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借外力发展船队
包玉刚的航运事业在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前发展着。公司业务越来越多,必须扩展船队规模了!
以包玉刚当时的财产,当然不止100万美元,但是,他的财产大部分属于固定资产,而且以低廉租金租了出去。就算拿100万美元流动资金买一艘大船,一则比较困难,二则划不来。包玉刚想到向银行借贷来发展自己的船队。
在商品经济社会,银行的一个重要职能就是放贷,银行是企业的最大输血机构。不少公司就是靠银行贷款发展起来的。不过,向银行借贷必须要有信誉好的有钱人作担保。
包玉刚的船队要迅猛发展,除了善于抓住机遇,诚信经营外,还在于他要巧妙地借助银行的力量,借鸡生蛋。但是,向银行借钱,找谁当担保人呢?在这里,银行更多的是看重钱,而不是人。
包玉刚苦苦地思索着:“如果我能够找到一样东西证明有偿还这笔债务的能力,那么这样东西可以作为我的担保。”
包玉刚脑海中灵光一闪:“对,找日本银行给我开一张信用卡作为担保!”
自包玉刚把他手里的一艘船租给了日本的山下汽船公司之后,他便和日本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而且,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为了尽快恢复国力,从工商业入手,向世界各地的企业家大开方便之门,为了鼓励外商到日本做生意,日本银行提供给外商的贷款利息要比提供给本国人的低得多。
包玉刚接下来又考虑:“但是,找哪家银行借钱呢?”
包玉刚权衡了汇丰、渣打、有利三家银行,决定找汇丰银行。原因有两条:一是自己的船队中有一艘是抵押给汇丰银行的,可说有业务往来;二是自己与汇丰银行信贷部主管桑达士打过交道,又在高尔夫球场经常见面,算得上有些交情。
1961年,包玉刚与桑达士约好在香港会所蓝厅见面。
见面寒暄过后,包玉刚指着墙上一幅画问桑达士:“桑达士先生,你们英国在世界上号称‘日不落帝国’,殖民地遍布全球,你知道主要靠的是什么吗?”
桑达士顺着包玉刚的手指望去。那幅画上描绘的是早年英国商船停泊在维多利亚港上的情景。
桑达士不知道包玉刚这样问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想了一下,反问包玉刚:“我想是因为有坚固的船只和威力无穷的大炮,你说呢?”
包玉刚点了点头,然后说:“嗯,最重要的是坚固的船只。不过时代变化很快,当前日本并没有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失败而一蹶不振,而是痛定思痛,奋起直追,现在他们造出来的船,已经不亚于欧洲的了。”
桑达士有些不服气地争辩说:“但日本的造船技术毕竟是从欧洲学去的,要说起经验和技术来,他们只能算是小学生。”
包玉刚看着桑达士着急的样子,微微一笑,他接着说:“桑达士先生,您不要着急,听我慢慢分析。目前日本船的设备、性能的确已经达到了欧洲的水平,但是他们的售价却比欧洲的要便宜1/3,而且日本还有完善的售后服务。造船商承诺负责保养期间的一切费用,他们卖出去的船,无论在什么地方抛锚或者机器出了故障,他们都会立即派出工程师乘飞机前去维修,并承担一切费用。另外,他们是等船造好了送到买主手上之后再收钱。日本人这种经营手段对船主太有吸引力了。”
说到这里,包玉刚喝了口茶,并留意一下桑达士的反应。桑达士认真地听着包玉刚的分析,他示意包玉刚继续讲下去。
包玉刚接着说:“日本人虽然在造船水平上有了很大的进展,但他们却并不想拥有船队,主要是因为他们资金方面的困难。另外,他们如果有了自己的船队,那就要挂日本国旗,雇日本船员,日本国的员工工资比香港的员工工资要高3倍,所以他们宁愿租船用。”
桑达士问:“这就是你这么多年一直跟日本人做生意的原因?”
包玉刚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英国、日本和美国这些国家,在国际上为自己树立了不少敌人,您不否认这一点吧?”
桑达士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包玉刚继续说:“所以这几个国家搞航运的话,就会在世界上受到很多限制。而在香港搞航运,有利因素就太多了。香港是一个自由港,任何国籍的轮船,都可以进来,同样,只要是对我们有利,我们也可以拥有任何国籍的轮船……”
桑达士对包玉刚的分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同时也对包玉刚对事物的精确判断而心生敬意。
这时包玉刚才亮出自己的想法:“桑达士先生,我已经和日本一家造船公司谈妥了,我准备订一艘新船,排水量为7200吨,可能需要100万美元。等我买下之后,我再把船租给他们。租期5年,第一年租金是75万美元。”
桑达士有些明白包玉刚转了一个大弯的原因了:“你是想从我们银行贷款?”
包玉刚说:“对。”
桑达士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虽然第一年的租金有75万美元,但是各种费用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那么,这艘船的成本就需要10来年才能收得回来。如果借钱给包玉刚,那银行就需要承担长时间的风险。
桑达士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为难地对包玉刚说:“包先生,对于航运业,我们银行一向比较谨慎,银行贷款的规矩,包先生你是清楚的……”
看来还是这个理由嘛!包玉刚心里有了底。
包玉刚说:“你是说让我去找一位可靠的担保人,对吧?如果有一家日本银行开出信用卡,汇丰银行是否愿意借钱给我?”
