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宦官与朋党

东汉从中期开始,政权主要控制在外戚和宦官两大集团手中。这两大集团各谋私利,互相斗争,政治黑暗。东汉后期,宦官掌权,政治更加腐朽, 一部分比较正直的官吏和太学生结合起来,与宦官集团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1. 外戚与宦官

东汉前期,皇帝很注意外戚干政,严格限制他们的政治权力,不使权势过大。章帝死后,和帝十岁即位。以后的继位皇帝也多是小儿,太后则是少年寡妇。太后临朝听政,实是依靠娘家的父兄掌权,因之往往形成庞大的外戚权力集团,左右朝政。小皇帝多非太后亲生,年长之后,畏忌外戚的权势, 怕被废黜,就以身边的宦官为心腹,伺机除掉外戚集团,宦官又掌大权。这样的斗争在东汉中期的和、安、顺、桓四帝时各发生过一次。宦官干政的情况日益严重。第四次斗争是外戚梁冀擅权和宦官单超等诛除梁氏。

梁冀擅权 顺帝时,后兄梁冀继父梁商为大将军。顺帝死,他立两岁的小儿为帝,是为冲帝。次年冲帝死,他又立八岁的小儿为帝,即质帝。质帝虽小,但却知道梁冀专权骄横。在上朝时,他说梁冀,“此跋扈将军也。”① 梁冀很忿恨,就把质帝毒死,另立宗室十五岁的刘志为帝,是为桓帝,梁太后临朝。梁冀专权近二十年,亲属党羽布满朝廷和州、郡。大小官吏升迁, 先向他谢恩,送大量的贿赂。这些官吏到任后,再疯狂搜刮人民。地方官吏向中央送贡品,要将最好的贡品先送给梁冀,次品送给皇帝。扶风(即右扶风,今陕西兴平)人士孙奋家中很富,梁冀送给他一套车马(四马一车), 向他借钱五千万。士孙奋畏于梁冀的权势,不得不给;但却只给他三千万, 他大怒,胡说士孙奋之母是梁家的奴婢,偷盗了梁家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于是逮捕了士孙奋兄弟,士孙奋死于狱中,全部家产被没收,其资产共值一亿七千余万钱。梁冀还劫略几千口平民为奴婢,称这些奴婢为“自卖人”。

梁冀在雒阳周围强占民田,调发农民,建造了一座私人苑囿,周围千里, 梁冀不许人触动苑中的一草一木。有人误杀了苑中的一只兔子,竟有十多个人因受牵连而遭杀害。

梁冀一家前后有七人封侯,出了三个皇后,六个贵人,两个大将军,娶公主为妻者三人,其余任卿、将、尹②、校的,有五十七人。桓帝本是河间王

① 掾(yuàn 院),通称掾史,为郡太守的属吏。

① 《后汉书》卷三四《梁统传》附《梁冀传》。

② 尹:汉代都城的行政长官称尹。梁冀弟梁不疑为河南尹。

刘开之孙,十五岁时,为梁太后和梁冀 所立。他对于梁冀也很惧怕。

单超等诛除梁氏 公元 159 年(延熹二年),梁皇后死①,桓帝与中常侍单超、具瑗(yuàn 院)、唐衡、左悺(guàn 贯)、徐璜等五人合谋,以虎贲、羽林千余人包围了梁冀的府第,梁冀自杀,梁氏的族人亲戚不论长少, 皆弃市。因牵连被杀的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有数十人,故吏、宾客被免官的有三百余人。据说“朝廷为空”。没收梁冀的财货被出卖后,共得钱三十余亿。这是宦官对外戚的第四次打击。单超等五人以功同日封侯,史称“五侯”。诛除梁冀及其党羽,对当时的政治、社会都有好处;但从此以后, 东汉政权为宦官垄断。

  1. 清议与党锢

宦官垄断政权以后,政治日益黑暗,一些比较正直的高级官吏、在野的地主士人和太学生,采取各种形式,对宦官集团展开了斗争。于是相继发生了“清议”运动和“党锢”事件。

宦官肆虐 宦官专权以后,排斥打击一般官僚士大夫,重用宦官的子弟、亲属和投靠他们的官僚。《后汉书·朱晖(huī挥)传》附《朱穆传》曰:宦官“手握王爵,口含天宪”,“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权倾海内,宠贵无极,子弟亲戚并荷(hè 贺)荣任。”他们抢夺民财,略取民女以为婢妾。中常侍侯览侵夺宅舍三百八十一所,侵夺田地百一十八顷,起立第宅十六区, 还虏略良人为奴婢。他的哥哥侯参任益州刺史,为了侵夺民财,诬人以“大逆” 之罪,捕杀后,霸占财产,前后侵夺民产以亿计。《后汉书·单超传》曰:“五侯宗族宾客虐遍天下,民不堪命,起为寇贼。”腐朽反动的政治统治加速了土地的恶性兼并,广大农民纷纷破产,流离失所,社会经济受到严重破坏。

