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澄先生：

今日收到惠书，说尊著《联绵字典》再版嘱为题词事。我对尊著未曾研究，因此不可能发表意见。所谓“秦皇汉武之业”，大概是先生听错了。先生是著作家，似不宜与古代封建帝王的事业作类比。方命之处，尚祈鉴谅为荷。

毛泽东

毛泽东在信中所提到的“尊著《联绵字典》”，就是指的文字学家符定一 30 余年苦心孤诣的劳动结晶。据《辞海》载：“《联绵字典》，辞书。三十六卷。近人符定一撰。定一字字澄（澂），湖南衡山人（现应为湘潭人）。此书多收双声、迭韵和迭音的词，包括虚词。按部首编排，用反切注音，意义有不同，皆分条注释，一一引书证明。但收词并非都是联绵词，论字体完全墨守《说文》，是其缺点。”符定一毕生从事文化教育和语言文字研究工作。他对文字学这门冷僻枯燥的学问爱之成癖。从 1910 年起，他即开始搜集我国自隋唐以来经籍中的联绵字，广征博采，废寝忘食，30 年如一日，备尝艰辛，终于 1940 年编著而成《联绵字典》，其稿本多达 87 册，计 400 余万字，叠起来有数尺高，真可谓“著作等身”。

符定一又号悔庵，是今湘潭县晓南乡新铺村下新屋人（原属衡山，解放后划归湘潭），1877 年生，比毛泽东长 16 岁。符定一幼年时，父亲曾三次送他学木工，皆因他腹疾而辍学。父亲又送他至叔父私塾读书。他叔父是一个颇具旧学的秀才，遂授以《十三经》、《文选》，定一均能背诵。数年后他考入衡阳府师范学堂，毕业后考入北京师大。1908 年回湖南执教，并任省立第一中学校长、湖南师范校长、衡阳中学校长等职。汤萝铭督湘时，他以其“顾学通儒”的身份选任湖南教育会副会长，后任筹安会湖南分会副会长， 不久又当选为国会议员，赴北京定居。1926 年后在北京出任财政部次长、盐务总署署长等。抗日战争时期符定一曾一度回乡隐居，捐款办学，并资助有志青年出国留学。他既是一位杰出的文字学家，又是一位卓有成就的教育家。

1912 年，符定一任湖南全省高等中学校长时，年方 19 岁的毛泽东在一连投考实业、法政、商业等几个专门学校都不满意而自动退学之后，便来到了省立高等中学报考，他以第一名的优秀成绩被符定一考取。从此，毛泽东开始接受符先生的古典文学和历史、伦理等方面的教导。这一年，学校举行作文竞赛，毛泽东以刚健充实的内容、纵横捭阖的气势、严谨善辨的推理， 获得比赛的第一名。符定一没想到这位来自湘潭乡村的沉静的青年后生，竟能夺魁，便要“面试”毛泽东。他把毛泽东喊来，叫毛做一篇作文。毛泽东见先生如此器重自己，顷刻文思泉涌，一挥而就。符定一拿过一看，果然妙笔惊人，文采斐然，心中大喜，决心认真栽培。符定一见毛泽东喜欢读课外

书籍，便借给他一部《御批通鉴辑览》——这是一部上自远古下至明代、一共 166 卷的中国历代编年史。毛泽东对这部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由此产生了研究中国历史的想法及由课堂读书转为自由读书、研究学问的念头。毛泽东在湖南图书馆读了许多西方社会和自然科学名著及中外史地书籍。

1915 年后，符定一定居于北京，暂时和毛泽东分手了。1918 年，毛泽东在湖南第一师范毕业后，为组织湖南青年赴法国勤工俭学，与罗学瓒、张昆弟等人来到了当时新文化运动的中心北京。这两位感情诚笃的忘年之交又相聚了。毛泽东在北京大学教授杨昌济的介绍下，来到北大图书馆任助理员。他除了与杨昌济、李大钊、陈独秀、胡适等保持密切联系外，还常去符定一家作客。他们研究学问，讨论当时形势。毛泽东尤其表现出要改造世界的强烈愿望。符定一对这位“身无半文，心忧天下”的学生给予了热情的鼓励和支持。在北京，毛泽东初步接触了马列主义，开始“迅速地朝着马克思主义方向发展”。

1922 年，湖南军阀、省长赵恒惕枪杀了湖南劳工会首领黄爱、庞人铨，

激起了工人群众反抗的怒火。同年 10 月，毛泽东领导了长沙 6000 多泥木工人大罢工，并率领工人举行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随后成立了湖南“全省工团联合会”，被选任总干事。他还率领湖南 11 个工团的代表与赵恒惕辩论

3 天，取得了工人集会、结社等民主权利。但是，毛泽东却因此触怒了赵恒惕，受到赵的多次通缉。符定一这期间虽远在北京，却一直在记挂着自己的学生。他常利用回乡的机会打听毛泽东的情况。1925 年，毛泽东回家养病后经过长沙去广州，不料遭到赵恒惕军警的追捕。此时，符定一正好回到长沙省亲，闻知此事，便凭借自己宿儒的身份和他的关系，从中疏通，力陈他与毛泽东的师生情谊，竭力保毛出险，直到毛泽东化险为夷，离开湖南去广东， 他才放心。

1943 年，符定一拒绝国民党高官厚禄的诱惑，从北京假道重庆回到湖南，隐居家乡新铺。次年，他被国民党逮捕，解往新化，后经乡亲们设法营救获释。1945 年，王震、王首道率领的八路军三五九旅南下支队到达湘潭株洲时，符定一派儿子前去迎接，与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1946 年初，符定一根据地下党组织的安排，重上北京，会见中共代表叶剑英，参加地下活动。同年 6 月，毛泽东邀请先生赴延安共商大策。符定一遂偕女儿符德芳欣然前往。他到达延安后，毛泽东亲自主持会议，欢迎先生的临。符定一发表讲话，揭露蒋介石政府和国民党的腐败，对解放区给予热情洋溢的赞颂，并号召人民群众跟毛主席、共产党走，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9 月，符定一向毛泽东辞行，先行回到北京。毛泽东托其后返北京的女儿符德芳捎上一些礼物给先生，并附信一封。信

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