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赫鲁晓夫碰壁

人妖颠倒是非淆,对敌慈悲对友刁; 到处挥舞指挥棒,赫氏碰壁知多少。

从 1956 年至 1964 年的 8 年中,纳赛尔同赫鲁晓大先后见过 4 次面。这说明,他与赫鲁晓夫的关系同他与杜勒斯、艾登的关系相比,要密切得多。但他们之间,也并不总是愉快的。赫鲁晓夫支持纳赛尔,完全是出于争夺世界霸权的需要,尽管他一再声称,苏联对埃及的“援助”,是“不附加任何条件的”。

1964 年,开罗成了许多国际事件的中心。l 月,在这里召开了阿拉伯国家首脑会议。7 月,召开了非洲国家首脑会议。

10 月,召开了第二次不结盟国家首脑会议。作为东道国,纳赛尔自然成

了会议的主角。在纳赛尔情绪高涨之际,赫鲁晓夫又开始向他讨好。这年 5 月,赫鲁晓大以参加阿斯旺高坝第一期工程竣工典礼为名,率领国防部长、外交部长来到埃及。在访问期间,他竭力对埃及领导人进行拉拢,称纳赛尔为“同志”,授与他列宁勋章、金星奖章和苏联英雄的称号,并赠送了金匾和吉姆轿车。

5 月 16 日,赫鲁晓夫在阿斯旺为高坝工人和工程师举行的庆功仪式上, 公开挑衅说:“我愿意看到阿拉伯统一的口号被更正。”并露骨地要求“把苏联的巨大经济力量同阿拉伯人民的巨大力量加在一起”,等等。在讲话中, 他还公开攻击科威特,反对埃及同科威特实行合作。他说:“有一些像科威特这样盛产石油的酋长国,那里有帝国主义者⋯⋯难道可以同这种人达成协议吗?”合众社在一篇评论中认为,赫鲁晓夫单单对科威特加以抨击,“是故意使纳赛尔为难”。其实,他不只是要使埃及领异人为难,而是要切断埃及同富裕的阿拉伯产油国的联系,借以加强埃及对苏联的依赖。

赫鲁晓夫的挑衅和攻击,再次激起了埃及和阿拉伯各国人民的愤怒。1964 年 5 月 20 日,纳赛尔在开罗的一次讲话中,对赫鲁晓夫的挑衅进

行了回击。他指出,阿拉伯的统一是不可分割的。阿拉伯实体的统一是历史情况的结果,这种历史情况,使得阿拉伯人不可避免地具有相同的思想、感情。这就明白地告诉赫鲁晓夫:要使阿拉伯人民放弃阿拉伯统一的目标是徒劳的。科威特政府为此也向苏联提出了强烈抗议,指出赫鲁晓夫的讲话,“是对科威特国家的侮辱和对我们独立的凌辱”,并告诉他,科威特政府正在考虑限制苏联使团在科威特的活动。

在阿拉伯人民的同声谴责下,赫鲁晓夫见势不妙,就赶紧改变口气说, 我们支持你们的统一,实现阿拉伯统一将是阿拉伯人民的一次新胜利。这场争论,再次以赫鲁晓夫的败退而告结束。赫鲁晓夫心劳日拙,历时半个多月的访问,没有能达到他预想的目的。1964 年 5 月 24 日,一篇外电评论说,

赫鲁晓夫碰壁之后,“可能不愿意让人们看到他的面孔”。果然,他在 5 月

25 日回国时,一反惯例,在开罗机场没有发表演说,就登上了飞机。回到国内,也没有心思讲话,立即溜回了他的住宅。想搞垮纳赛尔的赫鲁晓夫,回国不到半年,就被勃列日涅夫取代了。

关于埃苏关系的发展演变历程,纳赛尔政府的新闻部长海卡尔在日后的回忆录中写道:“在埃及革命后的 3 年中,俄国人怀着既敌视又惊奇的心情

注视着纳赛尔总统的进展。在纳赛尔反对巴格达条约时,他们仍然称他为军人独裁者和压迫者。他们对于纳赛尔在 1955 年万隆会议上所起的作用以及周恩来寄来他在仰光同纳赛尔会谈的记录感到兴趣。他们对于纳赛尔与英国人发生的种种冲突也极为关心。”