清议 宦官专政不仅使政治黑暗,而且也垄断了仕途。这时的选举、征辟(bì 闭),都要按照他们的爱憎行事,这就严重地侵夺了士人的上进之路。这一时期,太学生已发展到三万余人,各郡县的儒生也很多,他们上进无门, 就与官僚士大夫结合,在朝野形成一个庞大的官僚士大夫反宦官专权的社会政治力量。他们“激扬名声,互相题拂;品覈(hē核)公卿,裁量执政。”①这就是所谓的“清议”。

所谓“激扬名声,互相题拂”,主要是比较廉正的官吏、士人、太学生等互相标榜。如说:“天下模楷李元礼(李膺),不畏强御陈仲举(陈蕃), 天下俊秀王叔茂(王畅)。”所谓“品覈公卿,裁量执政”,主要是批评宦官专权乱政。如说:“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③这样的议论自社会流入太学,太学生以郭泰为首, 奉司隶校尉李膺、太尉陈蕃为领袖,公开与宦官集团相对抗。

党锢 官僚士大夫和太学生们不仅在舆论上抨击宦官,还试图在政治上打击宦官势力。桓帝永兴元年(公元 153 年),冀州刺史朱穆在安平(今河北冀县)逮捕了宦官赵忠的不法家属。桓帝大怒,把朱穆撤职,关进左校服劳役。太学生刘陶等数千人诣阙上书,为朱穆申辩。并说:“愿黥首系趾,

① 梁皇后:桓帝后,梁太后(和平元年,150 年已死)妹。

① ②《后汉书》卷七八《党锢列传·序》。

③ 葛洪《抱朴子·外篇·审举》。

代穆校作。”④桓帝迫于舆论,赦免了朱穆。

延熹五年(公元 162 年),中常侍徐璜、左悺向中郎将皇甫规勒索钱财, 皇甫规不理。徐璜等就给他强加以罪名,关进左校服劳役。一些官吏和太学生张凤等三百余人,诣阙上书。皇甫规亦被赦免。

这样,官僚士大夫和太学生与宦官集团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延熹九年,术士张成教唆其子杀人,为司隶校尉李膺逮捕。

适逢国家有赦令;可是李膺因张成与宦官关系密切,就把他们处死。张成的弟子牢脩上书,诬告李膺与太学生、诸郡儒生及游学士人“共为部党, 诽讪(fěi shàn 匪善)朝廷,疑乱风俗。”①桓帝大怒,逮捕了李膺等二百余人。后经尚书霍谞(xǔ许)、城门校尉窦武等一再向桓帝说情,才得赦免回归田里,但却禁锢终身。这是第一次“党锢”。自这次事件之后,“正直废放,邪枉炽结”。大量的不愿与宦官集团为伍的士大夫、太学生等进一步结合,并推出了他们的首领或代表人物。就是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等,三君是窦武、刘淑和陈蕃,君就是“一世之所宗”③之意。他们与宦官集团的对立和斗争进一步激化。

第二年,桓帝死,灵帝立。太后之父窦武以大将军的身份与太傅陈蕃辅政。他们起用了李膺和其他一些被禁锢的名士。次年,他们又共谋诛除宦官集团。可是,由于事泄,宦官曹节发兵逮捕窦武,窦武自杀。窦氏宗族、亲戚几被杀光。又次年,曹节等以“部党”之罪名,再次逮捕了李膺等一百余人,这些人都死在狱中。他们的父子、兄弟、门生、故吏等,凡是做官的, 一律免官禁锢,禁锢范围扩大到五服以内的亲属。这是第二次“党锢”。

这次党锢直到中平元年(184 年)黄巾大起义时才被解除。建议解除禁锢的也是一个宦官,即中常侍吕强。他怕受禁锢的人心怀不满,与张角等“合谋”,因之提出这一建议。灵帝接受了这个建议,下诏解除了“党锢”。统治阶级内部的这场长达数十年的斗争,在农民起义面前,暂告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