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眼邓小平同志在中央苏区的一段时光钟亚庆

在土地革命时期,我同邓小平同志在江西中央苏区共事近一年时间。小平同志任会昌县委书记时,我担任会昌县政府军事部长。后来。我任江西省军区第三作战分区指挥员,小平同志兼任三分区政治委员。我经常向邓政委请示汇报工作。他对我亲切关怀、支持帮助的动人事迹,至今历历在目,感人至深。

1932 年 5 月,邓小平同志从瑞金调会昌任县委书记。当时任会昌县委组织部长的罗屏汉同志告诉我,小平同志跟他在研究工作时,提出会昌是江西的重要门户,离“红都”瑞金只有四十多里,又是一个大具,有十四、五个区,没有军事部长,不能适应当时斗争形势的需要。他建议设立军事部,要挑选一个军事部长,便问屏汉同志:“老罗,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有无合适的人选?”屏汉同志答:“有一个,叫钟亚庆,以前在红十一军独立营当连长,后来任独立团副团长。这个人没有文化,但有作战经验,敢打敢拼。今年 3 月初,陈济棠部一个营进攻我寻乌车头,亚庆同志带领部队迎敌。双方激战一天,敌人死伤很多,败退了。他在战斗中左肩呷负了伤,仍然坚持不下人线,直到战斗结束后,住在寻乌西北医院,因伤口骨碎清理不净,写信给我,我才介绍他到澄江十二军后方医院去,最近来电说,他的伤势基本好了。”经屏汉同志这么一说,小平同志就把我定下来了。第二天,屏汉同志打电话给我,我不在(因为那天十二军政治部罗贵波主任派我去江城区工作, 一早出发了),罗主任接了屏汉同志的电话,叫我明天十点钟不要走,他要再打电话来。果然,上午十点钟屏汉同志的电话来了,说调我到会昌县任军事部长。我回答说:“我没有文化,干下了,我下去。”屏汉说:“小平同志已来会昌县委当书记,我在县委组织部,调你,是我们研究决定的,没有文化,有文书,不用怕”。当时,我还想在正规红军部队工作,总是不愿去。以后,小平同志又打电话批评罗贵波主任有本位思想,叫他催促我快去上任。他们先后又打了三次电话,拖至 5 月底,下去不行了,我只好背上背包步行到会昌夫。

碰巧,当我走到会昌杉塘区村时,突然遇到小平同志。他一见我就间: “你这个同志,从那里来到那里去?姓什么?”声音很大。

“从澄江来,叫钟亚庆,到会昌去。” “你叫钟亚庆,好啦,好啦!我是邓小平,走!到杉塘区府去坐坐。” 我向小平同志敬了礼,跟着他到了大河排顶上的杉塘区政府。小平同志

带有批评的口吻对我说:“你好调皮,老罗(屏汉)打了好多电话给你,你还不来;我又打了电话批评罗主任(贵波),你现在才来。你看看”,他手指着墙壁上挂着的文件袋说,“你任会昌县军事部长,文件都发了。你还下来!”接着邓小平同志把话题一转,说:“你不要走了,今天我到罗塘区, 你跟我去。”这里坐了大约半个钟头,我就跟着小平同志,一路步行,到了罗塘区政府。晚上,小平同志叫区委、区苏领导开会,布置了扩大红军等任务。第二天,恰逢罗塘圩日,早饭,区委领导款待我们吃猪肉。记得吃饭时, 小平同志对区委书记说:“猪肉,好就好,就是少了一项。”区书问:“少什么?”小平同志直率他说:“辣子!”区书即起身去寻找,很快就抓了一把 5 月新番椒回来。饭后,告别了区委,出发上路。小平同志走在前,我跟

在后面,一同回到会昌县委(地点在大榕树背),小平同志又亲自派了一个同志,送我到了会昌县政府(大街上的许家伺堂)。

在会昌,我在军事部经常要下到各区去组织赤卫队,凡十八岁到二十五岁的为基干赤卫队,其他是普通赤卫队,要分别造册向小平同志汇报;还有扩大红军等任务,都要同小平同志研究。小平同志平易近人,对我的工作总是热情指导。

