕的学生）。孙权就召顾雍为会稽丞，代理太守。

陈震回见袁绍，说了江东的情况，袁绍大怒，调冀、青、幽、并各州人马七十余万，独自攻打许昌。曹操领兵七万，前去迎敌，留荀或守许昌。袁绍临行，田丰在狱中上书，让袁绍不可擅动。逢纪却说田丰出言不祥，要斩田丰，众官求情，袁绍说：“待我破了曹操，回来再治他的罪。”袁军到阳武下寨，沮授说：“我军虽然人数众多，不如曹军勇猛，曹军虽然精良，粮草却不多。不出几个月，曹兵粮尽，不战自败。”袁绍大怒，命人锁起沮授，要等破曹后与田丰一齐治罪。曹操与众谋士计议，决定立即交战，排兵列阵，袁军也列成阵势。袁绍帐下谋士审配拨一万弩手，埋伏在两翼，五千弓箭手，埋伏在门旗内。双方主帅相见，各斥对方为反贼。张辽出马，与张合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败。许褚出马，与高览大战一团。曹操让夏侯惇、曹洪各领三千军冲阵，审配放起号炮，弓弩齐射，箭如飞蝗。曹兵大败，退到官渡。

人物谱

张飞

张飞，刘备义弟，五虎大将中第二位。字翼德，涿郡（今河北省涿县）人。认识刘备、关羽之前，以屠宰猪羊为生，是桃园结义的老三。曾在虎牢关与关羽、刘备一起迎战吕布。长坂坡桥头上一声吼，吓退曹操百万军。葭萌关夜战马超，巴西大战张飞，一支丈八蛇矛勇冠三军。刘备入川以后拜为本骑将军，封西乡侯。公元221年为替二哥关羽报仇，同刘备起兵攻伐东吴。临行前，因鞭挞士卒被部将范疆、张达刺杀，死时只有五十五岁。后人有诗叹道：

安喜曾闻鞭督邮，黄巾扫尽佐炎刘。

虎牢关上声先震，长坂桥边水逆流。

义释严颜安蜀境，智欺张飞定中州。

伐吴未克身先死，秋草长遗阆地愁。

[1][落草]出自成语“落草为寇”，寇即盗贼，旧指逃入山林做强盗。

[2][门客]封建官僚贵族家里养的帮闲或帮忙的人。

[3][囤]用竹篾、荆条、稻草编成的或用席箔等围成的盛粮食的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