“他们理解纳赛尔政策的影响和意义,是缓慢的。甚至当他们 1955 年签订了军火交易,他们还认为在同一个神秘人物打交道。不过,那时赫鲁晓夫正开始成为克里姆林宫的实权派,他对纳赛尔已有足够的认识,因此认为在军人交易上押下赌注还是值得的。”海卡尔说,“在这项军人交易以后,事态发展到 1956 年英、法、以 3 国进攻苏伊士,这就使赫鲁晓夫和纳赛尔更加靠拢了。俄国在联合国内支持埃及的立场,对动员世界舆论反对侵略起了极重大的作用。”

海卡尔说:“至于赫鲁晓夫本人,他对阿拉伯国家正在联合起来支援埃及的方式,例如,侯赛因国王主动提出向以色列进军,叙利亚总统库阿特利在莫斯科敦促俄国人进行干涉,叙利亚一群军官炸毁供应西欧的油管,都很感兴趣。在侵略面前这样的团结,给苏联领导人以深刻的印象。然而苏联对这一切也并不是完全放心的。苏联等待了 36 个小时才对苏伊士运河收归国有的问题,作出评论,这一延迟后来就成为纳赛尔同赫鲁晓夫之间吵闹的主要争端。”

争论虽然已开了端,但彼此还是继续互感兴趣,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赫鲁晓夫同纳赛尔于 1958 年 4 月 29 日第一次会晤了。赫鲁晓夫殷切地期待着会见纳赛尔。当纳赛尔到达莫斯科时,受到了盛大的接待。在克里姆林宫举行会谈时,纳赛尔向苏联领导人阐明了埃及革命的性质。他谈到独立、反对帝国主义、不结盟和致力于阿拉伯人的团结。然后他还继续谈了在社会主义和独立的道路上进行社会和经济发展的问题。

赫鲁晓夫讲话,译员当场为这位苏联领导人翻译。在一个问题上,纳赛尔听懂他的意思是说,如果纳赛尔要走社会主义道路,就不可能反对共产党。纳赛尔认为这点是指他在埃及、叙利亚取缔共产党的事。

纳赛尔没有作答复,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但是当他们第二天上午 10 点钟在克里姆林宫再次会谈时,纳赛尔首先发言说:“我必须坦率他说,我不喜欢我们昨天的讨论,我花了几个小时考虑这问题,我认为在进行会谈前必须作一次澄清。”

他重述了他所理解的赫鲁晓夫在上次会议上的话——译员当即把这话译成俄语——并且表明这是一个干涉阿拉伯联合共和国内政的问题。他说:“我们不允许在阿拉伯联合共和国内有共产党。我们认为那些共产党不懂得,也不会正确分析不发达国家里的民族运动的性质,我们不承认他们。我不准备听取有关那些共产党的任何言论。”

赫鲁晓夫大吃一惊。他坚持说,他并未提及埃及和叙利亚共产党的事情。纳赛尔回答说,无论如何这句话他是听到了的。

译员把双方所争论的话在会议桌上往返进行翻译。译员吓得发抖了。 赫鲁晓夫仍然断言说他自己没有错,于是纳赛尔说,这也许是翻译错误

所引起的误解,因为他完全能听懂他所听到的话。

赫鲁晓夫开始咆哮说:“如果是译员造成的错误,他必须受到惩罚!”在赫鲁晓夫看来,纳赛尔是富有吸引力的。他在国内乃至整个世界掀起

了一股风暴。在莫斯科读大学的阿拉伯学生非常狂热地欢呼纳赛尔;当一位

叙利亚代办的夫人被介绍与纳赛尔见面时,她竟昏倒了。赫鲁晓夫看到这一情景,就问为什么这位妇女会昏倒。有人告诉他说:“出于情感的激动。” 赫鲁晓夫发觉这一切都令人费解。

接着纳赛尔到苏联各地旅行,访问了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列宁格勒和斯大林格勒。然后于 5 月 16 日乘飞机回国,准备再访问铁托元帅,同他讨论不

