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实地为民解忧
凤翔一带的自然条较很差,庄稼经常收成不好,百姓生活很艰难。—旦遇到灾荒,多少家庭只能人卖儿卖女,吃树皮草根度日。看到这些,他心里非常焦急。
嘉佑七年春天,从二月开始,竟连一滴雨都没下。当时,正是小麦苗拔节生长的时节,遇上这么严重的春旱,当年很可能就颗粒无收了,苏轼为此忧心如焚。
一连几天,苏轼都在麦田巡察,同百姓抗旱保苗。歇息的时候,他和几个农民围坐在地头,商量对策。一位老人告诉他说:“听人说,在唐朝的时候,太白山神曾经被封为神应公。而到宋朝以后,不知什么原因却被改封为济民侯了,无缘无故地被降了一等。大概太白山神生气了,所以惩罚我们吧?”
苏轼听了之后,马上找来有关的典籍和地方志查看,果然是这样,和老人说的一点不差。于是,他立即代知府向仁宗写了一篇奏折,请求恢复太白山原来的封爵。
同时,他又派了一名特使去通知太山神,那位特使临去时,苏轼还特意交待,回来时,一定要带一盆太白山顶池塘里的龙水。
三月十九日,苏东坡和风翔知府等人斋戒沐浴,一起去城外迎接龙水。消息传开后,老百姓都从四面八方赶来,如同赶闹市一般。
说来真是凑巧,这一天下午真的风云突变,下了一场大雨。两天以后,又接着下了一场大雨。这雨竟一连下了三天,使干裂的土地喝了个饱,枯萎的麦苗也重又焕发了生机。
这一下可热闹了,大家见面,一开口就谈论这件事,对苏轼更是赞不绝口。苏轼非常高兴,为了纪念,他将官舍后面的亭子命名为“喜雨亭”,还写了一篇碑记。
后来,苏轼在其它各地做官时,多次带领百姓去求雨,他每次求雨所做的祈文,都收在他的文集里。
苏轼这个人不大会应酬,闲下来,他就到处走一走,参观名胜古迹,看看山水风光。
凤翔府一带是周王朝的发祥地,关中历史文化积淀深厚,这里有数不清的名刹道观,留下了无数的古人遗迹。终南山脚下,古老的孔庙,奇画焕彩的开元寺,幽深的秦穆公墓,处处都曾徜徉过苏轼的身影。
这期间,他创作的《凤翔八观》,描述了在凤翔所见的八种历史遗迹。这些诗作,拟事状物,十分生动传神,既讲究辞章的变化,又有深刻的含意,风格雄浑,俨然已有大家气度。
凤翔开元寺大殿九间,后壁有吴道子的佛教系列画,自佛始生、修行、说法至灭度。其间,山林、宫室、人物、禽兽万千种,都画得十分精妙。苏轼所描摹的,就有这幅大壁画上最令人关注的情节,即佛灭度前在两株娑罗树下说法的一幕。这幕场景里,吴道子描绘了众多信徒的神情形貌。
寺中另有王维的画,除简单刻画信徒的清癯面貌,表现他们内心的孤寂,还重点刻画了周边的景物,以竹衬人。王维画的竹子繁枝乱叶却脉络清晰,仿佛在随风摇动,正抓住了竹的特征。观摩这些画,对苏轼后来的画风都有非常大的影响。
不久,宋太守任职期满,离开了凤翔。新任太守官叫做陈公弼。陈公弼是武官出生,当时已经60多岁了,他性情刚直,不苟言笑,对待下属很严厉。有时候他把苏轼找去,老半天也不接见,还总爱改改苏轼写的公文,这让以文字自傲的苏轼感到很憋屈。
嘉佑八年,仁宗皇帝去世,即位的新皇帝是英宗赵曙。修筑皇帝陵寝的木材和竹,都摊派由凤翔府提供,苏轼负责管理运输这些建筑材料。事情牵涉到皇家事务,来不得半点闪失,苏轼又是忙碌又是紧张,疲累而厌倦,一直忙了五个多月,才松了口气。
不久,他又受派前往长安,主持陕西一路的秋试。这一次,苏轼借机好好游玩了一番。这期间,他得以与商洛令章惇相识,两人一见如故,引为知己。他们把臂同游,诗歌唱和,欣喜痛快,相见很晚。
有一次两人一起旅行,到了黑水谷,那里有一条深涧。深涧两侧绝壁万仞,道路断绝,下边湍流翻滚,只有一条横木为桥。章惇要苏轼走过去,到那边的悬崖上题词。
苏轼两腿发软,不敢过。章惇说:“好吧,看我的。”便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从容在石壁上写下:“章惇、苏轼到此一游”,写完了又若无其事地走回来。
苏轼脸色煞白,拍着章惇的肩膀说:“子厚的胆略可以杀人!”章惇问:“为什么这么说呢?”苏轼说:“连身家性命都不顾的人,还怕杀人吗?”章惇想了想,耸耸肩,说:“也许是吧。”说罢,二人哈哈大笑。
不幸的是,这句话被苏轼无意言中。苏轼后半生的坎坷,竟然就是因为这位“可以杀人”的朋友而起。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秋试结束之后,苏轼回到凤翔。陈太守在府衙的后花园里盖了一座凌虚台,命人找苏轼写一篇文章作为纪念。苏轼一直对陈太守不满,虽然不至于公然对抗,但这次可算逮着了机会,于是,他在《凌虚台记》里用微妙的笔触,小小地讽刺了陈太守一把。
苏轼写道:事物的兴盛和衰败,是无法预料的。这里从前是长满荒草的野地,现在却建了一座高台,兴盛和衰败交替无穷无尽,那么,高台将来也可能又变成一片废墟了。一座高台尚且不足以长久倚靠,人的得失与之相比,来去匆匆又如何呢?如果想要倚仗高台夸耀于世而自我满足,那就错了。因为要是世上真有足以倚仗的东西,就不在乎台子的存亡了。
出乎苏轼意料,陈太守非常大度地接受了这篇文章,让人一字不漏地将它刻在台边的石碑上,以为纪念。
很多年后,苏轼在他为陈公弼写的传记中揣测,当年,严厉的太守也许并非存心刁难自己,只是出于玉不琢不成器的好意,挫挫自己少年得意的锐气而已。此外,苏轼还和陈公弼的儿子陈慥,结下了终生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