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编(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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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 60 年代,农奴主的势力已经衰退,他们遭到了虽然不是最后的但终究是决定性的失败,不得不从舞台上销声匿迹了。反之,自由派抬起了头。进步、科学、善良、反对虚伪、人民利益、人民良心、人民力量等等自由主义词句风靡一时,现在,在这特别灰心失望的时刻,我国激进主义的无病呻吟家在他们的沙龙里,我国自由主义的清谈家在他们的纪念宴会上和他们的报章杂志上所呕吐出来的也是这些词句。自由主义者原来很有势力, 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改造了“新秩序”,——当然还不是完全改造,但终究是在相当程度上改造了“新秩序”。虽然当时俄罗斯也还没有“公开的阶级斗争的亮光”,但终究比现在亮一些,所以连那些不知阶级斗争为何物、宁愿梦想美好的未来而不愿说明丑恶的现在的劳动阶级思想家,也不能不看到自由主义的后面隐藏着富豪,不能不看到这种新秩序就是资产阶级的秩序。农奴主被逐出舞台,他们没有转移大家对当前更紧迫的问题的注意,没有妨碍大家按新秩序的纯粹(比较起来说)形态来观察新秩序,所以大家才有可能考察这一点。我国当时的民主主义者虽然善于指摘富豪的自由主义,可是不善于了解它和科学地说明它,不善于了解它在我国社会经济的资本主义组织下的必然性,不善于了解这个新的生活方式比旧的农奴制的生活方式进步,不善于了解这个生活方式所产生的无产阶级的革命作用,他们只是“唾弃”这种“自由”和“人道”的秩序,认为资产阶级性是一种偶然现象,期望“人民制度”中间还会出现另一种社会关系。

历史果然向他们昭示了另一种社会关系。没有完全被改革[32](被农奴主的利益弄得残缺不全的改革)打垮的农奴主已经(暂时)复活起来,清楚地表明了资产阶级关系以外的另一种社会关系是什么东西,并且用一种肆无忌惮、毫无理性和残暴至极的反动行为表明了这种关系,以致我国民主主义者胆怯了,屈膝了,不仅不向前进,把他们那种只善于感觉而不善于了解资产阶级性的幼稚的民主主义改造为社会民主主义,反而倒退到自由派那里去,现在他们竟自夸起来,说“所有严肃正派的报刊”都赞同他们的诉苦声⋯⋯即我想说的他们的理论和纲领。看来教训是非常发人深思的:旧时社会主义者关于人民生活的特殊方式、人民的社会主义本能、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的偶然性等幻想,已经暴露得十分明显了;看来现在已经可以正视现实并公开承认:俄国除开资产阶级的和过时的农奴制的社会经济关系以外,过去和现在都没有任何其他的社会经济关系,因此,除了经过工人运动,是不能有别的道路通向社会主义的。可是,这些民主主义者什么也没有学会,于是小市民社会主义的幼稚幻想就让位于小市民进步办法的实际清醒主张了。

现在,这些冒充劳动者利益代表的小市民思想家的理论简直是反动的

了。他们抹杀现代俄国社会经济关系的对抗,硬说可以用一般的、照顾到一切人的“振兴”、“改良”等等措施来办妥一切,硬说可以调解和统一。他们所以是反动的,因为他们把我们的国家描绘成一种凌驾于各阶级之上从而适宜于并且能够给被剥削群众以某种重大真诚帮助的东西。

最后,他们所以是反动的,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劳动者为了本身的解放必须自己进行斗争,必须进行殊死的斗争。例如,在“人民之友”看来,仿佛他们能独自把一切安排妥贴。工人可以放心。你看,甚至有一个技师也到

《俄国财富》编辑部来了,他们几乎完全拟好了一个“把资本主义推行到人民生活中去”的“计划”。社会主义者应该坚决彻底地同一切小市民的思想 和理论决裂,——这就是应该从这次进攻中得出来的主要的有益的教训。 请注意,我是说同小市民思想决裂,而不是同“人民之友”及其思想决