结盟国家的事务。 1958 年 7 月 6 日,纳赛尔一行从亚历山大乘“自由号” 快艇去布里俄尼会见南斯拉夫领袖。然而就在他访问南斯拉夫期间,伊拉克发生了军事政变,由卡塞姆将军领导的民族主义军官团接管政权。这一新闻震动了四分五裂的阿拉伯世界。黎巴嫩和约旦两国都有即将爆发革命之势。一些封建王朝大有朝不保夕之感。

沙特国王本来对叙利亚和埃及的联合就怕得要命,这样一来就更加害怕了。为了除掉纳赛尔,他花了将近 200 万英镑,准备把一颗炸弹放在纳赛尔的飞机里。可是他选错了人,找到叙利亚军事情报局局长阿卜杜勒·哈米德·萨拉杰上校去搞这个阴谋。沙特的总管带着一张 100 万英镑的米兰银行支票去同萨拉杰洽谈,萨拉杰接受了这张支票并把这件事全部向纳赛尔报告。纳赛尔叫他继续跟那些阴谋者周旋下去。后来萨拉杰又拿到两张支票,票面总额90 万英镑。支票都兑现了,款子都分给工业项目了,全部阴谋也公布了。这个事件最终导致沙特国王下台,由他的兄弟费萨尔继位。

那时伊拉克的哈希姆家族已经完蛋,伊拉克国王和王储被杀害。努里·赛义德首相乔装妇女逃跑,很快被追获,在已格达游街示众。土耳其人愤怒极了,因为这三人被杀的那天上午,他们原定去访问土耳其、出席巴格达条约组织会议的。当他们死亡的消息传到时,阿德南·曼德列斯总理还在机场等着迎接他们。

整个地区沸腾起来了。中东形势似将一触即发。此时,美国第六舰队正在运军队去黎巴嫩,而英国人正空运伞兵部队去阿曼。英国人要求以色列准许其飞机飞越以色列领空,这显然是以色列人和英国人在阿拉伯领土上进行军事冒险的又一次勾结。

纳赛尔用“自由号”快艇上的专用无线电通讯设备以密码与开罗通话, 而后与铁托进行商议。南斯拉夫领导人感到担忧;他说如果不把形势谨慎地处理好,会导致巨大灾难。

纳赛尔决定中断南斯拉夫的访问,前去莫斯科。他对铁托说:“我有另一打算,我正在考虑去苏联会见赫鲁晓夫,借以弄清俄国人的立场,了解他们准备做什么,不准备做什么。如果在我回开罗前不直接去判断苏联立场, 我们就更束手元策了。”铁托赞成埃及总统的决定,随即联系了一架苏联图104 喷气飞机,把纳赛尔送到莫斯科。

7 月 17 日上午 10 时苏埃两国领导人举行会谈。赫鲁晓夫对中东发生的事件大为激动。但他给埃及客人的印象是,由于局势发展太快,而且很危险, 他很难确定政策。那天会谈进行了 8 小时。开头两小时,纳赛尔与赫鲁晓夫单独谈判——只有翻译在场。然后埃及外长法齐和新闻部长海卡尔参加会谈。他们所关心的主要是苏联对美国意图的估计。

赫鲁晓夫深信纳赛尔是政变幕后指使人。他说:“在伊拉克的,都是你的人吗?”

纳赛尔否认这一点,并对赫鲁晓夫谈了卡塞姆和阿里夫准将这两位革命领袖一年前在约旦境内的一个伊拉克旅里工作的时候,是怎样和萨拉杰联系

的。他们是在叙利亚边境拉姆德会见的。那两个伊拉克人对萨拉杰说,他们要他转告纳赛尔,伊拉克军队里的自由军官运动与他以前在埃及所领导的自由军官运动是相同的。他们想了解纳赛尔能够提供什么援助,以及埃及能否帮助他们制订革命计划。

纳赛尔说:“当萨拉杰把这要求转告我时,我把它撇在一旁。我请他把我的意见转告他们:第一,如果他们认真要搞的话,他们必须严守秘密,甚至对我们也须保密。第二,我们不能帮助他们搞什么计划,因为计划只能由执行者自己制订。计划是必须随时变动的,并且必须按照当地具体情况而定。第三,他们不应该依赖我们的援助。我在 7 月 23 日那天也没有要求任何人援助。一个真正的革命者应该依靠他自己的力量,而不应该把他的行动寄托在外来的援助上。”

