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述从资本使用中得来的利益

从节制中,或者是从——用比较通俗的语言来表达同样的观念——资本的使用中得来的主要利益有两点:其一是器械的使用,其二是分工。

  1. **器械的使用。**器械,或工具,或机器(这些字眼各自所表达的事物, 从某些方面看来也许略有不同,但是,作为政治经济学的题材,它们是完全相同的),可以分为产生动力的和传达动力的两类。第一类所包括的是,能够产生与人力无关的动力的那类器械;例如,被风力、水力或蒸汽所推动的那些机器。

第二类包括通常称为工具的那些事物,例如铁锹、锤子或小刀,它们对力量可以起协助作用,可以节省工人的时间,但其冲力则出于工人的双手。两类以外还得加上个第三类,其中所包括的是其目的不在于产生动力或

传达动力(按照这个词的通俗意义使用)的一切手段。这一类含有许多事物, 对于这些事物,一般并不称之为器械、工具或机器。一块准备耕作的土地和准备在这块土地上播种的谷粒是这类手段之一,使用了这类手段就可以有所收获。书籍和手稿是手段,其生产力比阿克赖特(Arkwrig- ht)或布鲁内耳

(Brunel)①所发明的还要大。此外还有许多事物,一般确是把它们称为器械,例如望远镜,但跟运动并无关系;又如锚,或链条,或任何扣栓物,其目的不是在于产生或传达运动,而是在于阻止运动。

其冲力出于使用它们的人的那类工具一般都是简单的,有些在人类最原始的社会状态下也可以看到。上帝提供给未开化的蛮人的最初的生活资料是处于他周围的一些野禽野兽;但是除武器以外还必然给了他一些工具,使他能够利用上帝的惠赐。

我们认为在一切器械的使用中都意味着节制的运用。我们是在广义下使用节制这个词的,认为它包括所有对长远效果而不是对眼前效果的那些方面的偏重。在文明社会中,这一点似乎显得极其清楚。就既可以供作目前享受又可以供作进一步生产的所有那些工具和材料——例如农业资本——的使用说来,这一点显然是真实的。就除供作生产不能作其他用途的所有那些器械

——例如在通俗意义下的工具和机器——的制造说来,这一点也显得同样真实。在进步的社会中,其最普通的工具却是前几年的——也许是前几百年的劳动成果。就我们所能想到的说,木工的工具要算是最简单的。但是,他所使用的钉和锤的原料出于矿山,而最初进行开矿的那个资本家,关于眼前的享乐要忍受多大的牺牲!至于制造开矿用的工具的那些人,在获得遥远的效果这个方面又须花上多大的劳动力!实际上,除野蛮生活中的简陋器具外, 一切工具,其自身就是先已存在的工具的产物;这就可以断言,在英国每年制出的无数产品中,没有一件——哪怕是小小一只钉子——不是在征服时代

① 阿克赖恃(1732—1792),英国人,纺织机发明者;布鲁内耳(1769—1849),英国工程师和发明家。

——译者

①、甚至七王国时代②以前其目的在于取得遥远效果的劳动的产物,或者用我

们的术语说,忍受某种节制的产物。

亚当·斯密把个人所学得的才能看成是固着在所有人本人身上的资本;上面的说法对这一点也同样可以应用。在很多情况下,这类才能的获得是其本人已往的努力和费用支出的结果;在这方面消耗的精力和经费,原来未尝不可用以取得眼前的享乐,所以不这样做,只是为了希望获得遥远的报酬。几乎在一切情况下,这类才能的取得总意味着在家长方面或监护人方面大量费用的支出,因此也就是其眼前享乐的重大牺牲。对于一个小孩,在其一生中的最初八九年间的抚养,实际上是无可避免的负担,因此不能把这种负担看成是一种牺牲。但是在这个年龄以后为他支出的费用,几乎都是属于一种自愿性质。他到了九岁或十岁,从事于农业工作也许就可以自食其力,从事于工业工作时还可以自给而有余,他到了二十一岁时所获得的工资,和他一生在以后任一时期所获得的相比,也许是最多的。但是,如果要获得即使是最低部门的熟练劳动,不花费相当代价一般也是无法接近的;从负担者方面来考虑,这项代价却显得非常之大——作为一个低级徒工的学费是十五镑或二十镑,这已经相当于一个农户的一年平均收入的半数。一个技工的收入,其中的大部分是通过在工人教育的相当支出方面所表现的那种节制的报酬。无可否认,这里的推论并不适用于原始状态下的社会,这类社会也许不