裂,因为同从未有过联系的东西是说不上决裂的。“人民之友”只是这类小市民社会主义思想流派中的一个流派的代表。我所以在这里作出必须同整个小市民社会主义思想、同整个旧时俄国农民社会主义思想决裂的结论,这是因为被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吓坏了的旧思想代表人物对马克思主义者展开的这次进攻,推动他们特别充分而突出地把小市民思想描绘了出来。我们把这种思想同现代社会主义、同有关俄国现实的现代资料加以对照,就非常清楚地看到,这种思想已经衰竭到什么程度,它已经丧失了任何完整的理论基础,堕落成了可怜的折中主义,堕落成了最平庸的文化派机会主义的纲领。有人会说,这不能怪整个旧社会主义思想,而只能怪这些从未被任何人算作社会主义者的先生们;但我觉得这种异议是毫无根据的。我到处竭力指明旧理论的这种堕落的必然性,到处竭力少用一些篇幅来专门批判这些先生,而尽量多用一些篇幅去批判俄国旧社会主义的一般基本原理。如果社会主义者认为我把这些原理叙述得不正确,或不确切,不透彻,那我只好恭请诸位先生,请你们自己把这些原理叙述出来,把这些原理好好地说透彻吧!

老实说,再没有人比社会民主党人更乐于有机会同社会主义者进行论战了。

难道你们以为,我们乐意回答这些先生们的“论战”吗?难道你们以为不是他们公开、坚决而激烈地挑战,我们会来干这种事情吗?

难道你们以为我们不尽力克制自己就能阅读、反复阅读和仔细阅读这种用官场自由主义词藻和小市民说教拼凑而成的令人作呕的东西吗?

要知道,现在只有这班先生在论证和叙述这种思想,那总不能怪我们吧。同时还请注意,我是说必须同小市民的社会主义思想决裂。我们分析过的这种小资产阶级理论无条件是反动的,因为它是作为社会主义理论而出现的。

其实这里丝毫没有社会主义气味,就是说,所有这些理论根本没有说明劳动者受剥削的原因,因而绝对不能有助于劳动者的解放,其实所有这些理论都是反映和拥护小资产阶级利益的;如果我们懂得这一点,那我们就一定

会用另一种态度对待它们,就一定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工人阶级应该怎样对待小资产阶级及其纲领呢?**不注意到小资产阶级的两重性(这种两重性在我们俄国表现得特别厉害,因为这里小资产阶级和大资产阶级之间的对抗发展程度较低),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它是进步的,因为它提出一般民主主义的要求,就是说,它反对中世纪时代和农奴制度的一切残余;它是反动的,因为它极力保存自己的小资产阶级地位,力图阻止和扭转国家朝着资本主义方向的发展。例如,所谓禁止转让份地[33]一类的反动要求,也和其他许多监护农民的办法一样,通常都是用保护劳动者的漂亮借口作掩护的;而事实上这些要求显然只能使劳动者的状况恶化,同时阻挠他们的解放斗争。必须把小资产阶级纲领的这两个方面严格区别开,所以在否定这些理论具有任何社会主义性质时,在反对它们的反动方面时,不应当忘记这些理论的民主主义部分。现在我用实例说明,为什么马克思主义者对小市民理论的完全否定,不仅不排斥它们纲领中的民主主义,反而要求更加坚持民主主义。前面已经指出小市民社会主义的代表人物在他们的理论中总是利用的三个基本论点:缺少土地,税款过重,受行政机关压迫。

