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央苏区李维汉

一九三二年底,我从莫斯科回国。翌年初,我到上海找党中央。李竹声、康生接见了我,他们要我留在白区中央特科工作,不久,又要我到中央苏区去。为什么白区被破坏得很厉害,特科工作又缺人,却要我到苏区去?后来才知道,是对我不放心,认为我是靠不住的。四月,我奉命到达中央苏区。

当时,临时中央已于同年一月迁到瑞金。党中央书记是博古, 中央组织部长任粥时,中央宣传部长张闻天。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主席毛泽东。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和红军总司令朱德,总政委周恩来,参谋长刘伯承,李德是军事顾问,何凯丰后来是少共中央书记。

我一到中央苏区,很快就去中央政府所在地瑞金沙洲坝看望毛泽东。毛泽东对我说,你怎么叫罗迈呢?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嘛。那时,我对毛泽东于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初在江西瑞金举行的中国共产党中央苏区第一次代表大会(即赣南会议)上被撤销苏区中央局书记职务和一九三二年十月上旬在宁都召开的苏区中央局全体会议上被撤销红军领导人的职务这些事,都不知道。也没有听到人说毛泽东是搞“右倾机会主义”。任弼时没有对我说这件事。我在* 摘自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上)。

莫斯科学习时,也没有听王明等说过。

几天以后,碰上开会(昌)、寻(乌)、安(远)活动分子会议,他们要我参加。我在会场上才知道从二月开始,在福建已开展了反对所谓“罗明路线”的斗争;三月,又开始在江西开展反对邓(小平)、毛(泽覃)、谢

(唯俊)、古(柏)的所谓“江西罗明路线”的斗争。当时罗明任福建省委代理书记;邓小平任江西省会昌、寻乌、安远中心县委书记;毛泽覃曾任苏区中央局秘书长,永丰、吉安、泰和中心县委书记;谢唯俊曾经担任过江西省军区的第二军分区司令员兼独立五师师长;古柏曾任红一方面军总前委秘书长。罗明、邓小平、毛泽罩、谢唯俊、古柏等从实际出发,曾分别发表过一些正确的意见,抵制“左”的做法。如主张在红军弱小的情况下应向农村发展,下赞成向中心城市和交通要道发展;主张“诱敌深入”,然后集中力量各个歼灭,不赞成硬挤;主张中央红军、地方部队、群众武装都应发展, 互相配合,不赞成用削弱地方武装和群众武装的办法来扩大红军;认为根据地的中心区和边界区的工作应加以区别,下能采取同样的办法;主张健全根据地的革命群众团体;坚持正确的土地革命路线和政策;主张根据地的行政、扩大红军、地方武装等工作都由政府负责,不应由党代替政府工作。结果, 这些正确王张被“左”倾领导者指责为对革命悲观失望的右倾机会主义的退却逃跑路线,被称为“罗明路线”。这时,张闻天已从福建开展反“罗明路线”的斗争后回来,也参加了这个会议,并作了反“罗明路线”的报告。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反对邓小平。张闻天还写了《罗明路线在江西》的文章。会、寻、安地区是苏区的边远地区,是敌人打过来、我们打过去的游击区。但会、寻、安活动分子会议却认为失掉了寻乌,是中心县委右倾机会主义的表现,是执行退却逃跑的防御路线的结果。毛泽东、朱德总结出来的游击战争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是红军最早的战略战术。后来红军和游击队的作战原则,都是在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解放战争时期,毛泽东又把它发展为十大军事原则。而反“罗明路

线”,实际上是批判游击战争的十六字决。那时苏区的边远地区,完全是赤白交错对立,毛泽东曾经说过,困难的是有中间派反水的问题。因为赤白交错对立厉害,中间派中不少人反水了。抗日战争时期,在游击地区还有革命的“两面”政权,敌人来时可以应付一下。但当时在边区只有实行游击战争的十六字诀才行。在会、寻、安活动分子会议上,我没有讲话,只是听反“罗明路线”的报告。

参加会、寻、安活动分子会议后,我还是弄下清楚反“罗明路线”与毛泽东有什么关系。有一天,博古来找我说,江西省委要在宁都开扩大会议, 你同我一起去。到了宁都,博古找省委负责人谈话,要我在旁边听。那时江西省委书记是李富春。博古说,毛泽覃、谢唯俊还与毛泽东通信,他们心里还不满,这是派别活动。当时他还没有提到古柏的名字。古柏是在扩大会议上展开斗争时才把他找来的。后来,博古要到前线去,叫我留下参加江西省委扩大会议。到这时,我才知道福建反“罗明路线”、江西反邓、毛、谢、古,与毛泽东有关系。这四个人中我有两个熟人,即邓小平、毛泽覃,其他两人我当时不认识。我错误地认为王明“左”倾路线是正确的,所以我是积极参加了反“江西罗明路线”斗争的。我一次、两次、三次地要他们作检讨。其实,他们并没有真正承认“错误”。江西省委扩大会议开完后,我回到瑞金向中央局汇报,中央局批准我写一篇文章:《为党的路线而斗争》,公开批评邓小平、毛泽覃、谢唯俊、古柏,说他们是派别活动。我写这篇文章是完全错误的。江西省委扩大会议反所谓“江西罗明路线”是完全错误的。这是我一生中犯的一个大错误。反“罗明路线”,无论在福建还是在江西,矛头都是指向毛泽东的正确路线的。然而,我当时并没有认识到这是错误的。遵义会议后几十年,我就再没有反对过毛泽东的正确路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