赫鲁晓夫说:“你这样告诉他们以后,就同他们断绝了关系,是吗?” “是的,我已经这样做了。”纳赛尔回答说。 “真奇怪,”赫鲁晓夫摇摇头说,“但他们干了,而且成功了。”接着,

他面露笑容,坚持说:“但是他们到底还是你的人啊。让我祝贺你这位整个阿拉伯世界的领袖。”

后来纳赛尔向他的两位随行的部长介绍了他同赫鲁晓夫两个小时密谈的内容,俄国领导人告诉他,他认为美国人发疯了。赫鲁晓夫说:“老实说, 我们不准备对抗。我们不准备打第三次世界大战。”

纳赛尔指出美国人会利用土耳其人入侵叙利亚。土耳其果真进攻,他将不得不同他们作战,那就将造成非常严重的局势。赫鲁晓夫回答纳赛尔,要顺势而行,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因为杜勒斯能把整个世界毁灭掉。赫鲁晓夫对纳赛尔说:“杜勒斯伪装神父,但我可以肯定,我虽是无神论者,但我比他更接近上帝,因为他没有良心。”

纳赛尔对这样的回答,感到不满。他要了解苏联能怎样帮助他。同时他告诉赫鲁晓夫他是怎样在帮助伊拉克:从叙利亚派遣飞机、运送雷达装置支援他们,并送给他们从运河区英国军需品堆栈里夺取来的英国弹药,这些弹药适用于伊拉克的英国式武器。可是他指出这一切都需要时间。纳赛尔要求赫鲁晓夫向西方国家发出最后通牒,制止他们向伊拉克或叙利亚进攻,正像他在苏伊士事件上所做的那样。

赫鲁晓夫拒绝了。他不准备去冒导致战争的风险。他在结束了两小时的争论后,便去附近的一个别墅同等着他的政治局委员们讨论纳赛尔的要求。他回来后对纳赛尔说,苏联所能做到的,至多是宣布在保加利亚——土耳其边界进行一般性的军事演习。他又说:“可是,我坦率地告诉你,不要寄托比这更大的希望。请总统先生记住,这仅仅是演习。”

当时赫鲁晓夫是用俄语讲的。译员把它译成蹩脚的阿拉伯语时,他把“演习”一词译成了阿拉伯语的“玩具”。因此纳赛尔听到的是“这仅仅是玩具”。当纳赛尔一行由莫斯科返国时,他们看到机场上停满了战斗机,正在集

合起来准备演习。新闻部长海卡尔望着战斗机对纳赛尔说:“好一个动人的场面啊!”

纳赛尔笑着说:“别忘了,那些仅仅是玩具!”

1958 年 12 月,苏联和埃及签订了第一期建造阿斯旺高坝的协议。俄国人己准备动工。“但是,就是那个协议也还有弦外之音。”海卡尔在回忆录中写道,“《真理报》和《消息报》登载了几封来信,质问俄国为何支援那

些逮捕共产党的人。这类性质的来信,要不是得到官方批准是不能在苏联报纸上发表的。这几封信件反映了俄国人的失望,认为他们在埃及问题上赌输了。”

接着,在 1959 年 1 月至 2 月于莫斯科召开的共产党第二十一次代表大会上,赫鲁晓夫站起来亲自攻击纳赛尔。他说,那些攻击共产党的人不可能是真正的民族主义者。他说纳赛尔是个感情冲动的年轻人,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阿拉伯世界。赫鲁晓夫说。埃及人在讲社会主义,但社会主义是通向共产主义的第一步。纳赛尔没有分析,也不理解形势发展的历史必然性。

纳赛尔发火了。第二天在大马士革,他出现在总统府的阳台上对成千上万聚集在广场上欢呼的群众发表了一篇语气尖刻的讲话,回答了赫鲁晓夫。这两篇讲话标志着赫鲁晓大与纳赛尔之间亲热时期的结束,以及冲突时