要求铲除这些祸害,根本不是什么社会主义,因为这些祸害丝毫不能说明剥夺和剥削,铲除这些祸害丝毫不会触动资本对劳动的压迫。可是铲除这些祸害,就会清除加重这种压迫的中世纪破烂,使工人易于直接同资本进行斗争,因此,这种举动,作为民主主义的要求,定会得到工人最坚决的支持。一般说来,税款和赋税是只有小资产者才能特别重视的问题,但在我们这里,农民税款在许多方面不过是农奴制的残余:例如,应当立即无条件地废除的赎金[34]就是如此;那些只落到农民和小市民身上而与“贵人”无关的赋税就是如此。社会民主党人始终会支持这种要求:铲除这些造成经济政治停滞的中世纪关系的残余。缺少土地的问题也是如此。我已在前面详细地证明了关于这个问题的叫喊的资产阶级性质。例如,农民改革用割地[35]的办法直接替地主抢劫了农民,直接(夺去农民土地)和间接(巧妙地隔开份地) 地为这一巨大反动势力效了劳,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所以社会民主党人将最坚决地要求把夺自农民手中的土地立即归还农民,把地主的地产(这个农奴制度和农奴制传统的支柱)剥夺干净。后一种要求与土地国有化相吻合, 其中并不含有任何社会主义的东西,因为已在我国形成的农场主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只会更迅速更蓬勃地发展起来,但这一要求在民主主义意义上说来是极其重要的,因为它是唯一能够彻底打垮高贵地主的办法。最后,当然只有尤沙柯夫先生和瓦·沃·先生之流才会把农民的无权说成是农民被剥夺和被剥削的原因,但行政机关对农民的压迫不仅是明显的事实,并且不是简单的压迫,而是公然把农民看作“贱民”,认为他们命该受高贵地主的支配, 让他们享受一般公民权利(例如迁徙权①)只是一种特别的恩惠,任何一个

① 说到这里,不能不想起现任农业大臣叶尔莫洛夫先生在《歉收和人民的灾难》一书中反对移民时所表现

庞巴杜尔[36]都可以把他们当作关在贫民习艺所里的人来摆布。所以社会民主党人无条件地赞同这种要求:完全恢复农民的公民权利,完全废除一切贵族特权,取消官僚对农民的监护,给予农民自治权。

一般说来,俄国共产主义者,马克思主义信徒,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应该把自己称为社会民主党人,并在自己的活动中始终不应忘记民主主义的巨大重要性。俄国中世纪的半农奴制度的残余还异常强而有力(比西欧), 它像一副沉重的枷锁套在无产阶级和全体人民身上,阻碍着一切等级和一切阶级的政治思想的发展,所以我们不能不主张反对一切农奴制度即反对专制制度、等级制度、官僚制度的斗争对于工人有巨大的重要性。必须向工人十分详细地指明:这些制度是多么可怕的反动力量,它们在怎样加强资本对劳动的压迫,怎样欺压劳动者,怎样把资本阻滞在它的中世纪形式中,这种形式对劳动的剥削并不亚于现代工业形式,而且给解放斗争增添了极大的困难。工人应当知道,他们不推倒这些反动支柱①,就根本无法同资产阶级进行有成效的斗争,因为只要这些支柱存在,俄国农村无产阶级(这个阶级的支持是工人阶级取得胜利的必要条件)就永远摆脱不了闭塞无知、担惊受怕的状况,只能作绝望的挣扎,而不能进行明智顽强的抗议和斗争。因此,同激进民主派一道去反对专制制度,反对反动的等级和机构,是工人阶级的直接责任,社会民主党人必须使工人阶级明了这种责任,同时又要时时刻刻使工人阶级记住:反对这一切制度的斗争,只是作为促进反资产阶级斗争的手段才是必要的;工人需要实现一般民主主义要求,只是为了扫清道路,以便战胜劳动者的主要敌人即资本,资本按其本性来说是一种纯粹民主主义的制度,但它在我们俄国却特别倾向于牺牲自己的民主主义,而同反动派勾结起来压迫工人,更加厉害地阻止工人运动的出现。

以上所述,看来足以说明社会民主党人如何对待专制制度和政治自由, 以及他们如何对待近来特别加强起来的、力求把一切革命者的派别“统一” 和“联合”起来争取政治自由的思潮了[39]。

这是一个颇为新奇而独特的思潮。

的纯粹俄罗斯式的农奴主的厚颜无耻。他说,从国家观点看来,不能认为移民是合理的,因为欧俄地主还很需要空闲人手。——真的,农民生在世上,不是为了用自己的劳动来养活寄生的地主及其“显贵的”走卒,又是为了什么呢?