在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范围之内。未开他的蛮人是不会将其目的专在于取得眼前享乐的时间,用来做一只弓或一支标枪的。他所发挥的是劳动或事先准备的观念而不是节制。前进的第一步,即从渔猎阶段上升到牧畜阶段,所表明的就是节制的运用。从牧畜阶段过渡到农业阶段需要较多的节制,也就是说, 需要对资本的大得多的使用;再进一步,为了求得工商业的繁荣,那就在资本方面不但必须作更进一步的扩大,而且必须不断她扩大。农业国家是可以保持稳定状态的;工商业国家却不能这样。在五十年前使英国成为第一等工商业国家的那宗资本,就其量度和效能而论,也许还远不及法国今日所拥有的,甚至不及最近荷兰玉国所拥有的。如果我们的资本保持稳定状态,不进不退,我们早就会沦为二等国或三等国。如果由于商业上的束缚或长期战争的消耗,以致使我们现有资本的增长受到抑制,而我们的对手却在不断前进, 也会发生同样的结果。

上面已经说明节制与器械使用之间的关系,其次要研究的是器械使用所提供的利益。关于这个问题,这里只准备极概括地提一提。这是由于对这一问题耍作出相当完整的叙述,不管怎样简单,也会远远超出本书的范围;并且,在百科全书内关于机械和制造业各篇,对这一问题已经作了相当详细的讨论;还有一层,我们相信一切读者都知道,尽管由于器械的使用而使人类能力有了惊人的提高,可是过去没有、甚至将来也不会有人会有足够的知识, 彻底理解其间的关系和后果,从而估计这一提高的总量。我们所敢于尝试的只是,对产生运动——或是在术语上叫作动力的那类工具略陈所见。

现代劳动的生产力所以能胜过古代,大概主要依靠的是这类工具的使用。如果罗马帝国的全部居民倾其全力于制造棉织品,这些人在整整一个世代所生产的,是否能比得上兰卡郡部分居民在一年中的产量,还是个疑问;

① 指 1066 年诺曼人征服英国。——译者

② 指第六到第九世纪英国盎格鲁撒克逊族建立的七王国。——译者

并且还可风肯定,在质量上前者也是比不上后者的。希腊人和罗马人所使用的,仅仅是出于一些下等动物以及水和风的动力。即使是这类动力,他们使用得也极共有限。关于风力,他们除小心翼翼地沿着海岸航行时有所借助外, 很少利用。他们为了交通上 的需要,只是在河流的原来状态下加以利用,没有开掘运河把它们连接起来。他们使用马力只是在于负重和牵引,关于后者, 还不懂得利用弹簧。他们还不懂得使用我们通称为制造机的那类强大机器—

—借助于这样的设备,在畜力、风力、水力或蒸汽的冲击下转运的一根连轴, 就可以使一个儿童所运用的力量,有时相当于一千个工人的力量。

人们认为扯满着风篷的战舰是人力的最崇高表现,也许是最大的壮观。但是,如果要考验的是对物质的控制,是对无生物的支配力量,从而使后者既能发挥最强大的能力,又能完成最精巧的工作,那么,这种控制和这种力量,再没有比在一个大规模的棉织厂里表现得更惊人的了。就我们所看到的, 已故的马斯兰德(Marsland)先生在斯托克波特(Stockport)所建立的,是最完备的这类工厂之一;在这里高度地表现了机器的力量和机器的服从管理,因此,也许值得将我们于 1825 年所看到的作一简要叙述。