  1. 月,江西省军区指示会昌县委成立江西省军区第三作战分区,指挥部设在箱门岭芙蓉寨。分区政委由会昌中心县委书记邓小平兼任,分区政治部主任由罗屏汉兼任,分区指挥员由会昌县军事部长负责。7 月中旬的一天, 会昌军事部文书曾友松接了县委通讯员专程送来的委任令,对我说:“老钟, 你当第三作战分区指挥员的委任令送来了”,说着,给我读了委任令:命令钟亚庆同志到江西军区第三作战分区任指挥员,仰即到差,努力工作,此令。江西军区司令部,我想这是党对我的信任,下去是不行的,我对老曾说:“我去,你也得跟我去。”曾友松说:“你不一定说得准。”我说,我会向小平、屏汉同志奏!第二天,我去到县委,找了屏汉同志,提出了我的要求,屏汉说:“我没有意见;但要同小平同志讲一讲,看他同意么?”我听后连即到了小平同志房间里,屏汉同志也跟着进来,我说:“小平同志,我是真的没有文化,要我去当指挥员,就要曾友松跟我去。”小平同志说:“我知道你没有文化,你要老曾跟你去,就给你,还有什么意见?”我知道他有一支曲尺手枪、一支驳壳枪,便说:“没有意见,又有点意见,我想要你一条枪。” 小平同志停了一下,屏汉同志插话说:“亚庆跟着我,一向都是用惯驳壳的。”小平同志接着爽快他说:“你要,就给你,你晓得用么?”我说:“晓得慨!” 小平同志转身取下壁上挂着的驳壳枪,连同枪套、近百发子弹都交给我,最后说:“现在就没有意见了吧!”我应了一声“唔”,兴奋地告别了小平同志。

第三作战分区指挥部成立后,接着组建三分区边区游击队,部队从会昌红色警卫连一百二十多人,逐步扩大,原独立团的伤兵出院后有二十多人, 也参加了边区游击队,共一百四十多人,驻在会昌与福建交界的东留。不久, 省军区派来参谋长吕赤水、副参谋长游瑞轩,参谋刘××(瑞金人)。吕、游二人都是从正规红军调来的,我怕领导丁了,就去找邓小平、罗屏汉同志。他们两人都鼓励我,小平同志说:“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不用怕, 不要自轻,要有信心,有问题就同我讲。”小平同志给我壮了胆,便试着干了。半个多月后,福建钟少奎部一百多敌人进攻太阳桥,我接到情报后,立即叫参谋长开会,研究作战部署,参谋长的意见,当面同敌人接头打;我的意见是,部队分开两路,引诱敌人进来,然后集中人力把它消灭。但吕、游下同意。于是,我详细地分析了敌我情况和特点,敌人装备好,经过正规训练,来得凶;我们装备差,地形熟,采取诱敌深入、两路包操的打法,比较有把握。吕、游最后同意我的意见。部队分为两路,参谋长指挥一路,我带一路,事先交代好部队,敌人不过桥,不汗火,战斗一打响,我指挥赤卫队先同敌人接上火,等敌人冲过桥来了,我们两路部队一齐开人,敌人死伤八、九个人,狼狈逃回去了。这一仗,我们缴了敌人十二支枪,自己没有伤亡。那时,我把战斗情况书面报告了小平同志,后来还亲自主找小平同志当面汇报了战况。小平同志听后鼓励我说:“你的部署、打法都对,你是从那里学来的?”我说,是屏汉同志带的。屏汉同志接着说:“亚庆打仗是有计谋的。”

同年 9 月,我们在福建东留又同钟少奎部几百人打了一仗。在战斗中, 我又负了重伤,部队由参谋长带。我被抬到桂坑,由于出血过多。连夜又抬到会昌罗塘区,又转到粤赣军区筠门岭收容所。邓小平同志接了战报,知道我受了重伤,亲自打电话询问,再三叮嘱,要我第二大坐船到会昌去医治。我叫罗所长回电话说:由于我伤势重,一动就流血,暂时不能去,要听候几天。那时,小平同志天天都打电话来询问我的伤情。9 月天气炎热,我搭了一条小船到了杉塘区,傍晚抵达会昌六祖寺医院。次日下午,邓小平、罗屏汉两同志就来医院看我,小平同志亲切地安慰我:“你从前线写来的报告, 我看过了;前线的事已有人负责,不要惦记,好好休养!”说毕,拿给我五十元,作营养费。

我在会昌医院一直住到 1933 年 3 月,一出医院,我就去会昌县委,见到了罗屏汉同志,却没有见到邓小平同志,心里十分失望。一转眼,五十年过去了。五十年的变化真大啊!罗屏汉同志早在战斗中壮烈牺牲了,邓小平同志幸还健在,正带领我们槁四化建设。每当我想起往事,想起邓小平同志对革命鞠躬尽瘁,对同志体贴人微的言行举止,心里就非常感怀。

(原载《党史文苑》1990 年第 6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