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的困惑——卡夫卡的小说

弗兰卡·卡夫卡(1883—1924)是奥地利著名小说家,他生前文名寂寞, 死后才引起人们广泛的注意。虽然文学创作是他一生中的大事,但他毕竟是一个业余作家。他勤于写作,却不想成名,也不想发表他的作品,他仅仅把写作看成是自己的忠实伴侣和赖以寄托思想感情的工具。他的生活境遇以及他那天生害羞的性格,使他沉默寡言,郁郁不欢,深感孤立无援,对现实无能为力,因而把写作当作自己唯一的精神安慰,当作自我理解的一种手段。虽然他勤奋创作,但生前只发表了六个短篇小说。

《变形记》小说的主人公格利高尔·萨姆沙是一家公司的旅行推销员, 长年累月到处奔波、挣钱养活家人。一天早晨,他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甲虫。他的父母和妹妹见到这个情景,大为震惊。

父母不理他,母亲很悲伤,妹妹开始时怜悯他,给他送食物和打扫卫生,但后来她也感到厌倦了,格里高尔的饮食就没有保证,房间也越来越肮脏,由于少了格里高尔的工资收入,家里人只得另找门路谋生,他们出租房屋,以增加收益。一天格里高尔被妹妹的小提琴吸引出来,暴露在房客面前,全家大乱,房客吵着要退租,妹妹表示无法忍受,要把它弄走。格里高尔就在当晚死去,全家人仿佛卸掉了一个沉重的负担,从此开始新的生活。

异化现象是资本主义社会中普遍而且典型的现象。卡夫卡描写的格里高尔在生活重担的压迫下从“人”变成一只大甲虫,表面上看,似乎是荒诞无稽,但是通过变形这个象征的手法,却揭示了一个普遍的真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所创造的物,例如金钱、机器、生产方式等,作为异己的、统治人的力量同人相对立,它们操纵着人,把人变成了奴隶,并最终把人变成了“非人”。卡夫卡通过受压抑的小职员变成甲虫后的思想和活动,深刻地暴露了资本主义社会里人与人之间赤裸裸的利害关系,这种别具一格的描写使

《变形记》成为一篇独特的文学作品。

《诉讼》是“卡夫卡式”小说形成的标志,被公认为卡夫卡最优秀的作品。

小说主人公是约瑟夫·K,是银行的一名高级职员,他在三十岁生日的早晨,突然被法院逮捕了。奇怪的是 K 的被捕仅仅限于法院看守给他一声通知, 后来法院曾传讯过一回,但没告诉他为什么被逮捕。而 K 依然行动自由,同过去一样,照常上下班,过自己的生活。K 开始对被捕非常愤慨,第一次

开庭时,他在法庭上大声谴责司法制度的腐败,揭露官吏的贪赃枉法,并决定不去理睬这桩案子。但事实上他总忘不掉这件事,内心压力越来越重,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负罪感。他自动上法庭去探听,参观设在顶楼上的法院。K 对自己的案子越来越关心。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他开始放开银行的业务, 只为自己的案件奔忙。但聘请的律师除了用空话敷衍他以外,几个月都写不出一份申辩书。最后 K 在教堂见到一位神父,他告诉 K 说,要找到法律是不可能的,人只能低头服从。不久,K 的案件结束,法院要对他执行死刑。一天夜里,两个穿着大礼服的人把他架到效外采石场,用屠刀把他戳死。K 最后的理法是:“象狗一样死去。”

从表面上看,《诉讼》是一部荒诞的、非理性的小说,但它确实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本质问题。卡夫卡没有正面去描写资本主义社会的种种弊端,而且这用象征的、夸张的艺术手法,通过主人公内在情绪的发展变化,

别具匠心地达到揭露社会现实的目的。一个人无辜被捕,在诉讼过程中,处处碰壁,一筹莫展,精神上受到压力,心灵上受到摧残。任何一个公民一旦被这个法律机器网罗进去。就终身无法摆脱。正如 K 所说的:“法院一经对某人提出控诉,它就坚信这个被告有罪,如果要消除这种信念,那真是困难万分。”

《诉讼》通过 K 的命运,表明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日趋严重的异化现象,并且最早在长篇小说中表现了异化的人。小说中描述的那个法院就是异化力量的象征,约瑟夫·K 本人就是异化的人物,卡夫步正是通过 K 的艺术形象,探索人的本质。

《城堡》小说描述的是主人公 K 为了进入城堡而作出种种努力最终徒然无效的故事。在某一寒夜,K 孤独一身,踏着雪向城堡走去,城堡就矗立在前面的小山丘上,可是道路迂回曲折,怎么也走不到,只得就地投宿。次日清晨,K 走出客栈,城堡轮廓清晰可见,于是又向城堡走去,就是无法靠近它。夜幕降临,只得返回客栈。K 设法打电话与城堡联系,得到的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城堡为他派来了助手,送来嘉奖信,K 被弄得莫名其妙。这是一部未完成之作,小说写到二十章上。据说,作者计划的结局是:K 在弥留之际,终于接到城堡的通知:可以住在村里,但不许进城堡。

小说中的城堡只是一个抽象的象征物,它既不是一个具体的城市,又不是具体的国家,它象征着一个虚幻的混乱的世界,象征着给人带来灾难,不可捉摸的现实,象征可望而不可及的一种目标。作者描述的重点不在这象征物的本身,而是主人公对争取到达城堡的种种精神体验。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迈一步就困难重重,连一个最简单的目标都不可能达到,一切显得无能为力,身不由己。

小说采用开放性结构,由内向外的表达方式,故事性不强,人物来历不明,行为也没有线索可寻,一切都突如其来,捉摸不定,作者以一种奇特的漫画式风格,切实地表达出自己置身于西方世界的内心感受。

卡夫卡作品中的主人公,往往带有作者本人的烙印,从这个意义上讲, 这些作品有着某种自传色彩。当然,这不是在事件的经历上,而是在精神上。K 的弱点其实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卡夫卡本人也明确意识到的自己的弱点。他十分坦率地说过:“我知道,生活要求于我的东西,我什么也没有带来, 我随身带来的仅仅是人类的普遍的弱点,我把这种弱点当作我的时代的消极面紧紧地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