马斯兰德先生所拥有的是占水路长约一哩的梅尔西(Mersey)河,和三面临河构成半岛式的一段狭长土地。通过半岛的地峡,他凿了一条可以容纳七个大机轮的坑道,使流入的河水足以推动这些机轮。机轮的转动带动了各自的垂直轴;垂直轴的转动又带动了用小齿轮同它们连接起来的无数的平行轴。各个平行轴分别在长达百余呎的工作室的平顶下运转。和用水力推动的机轮连接着的厂房含有六七层的工作室,每间工作室各自设有一个平行轴。每一架独立的机器的主轴各附有若干小型坚实的机轮,叫作鼓轮,用皮带把它们同工作室内的大型平行轴连接起来,这样就使平行轴的运转带动了机器。有许多这类工作室,马斯兰德先生自己并不使用。他把工作室地面的一部分,连同水平轴某一部分的使用权,按时、按日或按周出租给别人。租户把他自己的机器安置在工作室,将机器上的鼓轮跟上面在迅速运转中的水平轴连接起来,这就会立即看到他自己的小范围的机器活动,机器的那一套机轮、滚柱和纱锭都处于充分活跃状态,运转时的迅速和均匀,尤其是那种始终如一和坚持不懈,决不是人力所能及的。在机器的动作中,动力似乎跟物质一样,也可以作无限的集合和无限的划分。机器于完成某些任务时,其运转的速度足以使人惊愕,而完成另一些任务时,共运转又简直使人难以觉察。它掌握了准备用以制成围巾的棉花之后,先加以清洗,然后按其长度将纤维加以整理,把它们捻成一根坚牢的、连绵不绝的线,最后把这根线织成细软的棉布。它掌握了准备用以制成外套的羊毛之后,经过了比棉花为数更多的工序,最后把它织成呢绒。这条梅尔西河,几千年以来,实际上是从最后一次自然界的大激变而出现了这条河以来,直到马斯兰德先生凿成了他的坑道,它所具有的能力都被白白地糟蹋了,而现在却这样驯服地在作出它的贡献。

机器的最显著特征之一是能够无限地加以改进。如果把技工和机器委员会 1824 年收集的那些富有启发性的资料拿来看一看,就会看到,在那些作证者意念中印象最深的是不断改进的趋势——原来也许认为是至善至美的,不到几年已经变成废物。

格拉斯戈(Glasgow)有一位经营纺织业和机器制造业的霍尔斯沃斯

(Holdsworth)先生说,在格拉斯戈的第一流工厂,相等于三四年前在曼彻

斯特建立的第一流工厂。霍尔斯沃斯先生曾自远其经营的经过,内容足以说明很多上面提出的论点。

问他开始经营时,机器是不是从曼彻斯特买来的;他回答道:“我没有这样做。我原来打算自己动手,也作了尝试;但是耍觅到得力的工人极其困难,工具的费用又极大,因此打消了这个念头。后来觅到了一位湛以胜任的年轻技术员,就邀请他代我制造机器,将我的模型和设计一并交给他,结果他很好地制成了我第一个厂所需要的机器。两年后我建成了第二个厂,这个厂的机器也是他制造的。再经两年之后我又建立了一个比前大些的第三个厂,这个厂的机器是我自己制造的。”

问他最后所需的机器为什么要由他自己动手,他说:“首先是由于那位机器制造者非常之忙;”(随后才了解到,当举行这次调查时,那位制造者在十六个月之内已无法完成新任务的任何部分。当时有八九个厂在等候着机器,有的厂已经准备好了十二个月,得到的机器只有所需的一小部分;有的厂已经准备好了六个月,而厂内还是空空的。)“其次是由于机器制造者们大都不喜欢改变设计,我无法说服我的那位制造者实行曼彻斯特最近出现的革新。”(第五次报告,第 378 页。)

邓洛普(J. Dunlop)先生被邀请回答(见报告第 473 页),在他看来, 美国的工厂比格拉斯戈的工厂要落后到什么程度。他的回答是,大约要落后三十年。他又接着说,美国的工厂都处于发展状态。那里的人极其活跃,极其勤劳。然后又问他,“假使将英国的机器运到美国,再加上英国技工的协助,他是否认为美国的居民不久就会得到充分教导,能够跟英国的人们一样地在工厂操作?”他回答说,“是的,我认为他们有这样的能力;但是,在他们做到这一点之前,我们已经远远地走在他们的前面。这是以苏格兰同英格兰比较后得来的推断。我们的棉纺织业开始得比较迟;当然,我们比较落后,也一直比较落后,从来就没有能赶上它,我认为将来也决不会赶上它。”

六十年在一国的历史中只是短短的一个时期;可是在最近六十年间,蒸汽机和棉纺织机却使英格兰和苏格兰南部的情况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两处的人口增加了将近一倍,工资增加了不止一倍,地租增加了约近两倍。由此使我们能够忍受——当然,其间不是不感到烦扰的,但是仍然能够忍受——增加了两倍以上的公债和三倍以上的赋税。由此使我们从原料输出者变成了原料输入者,从而使我们的谷物法从奖励出口的性质变成了近于禁止进口的性质。由此使我们得以给世界披上了轻暖的衣服,而且取得这一成就时竟这样地轻而易举,以致我们也许简直没有意识到由此所提供的整个享乐。