① 事实上在治理俄罗斯国家的我国官僚是特别厉害的反动机构,它还不大为我国革向者所注意。这种主要靠平民知识分子补充的官僚,按其出身及其活动的使命和性质来说,都带有浓厚的资产阶级性质,但专制制度和高贵地主的巨大政治特权,却赋予他们特别有害的品质。他们是见风使舵的人,把兼顾地主和资产者的利益看作自己的最高任务。他们是犹杜什卡[37],利用自己同农奴主的感情和联系来欺骗工农,借口“保护经济上的弱者”和对他们实行“监护”以免受富农和高利贷者的压迫,而采取各种办法把劳动者压低到“贱民”的地位,使他们受农奴主-地主的宰割,从而更加无法抵御资产阶级的进攻。他们是最危险的伪君子,很有西欧反动专家的经验,巧于用爱人民的词藻来掩饰他们阿拉克切耶夫式的贪欲[38]。

它所以新奇,是因为“联合”的建议不是来自某个集团或某几个纲领明确而且有某些相似的集团。如果是这样,联合问题就会是每一个别场合的问题了,就会是准备统一的各个集团的代表能够解决的具体问题了。那也就不会有特别的“统一”思潮了,但这个思潮是有的,而掀起这个思潮的无非是这样一些人,他们离开了旧立场而没有走上任何新立场,这就是说反专制制度的战士直到现在所依靠的理论显然已在崩溃,因而也使斗争所需要的团结条件和组织条件遭到破坏。这些“统一派”和“联合派”的先生们想必以为创立这样一种理论是最容易的事情,只要把它全部归结为反对专制制度和要求政治自由,至于其余一切社会主义问题和非社会主义问题,可以避开不谈。显然,这种幼稚的错误观点,在一开始进行这类统一的尝试时,就一定会不攻自破。

这种“统一”思潮所以独特,是因为它反映着战斗的革命的民粹主义转变为政治激进民主主义这一过程的最后阶段之一,这个转变(过程)我在上面已经尽力描述过了。一切非社会民主主义的革命集团,只有在制定一个抛弃旧时俄国独特发展论的偏见的、提出民主主义要求的坚定纲领时,才能在上述旗帜下巩固地统一起来。社会民主党人认为创立这样一个民主主义政党当然是有益的前进步骤,而且他们为反对民粹主义所进行的工作会促成这种进步,有助于根除一切偏见和神话,使社会主义者在马克思主义旗帜下聚集起来,由其余的集团组成一个民主主义政党。

社会民主党人当然不能同这个政党“统一”,因为他们认为工人必须独立地组织成一个单独的工人政党,但是工人对民主主义者反对反动机构的一切斗争,都会极力给以支持。

民粹主义已经堕落为最平庸的小资产阶级激进主义的理论,“人民之友”就是这种堕落的非常明显的例证。我们由此可以看出某些人犯了多么重大的错误,他们只向工人传播同专制制度作斗争的思想,却不同时向工人说明我国社会关系的对抗性(由于这种对抗性,资产阶级思想家也主张政治自由),不同时向工人说明俄国工人的历史使命是为全体劳动人民的解放而斗争。

有些人喜欢责备社会民主党人,说他们似乎要独享马克思的理论,可是又说马克思的经济理论是一切社会主义者都接受的。试问,既然我们俄国劳动者遭受剥削根本不是由于资产阶级的社会经济组织,而是由于缺少土地、税款过重和受行政机关压迫,那么,向工人解释价值形式、资产阶级制度的实质和无产阶级的革命作用,又有什么意思呢?

既然阶级斗争理论甚至不能说明工人对厂主的关系(我国资本主义是由政府人为地培植起来的),那么,向工人(更不必说向那不属于已经形成的工厂工人阶级的“人民”大众了)解释阶级斗争理论,又有什么意思呢?

既然想在我国寻找一条避开资本主义、避开资本主义所造成的无产阶级而通向共产主义的道路,那么,又怎能接受马克思的经济理论及其关于无产

阶级具有通过资本主义来组织共产主义的革命作用的结论呢?