期的开始。双方的舌战持续了大约两个星期。赫鲁晓夫每到一处,不论在代表大会上,还是在外交场合的鸡尾酒会或招待会上,都对纳赛尔“放冷箭”。纳赛尔去叙利亚访问时,每天在一个不同的城镇也大肆攻击一番对方加以报复。论战激烈,双方各不相让。

1957 年 11 月,埃及代表团为参加庆祝苏联革命 40 周年活动并签署工业合作协定,访问了莫斯科。在此期间,在克里姆林宫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埃及代表团有 3 位成员——哈菲兹·伊斯梅尔将军、阿卜杜勒·阿齐兹、穆斯塔法将军、阿密尔·加米尔·阿菲菲将军——在一次招待会上遇到一位叫扎伊采夫的官员。扎伊采夫当时是苏联外交部中东司司长,但在埃及与伊拉克发生冲突期间,他原是驻巴格达的大使。扎伊采夫喝了伏特加酒后,信口开河,开始教训那几位埃及将军。将军们认为,扎伊采夫的讲话事关重大,就报告给代表团团长阿密尔元帅。

阿密尔随后报告了纳赛尔。汇报里转述了扎伊采夫的话:“不结盟是空想。埃及如果要获得真正的力量,就必须决定选择一个国际阵营。否则就不可能积聚力量。你们为什么要害怕共产主义呢?接受共产主义,我们就会加强你们,保卫你们。不结盟像走钢丝一样,维持不了多久。”

纳赛尔看到这份报告,把肩一耸,并不在意,认为扎伊采夫大概喝醉了, 因此没有作出反应。但是纳赛尔记住了这件事,而且在以后与赫鲁晓夫交换私人信件,阐述双方的立场、哲学和发泄相互之间的怨气时,提到了这件事。

这两封信反映了两位国家元首的立场和感情,因此值得注意。埃及新闻部长海卡尔说,他们之间信件往来,是在纳赛尔总统急于避免与赫鲁晓夫之间一场迫在眉睫的争吵,通过苏联大使叶甫根尼·基谢廖夫带信给赫鲁晓夫开始的。

在基谢廖夫回莫斯科参加二十一大前,纳赛尔向他解释了自己的立场。这位总统说:“我不是共产党人。我是民族主义者。我是进步人士,至少我认为自己是进步的。我自认为是个社会主义者。但是我认为共产主义里有些东西已经过时。我并不是说所有的共产党人都不好,因为我几位很好的朋友中有一些是共产党人。铁托是共产党人,而他是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赫鲁晓夫是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而他是共产党人。不能因为我攻击阿拉伯世界的共产党,就把这看作是对苏联的批评。”

纳赛尔还提醒基谢廖夫说,1957 年 10 月在波兰驻莫斯科使馆的一次宴会上,一名外国记者问及赫鲁晓夫有关俄国对纳赛尔的支持,赫鲁晓夫回答说:“我们支持纳赛尔。虽然我们知道他不是共产党人,而且他将共产党人

关进他国内的监狱。但是这是与他本人和他的人民有关的内政。而我们支持他,是因为他是一位代表他的人民希望的民族主义领袖。”纳赛尔对基谢廖夫重述了赫鲁晓夫的这段话,企图通过他讲给赫鲁晓夫听,借以阻止争吵的发展,但无效果。紧接着他们之间论战开始了。1959 年 4 月,当基谢廖夫从莫斯科回到开罗时,他给纳赛尔带来了赫鲁晓夫的一封长信。信中说:

总统先生,你一定记得伊拉克发生革命时,我们与你在莫斯科讨论了侵略者可能会对阿拉伯人民采取什么行动的问题。那时我告诉你,从我们方面讲,假如侵略者对伊拉克共和国发动进攻,我们将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

但是,同时我也对你表明,我们将尽一切努力使已经发生的问题不通过战争而和平解决。我们知道你感情用事。我们担心无限制地支持你的好斗情绪会促使你采取军事行动,而我们一直认为那是不可取的,但却会被你解释为我们同意你的军事行动。