看来似乎没有什么理由——除非理由是出于我们自己的商业制度方面—

—为什么此后六十年的进步就会赶不上以前的六十年。棉纺织机离开完美的境地还远得很,上面征引的资料表明,它正在经历着日新月异的改进;蒸汽机还处于幼稚状态,关于它的初次被应用到船舶,我们的记忆犹新,至于在车辆上的应用,简直还没有开始;此外也许还有许多别的具有同样效能的力量依然是自然界的秘密,还没有被发现,或者是,即使已经知道,还没有加以运用。目前无疑有许多已经知道的生产工具,只是由于它们在单独的情况下并无多大效能,而在结合情况下的效能如何叉未能发觉,因此没有得到人们的重视。印刷和纸张两者都没有极其悠久的历史。希腊人可能已经懂得印刷;罗马人则肯定已经把它付诸实践,因为在庞培已经发现即着制面包者姓名的开首字母的一条条的面包。中国从远古以来就使用纸张。但是这类工具

在单独情况下,各自并没有多大价值。如果供印书用的最合用的材料,只是代价极大的如羊皮纸或性质极其脆弱的如草纸那类商品,那就很难指望书籍会有足够的销数,足以抵偿高昂的印刷费用。没有印刷的情况下的纸张比没有纸张的情况下的印刷为有用;但是,即使纸张的代价极低,单是需要经常进行誊写的辛苦工作,就足以使书籍成为代价汲其高昂的奢侈品。纸张和即刷这两种工具,在单独存在的情况下效用并不大,因此,人们一向把两者的结合看成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发明。

  1. **分工。**从节制也就是资本的使用中得来的两种主要利益的第二种是分工。

我们已经说过,和“分工”比起来,“生产划分”是较为合用的一个措辞;但是,由于亚当·斯密伪权威,已经使分工这个词获得广泛流行,因此, 我们将沿用这个词,不过我们是在似乎曾由亚当·斯密使用的那个广义下使用这个词的。我们所以说似乎曾经使用,是由于他惯于在字眼的使用上不求精确,没有具体说明他所使用的这个字眼的意义。在他有名的那个第一章的末尾,他似乎把所有从国内贸易和国外贸易得来的利益,都包括在从分工得来的利益之内。这就很明显,所谓分工,他的意思指的是生产划分,也就是说,各个生产者和各类生产者应当把他们的工作尽可能地限于一个类型。

亚当·斯密认为从分工得来的利益是由三种原因造成。“第一是各个专业工人的技术熟练程度的增进;第二是从一种工作转到另一种工作时通常要遭到的时间上损失的避免;第三是足以促进劳动、缩咸劳动、从而使一个人可风做多个人的工作的许多机器的发明。”

亚当·斯密是十分重视分工的第一个作家。他说明这一点时所举的一些例子既多种多样,又富有说服力,因此使第一章成为他全部著作中最引人人胜和最出名的一章。但是,他也同那些发现了一个新原理的多数作家一样, 对于分工的效应,在某些方面未免说得过份些,在另一些方面却又说得不够。他说,“所有那些足以大大促进劳动和缩减劳动的机器的发明,似乎都是起源于分工”;这种说法就过于笼统。有许多极其有用的器械,发明的人既不是以制造这类器械为职业的,在其自己的业务中也无须使用它们。大家知道, 阿克顿特是个理发工人,织布帆的发明者是个牧师。如果说分工是由器械的使用所促进,也许比较接近事实。在社会的原始状态下,每个人拥有、并且能够运用一切种类的工具。在进步的社会中,复杂的机器和多种多样的工具代替了野蛮社会中仅有的几种简单工具,这时要在任何制造部门借助于机器来促进生产,只有受过了使用这类器械的专门训练的那些人才能胜任;在这种情况下,分工是必然的后果。但实际上,工具的使用和分工两者是互为因果的,在实践中很难把两者的效应区分开来。每有一次重大的机械发明,就会跟着发生进一步的分工;每经过一次进一步的分工,就会引起机械上的新发明。