显然,在这种情况下号召工人争取政治自由,就等于号召工人替先进资产阶级火中取栗,因为不能否认(值得注意的是连民粹派和民意党也不否认),政治自由首先是为资产阶级利益服务的,它不能改善工人的状况,它只能⋯⋯只能改善同这个资产阶级作⋯⋯斗争的条件。我说这些话是反对这样一些社会主义者的,他们不接受社会民主党人的理论,却在工人中间进行鼓动,因为他们根据经验确信只有在工人中间才可以找到革命分子。这些社会主义者使自己的理论同实践相抵触,犯了极严重的错误:诱使工人抛弃自己的直接任务,即组织社会主义工人政党的任务。①

当资产阶级社会的阶级对抗因受农奴制度的压制而完全没有发展起来的时候,当农奴制度激起了全体知识分子一致的抗议和斗争,从而造成一种错觉,似乎我国知识分子具有特别的民主主义,以为自由主义者的思想和社会主义者的思想之间没有深刻分歧的时候,产生上述错误是很自然的。现在,当经济发展已有长足的进步,甚至从前否认俄国有资本主义发展基础的人也承认我国恰恰是走上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时候,对这一点已经不可能有任何错觉了。“知识分子”的成分,也和从事物质财富生产的社会成分一样, 表现得十分明显:如果说,在后者中间起统治和支配作用的是资本家,那么, 在前者中间起主导作用的则是人数日益迅速增加的一帮野心家和资产阶级的奴仆,也就是那些心满意足、毫无梦想、深知本身要求的“知识分子”。我们的激进派和自由派不仅不否认这一事实,反而极力强调它,煞费苦心地证明它不道德,斥责它,极力想粉碎、耻笑⋯⋯和消灭它。这种想使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因自己的资产阶级性而感到羞惭的天真妄想,正像小市民经济学家想用资产阶级使人民破产,使大众贫困、失业和饥饿(援引“哥哥”的经验)来恐吓我国资产阶级的意图一样,是很可笑的;这样审判资产阶级和他们的思想家,就跟判决把狗鱼投到河里去[40]一样。除此而外,还有这样一种自由派和激进派“知识分子”,他们滔滔不绝地大谈其进步、科学、真理、人民等等,他们喜欢怀念[60]年代,说当时没有争执、消沉、灰心和冷淡, 大家的心都热中于民主主义。

这些先生由于他们固有的天真,怎么也不愿意了解当时的一致是由当时的物质条件造成的,而这样的条件不会回来了。当时大家都同样受到农奴制度的束缚,其中有积了一点钱而想过快活日子的农奴主的管家,也有仇恨地主老爷勒索、干涉和打断他的经营的善于经营的农夫,也有地主家中的无产

① 必须发动工人同专制制度作斗争的结论可以从两方面得出:或者把工人看作争取社会主义制度的唯一战士,那就得把政治自由看作便利工人斗争的条件之一。社会民主党人就是这样看的。或者把工人单单看作是在现代制度下受苦最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丧失并能最坚决地反对专制制度的人。但这也就等于要工人作资产阶级激进派的尾巴,而资产阶级激进派是不愿看见在全体“人民”一致反对专制制度的后面, 还存在着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对抗的。

仆人,以及被卖给商人去盘剥的破产农夫;当时受到农奴制度压迫的还有商人兼厂主,有工人,有手工业者,有工匠。当时在所有这些人之间只有一种联系,就是他们都敌视农奴制度,而超出这种一致就是最剧烈的经济对抗了。只有完全沉醉于甜蜜梦想的人才会至今还看不见这种已经有了这么大发展的对抗,才会在现实生活要求斗争,要求每个不愿替资产阶级当自愿的非自愿的走卒的人都站到无产阶级方面来的时候,还在泣求这个一致的时代重新到来。

