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江湖心忧天下

苏轼在贬官黄州期间,常常裹着粗布头巾,穿着草鞋,和农夫野老在田间村头谈天说地,因此对民间疾苦有了更加真切的了解,并通过写诗将它反映了出来。

特别是在《鱼蛮子》二诗中,苏轼详尽地描述了渔民的悲惨境遇:

江淮水为田,舟楫为室居。

鱼虾以为粮,不耕自有余。

异哉鱼蛮子,本非左衽徒。

连排入江住,竹瓦三尺庐。

于焉长子孙,戚施且侏儒。

擘水取鲂鲤,易如拾诸途。

破釜不著盐,雪鳞芼青蔬。

一饱便甘寝,何异獭与狙。

人间行路难,踏地出赋租。

不如鱼蛮子,驾浪浮空虚。

空虚未可知,会当算舟车。

蛮子叩头泣,勿语桑大夫。

鱼蛮子以水为田,以舟为屋,以鱼为粮。他们并不是蛮子,只是长得丑陋而又矮小一些而已。鱼蛮子吃苦耐劳,擘水取鱼,易如反掌。

他们家无完物,锅都是破的,连盐都没有吃的,完全靠鱼和蔬菜为生,过着水獭和猴子一样的生活。但比起那些受尽“赋租”之苦的农民来,他们的生活似乎已经算在天堂了。

而鱼蛮子竟能逃脱赋税,这不是地狱中的天堂吗?而鱼蛮子担心这种天堂生活的失去,怕鱼舟也要征赋,因此才反覆哀求苏轼,不要把他们的情况告诉那些逐利大臣。这是一幅多么悲惨的图画啊!

由于赋税繁重,加上连年灾荒,老百姓养不起儿女,当时鄂州一带溺婴现象很严重。父母也不忍心溺其亲生儿女,往往含着眼泪,紧闭双目,背过身子,把婴儿捺入盆中,只听见哇哇啼叫,挣扎很久才死去。这使苏东坡深感痛心。

苏东坡为了挽救这些新生婴孩的生命,拿出自己不多的钱,成立了一个救儿会,请心肠慈悲为人正直的读书人担任会长。救儿会向富人捐钱,请每年捐助十缗,多捐随意,用此钱买米,买布,买棉被,为救助婴孩之费用。无论何时何地,苏轼总是在关心民间疾苦。我们也要像他那样多献爱心,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苏轼还派人到各乡村调查贫苦的孕妇,她们若应允养育婴儿,则赠予金钱、食物、衣裳。这么一来,就解除了很多贫苦家庭抚养孩子的后顾之忧。苏东坡说,如果一年能救一百个婴儿,该是心头一大喜事,而他每年也捐出十缗钱来。

经过乌台诗案的创伤,苏东坡没有以前那种求轰动效应的心态了。现在他即便是写诗作文,也不再追求社会轰动了。他在寂寞中反省过去,觉得自己以前最大的毛病是才华外露,容易遭人嫉妒,反倒使自己受害。他要学会韬光养晦,在沉默中有所作为。到黄州的他彻底觉悟了,与以前的苏轼判若两人。

谪居黄州的苏轼,因为看到国家正操纵在一群小人手中,他更加忧心国家的命运,总是想尽办法打听着从京城里的消息。

黄州是一个非常偏僻荒凉的地方,为了打听朝廷方面的消息,他与旧党的故交如滕元发、王巩等不断通信,也与新党人物章淳、李琮等保持着一些交往。

这期间,苏轼作《代滕甫论西夏书》言边事,又有《答李镣书》为朝廷对西南夷用兵而设谋划策,且作《代李琮论京东盗贼状》等,这些政治上的作为,表明他依然关心政事,依然忧国、忧民、忧君。

王巩是故相王旦的孙子,亲旧满朝,消息灵通。他本人虽被苏东坡的诗案所连累,远贬南方,但侄子王震却在神宗身边预闻机要,很了解神宗的思想动态。

于是,苏轼就利用王巩这条渠道,以得到神宗的一些思想动向,对神宗这一时期的政治作为有了整体把握。

这期间神宗多次准备起用苏轼,但遭到了宰相王畦的阻难。王畦是个几乎没有什么政见的人,他阻止司马光、苏东坡入朝,未必因为他赞同新党的主张,只是为了保住禄位,不欲局面有所变动罢了。

但他的这分心思,被新党的蔡确看穿,加以利用,诱哄他去劝导神宗用兵西夏。如此战事一起,神宗调和两党的计划必被延搁,则王畦的相位可保。

在王畦等人的安排下,宋神宗效法唐太宗威震四夷的梦想,便被付诸实施。于是,朝廷两次集合军队大举进攻西夏,结果两次大溃,丧师几十万,损失不可胜数。

神宗的强国梦终于破产,不得不与西夏讲和。打这以后,他常常昼夜不得安寝,无缘无故痛哭流涕。又常常悔悟往事,准备起用司马光、吕公著辅佐太子,但还没有来的及实施,便英年早逝。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苏东坡从通信中,看到神宗皇帝对自己的态度,更看到了朝中奸佞小人为保住权位,唆使神宗对西夏用兵,结果导致了国家在军事上的惨败。这使苏东坡的心更加沉重。

元丰五年春天,神宗皇帝听到一个坏的消息:苏轼和曾巩这两位大文豪同时去世了。于是,他便连忙召见苏轼的一位亲戚想问个明白。

这个人回话说,他也听说了这个噩耗,但不知道是否确切。问话时,正当午膳,神宗难过得吃不下饭,只说了一句:“才难,才难。”

当时苏轼的身体确实不太好,眼睛得了很严重的疾病,几乎要失明了。他闭门在家休养,也不和朋友见面。没想到民间竟然流传起东坡先生被玉帝召往天庭这样的谣言,连范镇都特意派人到黄州来问,苏轼也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