就这样,彼此需要对方的帮助, 两者亲密地联合了起来。

工作者在技术熟练程度上的提高和从一种工作转换到另一种工作时时间上损失的避免,都值得亚当·斯密给以注意。两者都是分工的后果,前一点是很重要的后果。但是,还有些从这一原则得来的、看来耍更加重要得多的利益,他却置之不顾,或者至少没有具体说明。

主要利益之一是出于这样一种事实:需要产生某一结果时所作出的努

力,往往足以同时产生成千成万的同样结果。这里可以用大家所熟悉的邮政制度作为一个例证。要从法尔穆斯(Falmouth)①送一封信到纽约时所作出的那一番努力,足够递送五十封信;差不多同样的努力,足够递送一万封信。如果每个人的信件都得由他自己传送,那么一个大商家即使把他一生的时间都花在旅途上,也许还不能送完邮局在一个晚上投递给他的信。少数几个人专门从事于投送信件的工作所产生的效果,如果由欧洲全部居民各个地单独进行,那就即使倾其全力也难以完成。

政府的效用,所依靠的也是这个原则。在社会的极端原始状态下,每个人人身和财产的安全主要依靠他自己。为此,他必须经常武装,经常处于戒备状态;他所有的那一点点财产必须是可以移动的,以便不至于跟他离开得过远。差不多充满了他全部的思虑、占用了他全部的时间的是防御还是逃亡这一问题;并且忍受了这样大的牺牲以后,收到的效果离开完美程度还是很远的。阿比西尼亚边境一个居民对布鲁斯说,“如果您在这里见到一个老头, 那一定是个外乡人,本地人在年轻时就都被长矛刺死了。”

但是,每个人依靠他自己来进行保护时所必须花费的辛劳是多余的,这份辛劳由社会中少数人负担,就可以除保护他们自身以外,同时保护社会中的无数成员。可以说,政府就是由此发端的。作为任一政府的核心的总是某个人,他所提供的是保护,以此所易得的是服从。统治者以及跟他结合在一起的和他所委派的那些人所负的责任是,保卫他的团体,使它不受暴力和欺诈行为的侵犯。至于国内的强暴行为,那是文明社会中最可怕的涡害;令人惊异的是,为数那样少的人就足以保障大众的安全。保障大不列颠一千七百万居民人身和财产的安全的是为数约一万五千名的士兵,和为数不到一万五千名的警察、守望员和法官。任何行业所吸收的人员,在数量上总比用以执行这一最重要任务的人员要多些,简直没有一个例外。

然而很明显,据以建立政府的分工原则,容易发生它所特有的流弊。对于负有保护责任的那些人势必给以权力;而要依靠别人来保护的那些人,就会在很大程度上丧失其自卫的手段和自卫的意志。在这种情况下,政府和它的国民之间的交易——假使可以称作交易的话——并不是根据支配寻常交易的那些原则进行的。政府要取之于它的国民的,大都不仅是它服务的公平补偿,还有能够向其国民强迫取得、不至于损及其继续生产的能力的一切暴力或威吓手段。事实上它所勒索的,一般还远远不止是这些。如果周览一下世界各地的情况就会看到,难得有几个政府不是尽力实行压制,以致实际上损害了共国民的幸福生活的。我们晓得,在非洲和亚洲的某些残暴统治之下, 千百万人民自认为他们自己的幸福跟他们的专制君主的滥施威权相比,简直不在话下;这就要使我们想到,虐政是人类会受到的最严重的涡害。但是, 这跟不存在政府的情况下所威受到的相比,还只能算是轻微的。如果把埃及、波斯和缅甸的广大人民的处境,或者是——让我们找一些尽可能低级的例子

——把达荷美和阿善提的君主统治下的人民的处境,跟新西兰的无所统属的群众的处境相比,仍然耍算是享受着安定生活。人们对这一点的威觉非常真切;因此,如果不存在残暴统治就只能处于无政府状态的话,人们就会热烈拥护前者。各种民族之间所存在的差不多一切的差异——是这样大的差异, 以致有的时候我们几乎会忘却这些差异是属于同一种类的——都可以说是在