总统先生,你也许还记得清,当你向我建议,要我们向你提供中程轰炸机和中程火箭时,我的回答是你们国家的领土太小,使用这些武器或有困难。

然后我问你,你所指的中程火箭是什么。你回答说,需要的是射程 50—70 公里的火箭。我说我

们设计的中程火箭射程 2000 至 4000 公里,这当然不适合你的需要。我又说,在需要使用这些火箭的情况下,显然最好还是从我国领土上发射。因此你们没有必要有这种火箭。但是假如侵略者对你们发动战争,你们可以放心,我们会从我国领土上使用这些火箭来援助你们。

我不想对你隐瞒这一事实,即当我们不同意你提出的向你提供轰炸机和中程火箭的建议时,我们是有想法的,担心目前的形势会使你在激动的心情中,采取导致战争的不可取的行动⋯⋯

我不想隐瞒,你 3 月 22 日讲话中的声明使我们特别吃惊。你说在 1956 年英、法、以三国侵略

埃及期间,你们只能依靠真主和你们自己。直到 1956 年 11 月 6 日,直到战斗结束,你们一直是孤军作战,甚至没有从苏联得到即使最小的暗示性的声援。

总统先生,这里你走上了否认绝对明显的事实的道路

总统先生,我们听说,现在阿拉伯联合共和国的集会上可以听到“不要卢布,不要美元”的呼声,并得到当局的怂恿。一些政客甚至公开表示怀疑苏联援助是否大公无私。我不想详细说明苏、美援助之间的根本区别。我只想提出这样一个问题:难道苏联卢布会使阿拉伯联合共和国内某些人受害吗?

众所周知,苏联从来没有,现在也不会把援助强加于任何人,只有在对方提出请求时才给予援助。你知道得很清楚,总统先生,接受苏联的援助是严格出于自愿。是否接受援助当然取决于你。假如你认为我们过去在你的要求下同意给予阿拉伯联合共和国的援助对于你是一种负担,假如你要扔掉根据现有协定我们已给的卢布,你有拒绝这些卢布的自由。

你尽管放心,这决不会触犯我们。我们将乐意满足你的愿望。说真的,我们有广阔的领域可以投资。我想到了苏联经济建设的宏伟计划。我们不想把援助强加给那些不需要援助的国家;那些国家不仅不感激,反而诋毁我们,煽动人民起来反对给以无私援助的苏维埃国家。⋯⋯

我们要求你正确理解我们不安的原因,假如你现在不需要我们的援助,就拒绝它。我们会毫无芥蒂地召回我们的人员,而我们将如对待其他国家一样与你们保持正常关系。

赫鲁晓夫以他的典型的风格结束了这封信:“你们的国家可能仍然不止一次地需要苏联的援助及其友好平等的合作。这儿我想引用俄国一句有名的谚语:‘不要朝井里吐痰——你可能还要喝井水的。’”

纳赛尔总统的回信同样也是很长而毫不退让。“我毫不隐瞒,”他写道, “你来信的内容使我吃惊。有些段落读起来使我感到好像是在读西方报纸上的一篇文章。这些报纸歪曲事实,添油加醋,拿不出事实时就不惜编造。”

他接着反驳了赫鲁晓大的论点。纳赛尔说他任何时候都不会低估苏伊士事件苏联致英法的最后通碟的作用,但又说:“我们在战场上是孤军作战。我们的士兵在西奈地方是孤军作战。我们塞得港的军民在塞得港打巷战时, 也是孤军作战。我们除了真主之外,并不期待任何人帮助。”

纳赛尔回顾了当时正在莫斯科访问的叙利亚总统库阿特利曾敦促俄国人援助埃及。他说,库阿特利写信告诉他俄国人的态度。那封信中写得很明确的是:

——苏联不准备打一场世界大战。

——基于这一点,苏联不能进行军事干涉,甚至不能派遣志愿军。

——所能提供的援助最多不过是运送一些装备和派遣一些技术人员。 “主席先生,我要对你强调一点,我完全理解这封信的含义,我从来没

有想过要你接受你认为不能承受的负担。”纳赛尔说,“现在允许我告诉你这一秘密,我所做的就是把这封信从档案里拿出来放进了我的口袋。因为我不想让任何其他人看到它,读了它之后可能会影响士气。直到战斗结束,我才把那封信从口袋里拿出来,然后下令把它作为国家文件归档。”