银行能开信用卡,就证明租约保障没有问题。包玉刚如果能拿出一张信用卡,不就和找到一个可靠的担保人一样吗?对于这点,桑达士心里明白得很,他也很清楚,包玉刚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桑达士想:“与其让他喋喋不休地纠缠下去,不如就先答应他,反正他也未必有能耐拿到日本银行的信用卡。”
想到这里,桑达士爽快地对包玉刚说:“包先生,只要你拿来信用卡,我马上给你贷款。”
包玉刚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桑达士得意扬扬地使用了一个他新学的中国成语。
包玉刚告别桑达士出来之后,马上订了一张飞往日本的机票,他飞到日本,一下飞机,就径直去拜见租户的总经理,向他说了自己的构想。
对方一张口就是一连串“叽里呱啦”的日语,包玉刚听得是一头雾水,十分后悔匆忙之中没有带一位翻译。不过,语言沟通上的困难是难不倒包玉刚的。想当年,包玉刚小学毕业便只身前往汉口,在那里他不是很快就攻破了语言关吗?后来举家前往香港,他也仿佛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粤语不比外国话好懂,可他仍然很快就跨越了这道障碍。
因为之前和日本有过几笔生意往来,包玉刚专门请了一位日语教师,每周都上几个小时的课,从不间断,现在,他也可以粗略地听懂一些日语,只是对方的语速有点快,他还不是特别适应。于是,包玉刚使出了浑身解数,英语、日语交错使用,终于让对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包玉刚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向来以狡猾、精明闻名的日本商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答应包玉刚的请求呢?对方只是表示明白,但并没有点头应允。
包玉刚是何等聪明,岂有不明白之理?对方无非想要自己再给予一些优惠条件。他索性豁出去了,当下保证,如果自己的船在海上出了事,他会把保险金赔偿全部都给对方,自己一分不留。
谁都知道大海变幻莫测、风浪无情,充满凶险,因此,海运保险保费十分昂贵,万一出了意外,投保人将得到一笔数量可观的赔偿金。对包玉刚来说,如果放弃这笔保险赔偿金,就意味着血本无归、倾家荡产。
不过,既然他能许这个诺,也说明他的确是有诚意的,于是精明的日本客户考虑再三,终于答应带包玉刚去找他们的银行经理。三方进一步商议之后,最后,包玉刚终于如愿以偿,拿到那张帮助他踏上船王之路的银行信用卡。
当包玉刚拿着这张银行信用卡,走进汇丰银行桑达士办公室时,那位金发碧眼的英国绅士惊奇地睁大眼睛,仿佛不相信这是事实。一个毫无背景、航运经验不算丰富的中国人,居然能在短短的几天里,拿到一张货真价实的由日本银行开出来的信用卡,这看来似乎是天方夜谭,然而,现在却真的变成了现实,惊讶之余,桑达士再次被这位中国商人的非凡能力所深深折服。
做银行的最讲“信”字,由于自己说过“君无戏言”的君子协定,桑达士并不食言,立即给包玉刚贷了款。包玉刚通过这种借鸡生蛋的办法,开始建立自己的海上王国。
桑达士因支持包玉刚搞航运,开创了银行涉足海运的先河,1962年被提升为汇丰银行的首脑。两年后,桑达士更是与包玉刚携手合作,由汇丰银行投资环球航运。
1971年,包玉刚接受汇丰银行邀请,加入其董事会,从而成为进入汇丰银行董事会的第一个中国人。
20世纪70年代以后,汇丰银行渐渐超过了渣打银行和有利银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采纳包玉刚的“投资多样化”的建议,走国际化路线。事实证明,汇丰的路子走对了。
从此以后,包玉刚、桑达士、汇丰三者之间便建立了无法割断的千丝万缕的联系,汇丰既然已参股到包玉刚的环球航运,势必不会让它垮台,而包玉刚凭借汇丰的雄厚财势,在航运界大展拳脚。
包玉刚通过银行贷款,在二手货轮市场上大量购买船只,短短几年内,就拥有了40多艘巨型远洋货轮。从此,他的事业蒸蒸日上,资金也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包玉刚初涉航运界的时候,由于资金的关系,购置的都是一些旧货船,船龄也较长。就在包玉刚为旧船经常需要修理,给资金和经营管理造成不小的浪费和困难而烦恼不已的时候,恰逢日本政府着手复兴本国的造船业,国外企业向日本船厂订购船只,可享受低息贷款。有此机遇,包玉刚当然不会错过,于是,他便以较少的资金,淘汰旧船,更换新船。
1962年11月,包玉刚订购的16000吨的“东方樱花号”在日本船坞下水,标志着船队更新换旧的开始。
在此之后,汇丰银行又和包玉刚合作,成立了“环球航运投资有限公司”,而包玉刚在汇丰的地位也稳步上升。后来,包玉刚更是荣任汇丰银行的副董事长,成为汇丰银行历史上首位华人董事,同时也是亚洲的第一人。
从1962年的第一艘新船下海开始,包玉刚船队里的新船90%以上都是由日本造船厂造的。
1970年,航运业兴旺的时候,各国的船东都争相在日本造船。1971年,航运业情况不振时,船东们都不再惠顾日本船厂了,但包玉刚却在这时一连订了6艘巨型远洋货轮,总吨位超过150万吨。包玉刚也因此被日本的造船厂认作“最值得尊敬和最信任的主顾”,常常是要包玉刚“先把船开走,再慢慢付款”!
另外,包玉刚订造的新船85%都是租给日本的航运公司,而日本的航运公司也认为租用环球公司的船只租金最低廉,信誉最可靠,因此,他们更乐于租用包玉刚的船只,而不是自己买新船,这似乎已形成一种不成文的默契。
1972年,包玉刚在百慕大组建了“环球国际金融有限公司”。公司的股东中有香港汇丰银行、日本兴业银行及环球航运集团,包玉刚出任董事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