① 英国康瓦尔(Cornwall)郡的一个自治市。——译者

享有良好政体的幸福方面的程度上的差异。如果说最坏的政府总比无政府好些,那么,最好的政府所带来的利益必然是难以计量的。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好的政府是英国政府,以及其制度导源于英国的那些国家的政府;但是, 这样的政府还远没有达到它们似乎可以达到的完善程度。就这类政府说来, 执行次级任务的一般都是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的人们,但高级人员却不是这样。政治学是一切科学中最广泛、最艰难的一门科学;而人们似乎认为, 对社会中的显要人物说来,这门科学的知识是他们生来就有的附属物,或者是,只须利用他们在处理业务的百忙中挤出的一点时间间歇就可以取得这类知识。在专制政治下,其主要祸害部分是由于统治者的愚昧无知,部分是由于共性情恶劣。在代议政治下,祸害主要是由于执政者没有能精通共业务。希望通过分工——一切政府就是在这个原则下建立的——的进一步运用,使主持国家大计的那些人能够受到适当教育,从而使我们既可以免受因不公道行为所造成的祸害,在免受因愚昧无知或缺乏经验所造成的祸害方面又可以受到同样有效的保障。

亚当·斯密虽然提到但没有着重说明的分工的另一个重要后果是,每个国家在商业范围内、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利用世界任何其他地区的固有的和养成的优点,都具有利用这些优点的能力。托伦斯上校是把国外贸易和分工明确地联系起来的第一个作家,他把国际贸易叫作“地区上的分工”。

上帝的意旨似乎是,世界上的一切人民都应当通过相互依存而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商业大家庭。为此,他使无论哪一种气候下的和几乎无论哪一个广大区域内的物产,有了无穷无尽的差异;似乎还为此使各民族之间在欲望方面和生产力方面有了极大的差异。财富在现代所以超过古代,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对这类差异的进一步广泛利用。我们每年输入茶叶约三千万磅。购买和装运这一数量的全部费用不超过二百二十五万镑,即每磅约合一先令六便士;假定工人的一年工资五十镑,则这个数目只等于四万五千人的劳动价值。按照我们的农业技术和我们的煤矿设备从事于生产茶叶时,每磅的费用将不是一先令六便士而是四十先令,就是说,其代价不是四万五千人的劳动, 而是一百二十万人的劳动;只有在这样的牺牲下,我们才有可能自己生产茶叶,才能以不依靠中国自豪。但是一百二十万这个数目已经大致相等于英国全国从事于农业劳动的人数。这就是说,假使在英国有可能将国内每一块耕地和每一个菜园都用来种茶,那么,这一个范围并不怎样大的行业倾共全力所能生产的,也不过是这么一些数量。

我们向国外输入茶叶反而比自己种茶、制茶为有利,其主要原因无疑是由于中国和英国两者之间气候上的差异;但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两个国家的劳动价格不同。不仅是种茶,而且在茶叶的加工方面也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劳力。工人的货币工资在中国非常之低,因此,花费了这些劳力之后, 并不会使茶叶的货币成本增加到多大程度。在英国这笔费用却是耍使人受不了的。如果生产力很高、因此共工责也很高的一个国家,使用其本国人员来完成可以由文化较低、其劳动价值也较低的国家来有效完成的任务,那就同用竞赛马来耕田一样,岂不是件愚不可及的事。

分工的又一个重要后果是零售商的存在。这类人自己并不从事于原料或制成品的直接生产,他们的业务实际上是,按照最后购买入所认为适当的时间和数量,将上述物品对这些购买入进行供应。我们只要看一看伦敦及其郊区的地图,再想一想在这个区域内布满了住宅,其居民占英国人口十分之一

以上,所消费的也许要占到全国消费总值的五分之一,而且所消费的资源并不是取自当地,而是取自整个文明世界,这就似乎要令人感到惊奇,对这样多的人的日常需要,怎样能进行这样准确的分配。所以能做到这一点,主要是依靠零售商。每个零售商是他自己的一个买主体系的核心,根据经验,他对其买主的季节需要的平均量是心中有数的。批发商是实际生产者或进口商与零售商之间的一个环节,根据经验,他对他自己的买主即零售商的需求的平均量也是心中有数的;他向进口商或生产者购入时,所依据的就是这种经验。最近的这类购入的平均量构成了一项数据,进口商和生产者的数量庞大并且多种多样的整个供应,就根据这类数据随时进行调整。零售商是把他的存货剖分成细小的单位随时零星供应的,这就可以使我们向肉铺买一块牛排而不必向畜牧业者去买一头牛,从而获得了极大的方便,由此形成的零售商存在的进一步优点已经没有细述的必耍。由于上面所举远的一些优点可以使零售商获得利润,利润的高低大致与保有其存货的平均时间成比例。