如果你们不轻信关于“人民利益”的花言巧语,而去深究一下,那就会看出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些地地道道的小资产阶级思想家,他们梦想用各种天真的进步办法来改善、维持和恢复自己的(他们说是“人民的”)经济,他们绝对不能了解,在现存的生产关系基础上,所有这些进步办法只会日益加深大众的无产阶级化。我们不能不感谢“人民之友”,因为他们大大帮助了我们认清我国知识分子的阶级性质,从而更证实了马克思主义者关于我国小生产者的小资产阶级性的理论,因为他们必然使那些把俄国社会主义者迷惑了这么久的旧幻想和神话加速破灭。“人民之友”已把这些理论用得又脏又破又烂,使俄国信奉这些理论的社会主义者非要二者择一不可:或者重新审查这些理论,或者将它们完全抛弃,让那些洋洋得意地向全世界宣告富裕农民购置改良农具的先生(他们煞有介事地要你们相信必须欢迎那些在赌桌跟前坐腻了的人)去独自享用。他们不仅这样煞有介事地谈论“人民制度”和“知识分子”,并且还大言不惭地谈论远大的理想和对生活问题的理想提法!⋯⋯

社会主义的知识分子只有抛弃幻想,在俄国现实的而不是合乎心愿的发展中,在现实的而不是臆想的社会经济关系中去寻找立脚点,才能指望工作获得成效。同时,他们的理论工作的方向应当是具体地研究俄国经济对抗的一切形式,研究它们的联系和一贯发展,凡是这种对抗被政治史、法 制特点和传统理论偏见所掩盖的地方,都应把它揭示出来。理论工作应 当把我国现实作为一定生产关系的体系给以完备的说明,应当指明劳动 者在这个体系下遭受剥削和剥夺的必然性,指明经济发展所昭示的摆脱 这个制度的出路。

这种以详细研究俄国历史和现实为基础的理论,应当解答无产阶级急需解答的问题,——如果这种理论合乎科学要求,那么,无产阶级反抗思想的任何觉醒都必然会把这种思想引上社会民主主义的轨道。制定这种理论的工作越有进展,社会民主主义就成长得越快,因为最机灵的现代制度的保护者也没有力量来阻止无产阶级思想的觉醒,其所以没有力量,是因为这个制度本身必然地和不可避免地把生产者剥夺得越来越厉害,使无产阶级和它的后备军越来越壮大,同时社会财富也在不断增大,生产力大大发展,资本主义造成劳动社会化。虽然制定这种理论还要做很多工作,但社会主义者完成这个工作是有把握的,因为唯物主义,即要求任何纲领都是对现实过程的确切

表述的唯一科学方法,已在他们中间传播;因为接受这种思想的社会民主党人已经获得很大的成功,连我国自由派和民主派都大为震惊,于是他们那些厚本的杂志——照一位马克思主义者的说法——也办得不再是枯燥无味的了。

我这样强调社会民主党人理论工作的必要性、重要性和艰巨性,决不是想说,这个工作比实际工作更重要① ,更不是想把后一工作推延到前一工作完成以后。只有“社会学中的主观方法”的崇拜者或空想社会主义的信徒, 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当然,如果认为社会主义者的任务是在给国家寻找“另外(除现实道路而外)的发展道路”,那么,实际工作也只有在天才的哲学家发现和指明了这“另外的道路”时才有可能进行;反过来说,这种道路一旦被发现和指出来,理论工作就结束了,而那些应当把“祖国”引上“新发现的”“另外的道路”的人的工作也就开始了。可是,如果社会主义者的任务是要做无产阶级的思想领导者,领导无产阶级进行现实斗争,去反对横在一定社会经济发展的现实道路上的现实的真正敌人,那么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在这种条件下,理论工作和实际工作就会融合在一起,融合为一个工作, 德国社会民主党的老战士李卜克内西把这个工作说得极为中肯,这就是:

研究,宣传,组织。

不做上述理论工作,便不能当思想领导者;不根据事业的需要进行这项工作,不在工人中间宣传这个理论的成果并帮助他们组织起来,也不能当思想领导者。

这样提出任务,就能保障社会民主党人避免各种社会主义者团体所常犯的毛病,即避免教条主义和宗派主义。

只要以是否符合社会经济发展的现实过程作为学说的最高的和唯一的标准,那就不会有教条主义:只要把任务归结为协助无产阶级组织起来,因而“知识分子”的作用就是使特殊的知识分子的领导者成为不需要的人物, 那就不会有宗派主义。