“我仍然认为这个文件是我们的极大光荣,因为它最好不过地证明了我们进行过战斗,不仅过去在战场上是孤军作战,而且我们也知道此后我们仍然要孤军作战。”纳赛尔在信的结尾用了一句阿拉伯谚语:“一只手掌拍不响。”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向你们伸出了友谊之手,希望不要遭到冷遇。”

这样通信后,苏联和阿联的关系变得冷淡了。在 1960 年 9 月联合国大会

期间,在美国,赫鲁晓夫和纳赛尔又举行了 3 个小时的会谈。纳赛尔重申了他的立场,告诉赫鲁晓夫虽然他在埃及禁止共产党活动,但他并不加入世界反共十字军而且也不反对共产主义。“正如我告诉你们大使的那样,你是我的朋友,而你是共产党人。铁托是我的朋友,他也是共产党人。”

赫鲁晓夫对此嗤之以鼻:“铁托不是共产党人。他是国王。”

双方没有取得谅解。到第二年 5 月底,埃及议长安瓦尔·萨达特率领一个议会代表团去莫斯科参加“五一”节庆祝活动时,赫鲁晓夫又与之进行了“紧张而又严肃的谈话”。赫鲁晓夫说:“我们不打算把你们推向共产主义。我们不相信用棍子竟可以把人赶进天堂。你们已经获得解放,而且对你们所说的民族主义感到心满意足。但让我告诉你们,阿拉伯民族主义并不是极乐世界。我并不想强迫你们进入共产主义,但我相信你们代表团的某些成员将成为未来的共产党人。因为生活本身将把共产主义强加于人。”

“共产主义仅仅是一种思想。思想是监狱所关不住的。”赫鲁晓夫说, “你们可以把一个人关进监狱,但他仍然是共产党人。沙皇将列宁关进监狱, 但是列宁创建了历史上最伟大的国家⋯⋯”

萨达特和代表团成员被弄得目瞪口呆。他们无以对答,但回到开罗后, 他们向纳赛尔报告了这件事。纳赛尔对赫鲁晓夫企图干涉他的内政再次感到恼火。他命令说:“决不能对此置之不理。”于是萨达特在 6 月 8 日写信给赫鲁晓夫驳斥他的论点,指出他完全知道监狱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因为他本人在为争取埃及自由的斗争中就曾坐过 6 年牢。

纳赛尔和赫鲁晓夫之间的争执,一直延续到 1964 年 5 月。5 月,埃及举行阿斯旺高坝第一期工程竣工典礼,赫鲁晓夫接受邀请访问埃及。赫鲁晓夫所到之处受到隆重的接待。但存访问过程中双方又发生了争执。这次争论是

赫鲁晓夫挑起的,在谈到阿拉伯各国人民之间的团结时,他说:“在革命队伍中只有一种团结,那就是工人阶级之间的团结。”

纳赛尔很不以为然他说:“那么你如何解释苏联与中国正在争吵这一事实呢?这两个国家都是工人掌权的嘛。”“此外,你说我们不能攻击共产党人。那么你本人怎么攻击起斯人林的呢?”

赫鲁晓夫暴跳如雷地咆哮起来:“我可以攻击斯大林,但你们不许攻击斯大林。你们没有权利攻击他。”

这场激烈的争吵从上午 8 点钟持续到下午两点钟。钓鱼船停在旁边。等到争论结束,时间太晚,已经钓不到鱼了。

可以说,赫鲁晓夫这次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但是,纳赛尔仍希望和这位前苏联领导人维持“友好关系”。可是不久消息传来:“赫鲁晓大被赶下了台”。全世界都在等着瞧苏联新领导的政策是怎样的。纳赛尔比任何人都更焦急。他害怕与赫鲁晓夫之间经过那么许多周折而建立起来的“谅解” 会付之东流。他说:“我们现在又不得不一切从头做起了。”

但就在赫氏在中东碰壁的时候,约翰逊又对埃及采取了“大棒与胡萝卜” 的政策。欲知详情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