现在要接下去说明,分工所依靠的主要是节制、也就是资本的使用。 亚当·斯密写道,“在原始社会状态下,没有分工,很少交换,人人能

自给自足,不需要为了经营社会业务而累积或赊存任何资本。人人凭着他自己的勤劳而努力供应他自己的不时之需。他觉得饿了,就到山区中去打猎; 衣服破了,就穿上他自己猎得的野兽的皮革;他的棚屋要坍塌了,就用左近取得的树枝草皮来尽力修缮。

“但是分工原则一经全面推广之后,个人凭自己的劳动得来的产物,就只能适应他自己不时之需的一个极小部分。适应他需要的绝大部分的是别人的劳动的产物;这是他用自己的产物,或者是——实际上是一样的——用自己的产物的价值来买得的。但是必须等到他自己劳动的产物不但已经完成、而且已经售出之后,才能进行购买。因此,至少在这两件事能够实现之前, 他必须在某处储备着各种物品,这些物品既足以使他维持生活,又足以适应他工作中在材料和工具方面的需要。一个纺织工人是无法以全力从事于他的专门职业的;除非不仅在他织物完成、并且在他织物售出之前,预先在某处

——或者在他自己手里,或者在别一个人的手里——储备着既足以使他维持生活又足以适应他工作中在材料和工具方面的需要的那些物品。很明显,远在他以全力从事于这一专业之前,就必须存在着这样的蓄积。”(《国尺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第二篇,《序论》。)

这番话也许说得并不正确。在许多情况下,生产和销售是同时发生的。最重要的分工是,把保护和教育社会成员的任务分派给社会中的少数成员。他们完成了任务时也就售出了他们的服务。这个说法差不多可以适用于我们叫作服务的一切产物。还有一点,无论如何不能把“在某个人致力于某一生产部门之前,必须储备着某一数量的物品以适应他在生活资料、材料和工具方面的需要,直到他自己的产物完成和售出为止”这一点说成是绝对必要的。虽然,如果照字面了解亚当·斯密的论证,就不免要得出共间存在着这一必要性的推断。作为一个生产者,他必须不断地获得这类供应是无可否认的; 但这类供应并不一定要在他开始工作之前就储备着,也未尝不可在他工作进行的时候生产。一幅画从开始动手到售出,中间往往须经过好几年。但是画家在这几年里所需要的生活资料、材料和工具并不是在他开始工作之前就储备着的,而是在他的工作过程中陆续生产的。亚当·斯密的真正命意所在, 也许并不是认为,某一生产事业在进行时所需要的供应,在用这些供应来进

行协助或作为报酬的这一事业将开始的时候,就必须逐件事先备妥,而是认为,在那个时候必须存有一项资源,以便于需用时支用。这项责源所含有的, 具体说来是所需要的一些物品。国家需要的是画布,纺织工人需要的是织机以及一些材料,这些材料也许不够使他的工作完成,仅够使他的工作开始。可是,关于工作者随后所需要的商品,如果他所依靠的那项资源是生产性资源,是跟得上他的需要的,是实际上特为他的需要而设的,就已经足够适应。

但是,如果为了让一个工人能够致力于一种工作,就得使用资本,那就很明显,为了使多数生产者能够在各自的努力下同时从事于一种生产事业, 就更加有使用资本的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仅仅是关于将制成品的价值在各个生产者之间进行分配的问题,就已经需要使用很多的资本和很多的时间,换句话说,就已经需要在节制这个方面作出很大的努力。独立劳动的产物当然是属于它的生产者的。但是,其间如果存在着相当程度上的分工,产物就不再有某一个理所当然的所有人。如果要总计一下参与生产一串项链或一块花边的那些人的人数,就会看到,为数简直是多不胜数的。即使能够确定所有这些作为生产者的各自的一份权利,也显然不可能把他们作为项链或花边的所有人,为了他们的共同利益而把它出售。

克服这个困难的办法是,把通过预付资本以协助生产的那些人和只贡献劳动的那些人区分开来,前者称为雇主,后者称为工人,把从事于不同行业的资本家和工人安排在各自的集体内,让各个资本家将商品传递给下一阶段的资本家,从而取得他自己的节制和他的工人的劳动两者的代价。

