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山展雄风

1981 年 4 月 11 日晚，宁静祥和。兰州部队某师工兵连的官兵们经过一上午的艰苦训练加上一下午的政治学习，此刻正利用这个难得的周末之夜轻松休息。

突然，队部传来一声紧急的哨音。

顷刻间，所有的宁静被打破，所有的详和消失得没了踪影，整个营院笼罩上了一层紧张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气氛。

很快，集合已毕，高高的讲台上，竟然是副师长沈宝兴站在那里。看来势态严重。

的确，发生了不小的事情！

4 月 9 日黎明，甘肃省舟曲县泄流坡发生了一场历史上罕见的山体滑坡。

岷山余脉一座高达 870 多米的大山，一夜间下滑了五百多米，三、四千万方

土石像一条凶恶的“龙”，横卧在 150 米宽的白龙河床上，巨“龙”伏，江断流。情况紧急。

人民有危难，需要子弟兵！

工兵连的官兵们在沈副师长的带领下星夜兼程，火速赶往白龙江断流点。

原来并不太宽的江面已是白茫茫水天相连，积水量已达一千三、四百万立方米，水位仍在继续上涨。不断有撕裂人心的消息传出：“江水涌到县政府门前了！”“县油库进水！”“八百间房子被吞没⋯⋯”

官兵们面对日夜伫立在白龙江两岸山峦上的群众，心疼了，眼红了。 “劈开石‘龙’，上保舟曲，下保邻县武都！”抢险救灾指挥部的通明

灯火映出了一张张紧张严峻的面孔，研究劈山泄流方案的紧急会议彻夜进行。“时间就是生命！舟曲人民在急切等待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似焚烧着一盆烈火，都似压着一块巨石。怎样劈开“龙”膛？怎样做才能行之有效，万无一失？大家竭力思考着、讨论着，有人主张用寻常装药、放小炮， 理由是北岸山体仍在继续下滑，放大炮会加速滑坡，还可能震塌南山；也有人主张用二倍过量装药，放大炮，认为只有加快速度，才能抢在江水吞没舟曲县城之前泄流。然而，放大炮的风险性却不能忽视，如果南山被震塌，后果将不堪设想！如何定度？大家把目光投向身为总指挥的沈副师长。

老沈努力让自己冷静地思考。凭借几十年开山劈路的经验，他知道若用小炮开膛，一天难炸四米，而山体滑动一天至少有三四米，你炸，它滑，岂不是等于零。看来只能过量装药，放大炮。他仔细分析断流点的地质资料： 南山结构属土石质，石大根固，土粘板硬，山岩掉土表面松散，用一万公斤以下的过量装药不会震塌；而若使用延期雷管引爆，震波还可以减小。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滑过，江水在一米一米上涨，南北山顶聚集的无家可归的人群在成百上干地增加，官兵们的心在一点点被撕裂。

“为甘南人民担风险，值得！”老沈下定了决心，恳切地向指挥部提交了作战方案：用大炮开“龙”膛，泄流除灾。

清早 6 点半，工兵连开上了“龙”背。要进行 3000 公斤以上药量的爆破，

在建连 23 年以来，是头一回。从挖坑，装爆药到引爆，一旦出现差错，就会带来触目惊心的后果。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危险！而且不是一般的危险！然而，“我们不怕！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的战友为维护祖国的尊严献出了血肉之躯，我们为了千百万甘南人民，还有啥舍不得的！”指战员们以最快的速度挖好 6 个大坑，装上 3558 公斤的炸药。“轰！轰！轰！”几声巨响

后，烟尘散尽，一个长 20 米，宽 6 米，深 2 米的作业面开出来了。沈副师长的推断被证明是正确的：南山除震动下一些松散的土块外，山体没有向白龙江移动一厘米。药量还可以加大！

这天下午，7200 公斤炸药填装好后，乔排长摇动了直流引爆机，但奇怪的是瞬发装药没有炸，延期炸药也没有炸。糟糕，出现了“哑炮”。

几位战士一跃而起，争着去排除。 “站住！危险！到边上趴着去！”乔排长一声大吼，拦住了他们。与此

同时，他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经过小心谨慎地检查，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 直流引爆机的输出电压低，不能使康铜雷管起爆。小乔立即引来 220 伏交流照明电源，接通了瞬发装药。随着“轰！”“轰！”两声，闷雷在头上炸开， 250 立方米的土石像从簸箕里倒垃圾一样，一次掀出膛口，“龙”膛被辟开

了，断流了 7 天的白龙江卷起水柱，从膛口奔涌而出。

乔排长微笑了。望着他眉宇间的那发自内心的笑，谁会想到在他的军衣口袋里正装着两封让他伤心气短的信笺。一封来自于从小青梅竹马，如今考上大学的未婚妻海燕，他深爱了多年的海燕这回真地像海燕一样展开翅膀永远地飞走了；另一封是告诉他“母亲病重卧床”；从小失去父亲的他是母亲的心头肉，可军人的使命感使他不能守候在母亲榻前，哪怕是一天。这些日子，小乔的心情不堪是可想而知的，可他深深地压抑了所有的沉痛，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劈“龙”泄流中。这就是我们的子弟兵，坚强而忠诚！

大爆破仍在进行，膛口继续扩张、加深，一切都发展顺利，然而，突然间险情出现了：由于江水的冲刷，巨大的岩石带着小山般的土石，从膛沿塌

入膛心，堵塞了泄流口，眼看着被阻断的江水又飞快地上涨了。怎么办？

只有进行膛底打眼放炮，才能排除险情。这意味着必须跳入水中，意味着随时被洪水卷入江底的可能。

毫不犹豫地，董连长腰系绳索第一个跳进膛心。战士们也跟着跳了下去⋯⋯

江水猛烈地冲击，落石纷纷倾砸，官兵们在水中荡来荡去，艰难地选择点位放置炸药，为了保证水下爆破质量，他们用手把炸药一包包往於泥里按。石块戳破手脚，鲜血直流巨石一块块被炸开了，膛口由小到大，泄流量由平均每秒 10 立方米，加大到 50 立方米。但是，还有一块长 100 多米、宽 20 多米的巨石滞留在江心，形成一个小“岛”，极大地阻碍了江水通行。

“炸掉它！”徐副连长带领几个水性好的战士，乘冲锋舟向巨石驶去。浪好大，水好急，冲锋舟根本无法靠拢，几次努力都失败了。急得一向以稳成持重著称的徐副连长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干脆！”他习惯性地咬紧嘴唇， 三下五除二脱掉外衣，系上保险绳，带上工具，跳进了冰凉刺骨的白龙江⋯⋯

晚上 9 点 30 分，炸“岛”成功。

27 个日日夜夜写在了白龙江的历史上，27 个日日夜夜的奋斗，终于将巨“龙”斩断，白龙江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沿岸数万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保住了。

喜讯传开，汉藏群众奔走相告，英勇善战的子弟兵呀，人民感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