因此,在马克思主义者中间,尽管对各种理论问题存在着意见分歧,但他们的政治活动方法,自从这一派产生以来,就始终没有改变过,并且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社会民主党人的政治活动是要协助俄国工人运动发展和组织起来,把工人运动从目前这种分散的、缺乏指导思想的抗议、“骚动”和罢工的状态, 改造成整个俄国工人阶级的有组织的斗争,其目的在于推翻资产阶级制度, 剥夺剥夺者,消灭以压迫劳动者为基础的社会制度。作为这种活动的基础的,是马克思主义者的共同信念:俄国工人是俄国全体被剥削劳动群众唯一

① 恰恰相反。实际的宣传鼓动工作始终应放在第一位,因为第一,理论工作只是解答实际宣传鼓动工作提出的急需解答的问题;第二,社会民主党人往往由于客观情势所迫,不得不只做理论工作,所以他们非常重视每一可以进行实际工作的机会。

的和天然的代表①。

其所以是天然的代表,是因为俄国劳动者所受的剥削,如果把正在灭绝的农奴制经济残余撇开不谈,实质上到处都是资本主义的剥削;不过生产者大众所受的剥削是小规模的、零散的、不发达的,而工厂无产阶级所受的剥削则是大规模的、社会化的、集中的。在前一场合,这种剥削还被各种中世纪形式、各种政治上、法律上和习俗上的附加成分、各种狡猾手段所蒙蔽, 妨碍劳动者和他们的思想家看出压在劳动者身上的制度的实质,妨碍他们看出哪里是出路和怎样才能摆脱这个制度。反之,在后一场合,剥削已经十分发达,并且以赤裸裸的形式表现出来,没有任何扰乱真相的枝节成分。工人们已经不能不看出:是资本在压迫他们,必须同资产阶级这个阶级进行斗争。他们这种目的在于满足最迫切的经济需要以改善本身物质状况的斗争, 必然要求他们组织起来,必然会成为不是反对个人而是反对阶级的战争,即反对不仅在工厂里而且到处都在压榨和压迫劳动者的那个阶级的战争。所以工厂工人不过是全体被剥削群众的先进代表;为了使他们在有组织的坚忍不拔的斗争中实现自己的代表作用,根本不必用什么“远景”来引诱他们,只要求简单地向他们说明他们的地位,说明压迫他们的那个体系的政治经济制度,说明阶级对抗在这个体系下的必然性和不可避免性。工厂工人在整个资本主义关系体系中所处的这种地位,使他们成为争取工人阶级解放的唯一战士,因为只有资本主义发展的高级阶段,即大机器工业,才能造成进行这场斗争所必需的物质条件和社会力量。在其余一切地方,在资本主义发展的较低级的形式下,这种物质条件是没有的,因为这里的生产分散为成千上万极小的经济单位(它们在最平均的村社土地占有制形式下仍然是分散的经济单位),被剥削者多半还有一点点产业,因而被束缚在他们所应当反对的资产阶级体系上。这就使得那些能够推翻资本主义的社会力量的发展受到阻碍,遇到困难。分散的单独的小规模的剥削把劳动者束缚在一个地点上,使他们彼此隔绝,使他们无法理解自己的阶级一致性,使他们无法联合起来, 因为他们无法了解压迫的原因不在于哪个个人而在于整个经济体系。反之, 大资本主义必然割断工人同旧社会、同一定地点、同一定剥削者的任何联系,使他们联合起来,使他们不得不思考,使他们处在有可能开始进行有组织的斗争的地位。所以,社会民主党人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和自己的全部活动都集中在工人阶级身上。当工人阶级的先进代表领会了科学社会主义思想,领会了关于俄国工人的历史使命的思想时,当这些思想得到广泛的传播并在工人中间成立坚固的组织,把他们现时分散的经济战变成自觉的阶级斗争时,俄国工人就会起来率领一切民主分子去推翻专制制度,并引导俄国无产阶级(和全世界无产阶级并肩地)循着公开政治斗争的大道走向胜利的

① 代表俄国未来的人是农夫,——农民社会主义的代表,最广义的民粹主义者曾经是这样想的。代表俄国未来的人是工人,——社会民主党人现在是这样想的。在一篇手稿里曾这样表述过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