我们试探索一下一幅彩色围巾或一块花边的制作过程,这也许是有些意味的。假定其原料——棉花,系由田纳西或路易斯安那的某一农场主所种植。为此,他在棉铃成熟的一年多之前就得雇用劳动者从事耕作,并进行田间管理。棉铃成熟之后,就得借助于精巧的机器,花费很多劳动,进行原棉脱子手续。然后将经过清洗的棉绒沿密西西比何运到新奥尔良,卖给在那里的棉花商。其售价必须:第一,足以偿还农场主在生产和运输中付给他所雇用的那些人的工资;第二,足从使他获得和从支出工资到售出棉花所经过的一段时间相称的利润。换句话说,在这一段期间,他原来可以把责金用于他自己的享乐,或者是,他出钱雇用劳动时,原来可以不用于种植棉花而用于增进他自己的享乐;他在这个方面作出的节制,应该得到补偿。下一步是,新奥尔良商人把这项棉花于保存了五六个月之后,卖给了利物浦商人。在新奥尔良简直没有花费任何劳力,其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则价格上所增加的只是棉花商的利润。这项利润是他实行节制——他付给农场主的那笔货款用于他本人的消费时可以得到的满足,因此延缓了五六个月——的报酬。利物浦商人把棉花运到英国,卖给曼彻斯特的纱厂主。他售出时的价格,必须包括:第一,足以偿还他向奥尔良商人买进时的货价;第二,从那里运到利物浦的运费(运费所包括的是海员工资的一部分,建造船只的那些人的工资的一部分,船未经造成以前预什该项工资的那些人的利润,输入供造船用的材料的那些人的工资和利润——总之,实际上所包括的是一直从文明开端起的一连串的工资和利润);第三,和从支付该项货价起到转售给制造商止这一段时间相称的利润。

纱厂主把棉花托付给工人和机器,进行加工,所制成的,部分是可用以织成布的棉纱,部分是可用以制成花边的较细的棉纱。

他把所生产的棉纱卖给纺织者和花边制造者。其售价除足以偿还他付给

棉花商的货价外,还得包括:第一,直接从事于这一生产工作的工人的工资; 第二,在厂房和机器方面以前提供劳动的那些人的工资和利润;第三,纱厂主的利润。此后这项棉纱将从纺织者转移到漂布者,再转到即染者,再转到批发商,再转到零售商,终于转到最后买主的手里;关于这一过程如果逐节描写是乏味的;即使是从花边制造者转到刺绣者再转到最后买主的较短过程,也浚有逐节叙述的必要。总之,每经过一次转手,就有个新的资本家偿还以前的一切预付,这时如果该商品的整个操作过程还没有完毕,就得使它再经过一道工序,再预付从事于进一步的制造与运输的那些人的工资,然后由处于下一阶段的资本家偿还他所作出的一切预付,共中包括他的利润,这项利润和他不将这项资本使用于非生产性的享乐所经过的时间相称。

应当看到,在上述的整个过程中,必然要牵涉到赋税的负担,也必然要牵涉到使用各种必要的或有利的自然要素时租金的支付;这些我们都没有提到。这里所以没有计及地租,是因为其数额的多寡因情况不同而全无定则, 如果加以讨论,会大大增加问题的复杂性。这里也没有明确提到赋税,因为这已经包括在我们所列举的各项之内。通过赋税所征收的资金,是用来支付执行或有责任执行最重要的任务——保护社会免受暴力或欺诈行为的伤害—

—的那些人的工资和利润的。从事于这类服务的一些人对商人或生产者所提供的助力,跟保护仓库的私用守望员或为仓库装闩上锁加强防卫的铁工所起的作用完全相同。

这里限于篇幅,无法将一磅棉花从密西西比何边被采集起直到成为一件精制的花边被陈列在邦德街的橱窗止,其间价值的逐步增长,逐节地加以探索。假使认为最后的价值高于最初的价值一千倍,也许还是低沽了共间的差额。刚采得的一磅最优质棉花,所值还不到两先合;可是一磅最优质花边的价值往往在一百畿尼以上。这里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将资本家的职能和工人的职能划分开来,由这一资本家到那一资本家不断地进行预忖资本,才能使无数的生产者长期不断地致力于一种对象,调整他们作出牺牲时各自所得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