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篇 各 领 风 骚

政界人士

政治家不撒谎

周恩来说过:“政治家不撒谎。”确实,一位诚实重信的政治家,本身就具有莫大的劝导力量。

春秋战国时,晋文公在外流亡时,曾经受到楚成王的热情招待。他非常感激,表示日后如果晋国和楚国的军队要打仗,晋军情愿退避三舍(90 里) 地作为报答。

谁料当初随意一言,多年之后倒真成现实的考验。公元前 633 年,因为宋国背楚联晋,楚国派军队攻打晋国。楚军已经摆开了阵势,两军相遇后, 晋文公突然想到早年许诺,于是命令晋国军队先退却 30 里,楚国的统帅子王乘胜追击。晋国军史纷纷请求说:“以国君你的地位,却回避楚军的一个小小将领,这是耻辱。再说楚国军队已经被打得疲劳不堪了,必然要失败。为什么要退却呢?”

晋大夫子犯说:“各位忘记了国君在楚国时受到的好处吗?我听说,在战斗中,有理士气就高涨饱满,军队就壮盛;无理士气就会低落,军队就容易疲惫。如果我方做到以国君回避君子,它还不撤退,那楚军也就理亏了。到那时我们再攻打它,也合乎道义。”

于是晋军连退 90 里,“三舍”已毕,楚国其他将帅打算停止进攻,子玉不同意。一直逼到城濮,于是爆发著名的城濮之战。楚军大败。

晋军以弱胜强,因素固然很多,晋文公善于运用道义感召显然是最高明的一着。

还有一事也可佐证其威力,一次,晋文公攻打原国,与士兵约定 7 天为

期。过了 7 天,原国还不投降,文公命令撤退。谋士们说:“原国就要投降了。”军官们也都请求等待一下。文公说:“信用是国家的珍宝。得到原国失掉珍宝,我不这样做。”还是命令军队离开了原国。

第二年,晋文公又率领军队攻打原国,与士兵约定一定得到原国然后才返回。原国人听到这个约定,于是就投降了。卫国人听到这件事,认为文公的信用真是达到极点了,也归顺了文公。

晋文公后来能够称霸诸侯,看来并不是偶然的。

政治家的智慧

一加一等于几? “如果你问孩子,他会回答:“二”,老师就是这么教的。然而,这不

是唯一的答案。如果你问计算机专家,他会习惯地告诉你:“一○,我们这儿是二进位”:如果你问经济学家,他会说:“十一”,因为这是最大的一种排列组合;如果你问决斗场老板(斗牛或者斗奴隶),他会说:“还是一, 一个吃掉一个”;如果你问算命先生,估不准他会冒出个王:“一加一等于王嘛!”如果向一位政治家征求答案呢?

“一加一可能等于二以外的任何数字,”他再郑重想了想,“不过,我也不排除等于二的可能。”

这就是政治家的回答。

可能应该原谅他们,他们这碗饭不好吃。社会利益是刚性的,而风云变幻有时又神秘莫侧。在风口浪尖上混饭吃,没有一点出尔反尔或跳芭蕾舞的本领根本不行。用邱吉尔的话说,政治家必须为自己的行为和自己否定自己的行动的行为找出理由。

这当然与一般人的态度转变不同。一般人的改变态度,总是因为情况发生了变化,而这在以前并不存在。像前苏联作家索尔仁尼琴,他的《古拉格群岛》的前六部早在 1967 年就完成了,只是到了 1973 年 12 月,《古拉格群岛》第一卷才在巴黎出版。在卷首,索尔仁尼琴这样写道:“几年来,我怀着压抑的心情没有把这本早已写好的书付印,对生者应负的责任超过了对死者应尽的义务。但是现在,当国家安全机关反正已经抄走了这本书稿的时候, 我除了立即将它公之于世之外,别无他途。”索尔仁尼琴同意出版此书,态度转化的致因就是书稿被抄(书稿的缩微胶卷早已被偷运出国了),这是认真的。

政治家则不雷同,他可能早就做了算计。对于同一件事情,既可以作如此这般解释,也可以作出截然不同的解释。圆通润滑。有趣的是,在中国古代的《战国策》中竞大量记载了此类事件:

——阳坚参与了聂政谋刺韩相韩傀的事件,事后逃到东周住了 14 天, 东周君还用驷马送走了他。韩国因此派人前来责备,有人告诉东周君反驳: “留阳坚 14 天,本来就是为了等待贵国的命令,那时你们倒不来人,我们不敢收留杀人凶手,只能把他赶走了。”

——秦楚相争,很令周君为难。一次秦国派车百乘来周国,周君甚大恭敬,也带了百人的卫队来迎接。于是,楚怀王就派人来责问。周国解释说: “历史上有不少借过客而灭国的,秦是虎狼之国,周君带了大队人马去欢迎, 其实是监禁他们。担心一旦亡了国,就会让大王感到忧伤。”楚怀王这才高兴起来。

——周君派相国周足使秦,有人劝周足先对周君说:“我去秦国,国内那些都当相国又受秦国赏识的人一定会低毁我,两国关系就处理不好了,我不若先辞了相国一职再去,这样,得到职位的人便不会诋毁我了,你这么说, 周君一定不会免你的职,否则是轻视了秦国。但你就因此主动了,关系搞好了,是你的成绩;关系恶化了,受惩罚的是诋毁您的人。”

——张仪在秦惠王面前低毁陈轸,说楚国对陈轸很友好,陈轸也想投奔秦国。秦惠王因此质问陈轸,陈转竟完全承认。不过他说:“曾参孝子,天下人争欲求其为子;伍子胥忠臣,天下君争相臣之,我如果不是忠臣,楚国为什么会喜欢我?”又说:“有人有妻妾两个老婆,年长的拒受勾引,年轻的却和客人眉来眼去。后来那男人死了。别人问勾引的客人想娶哪一个?‘年长的。不是我的女人,我想她受勾引,成了我的女人,那么我就希望她替我去骂别人’。我如果原先和楚国暗通关节,楚国还会收留我吗?”惠王喟然长叹:“真乃天下辩才也。”于是信服。

——秦国要求与齐国同时称帝,齐滑王求教于苏秦,苏秦分析说:“不答应是弃秦,答应又弃东六国。不如且应承又暂缓宣布。如果天下都同意秦国称帝,再称帝不迟;如果天下反对,您就不称帝以收买人心。”

——韩国和赵国交兵,都向魏国借兵,魏文侯对韩国说:“我和赵国是兄弟之国”;对赵国说:“我和韩国是兄弟之国”,都没有借。两个国家因没借到兵,都生气撤了兵,事后又听说魏侯也没借兵给对方,又以为和自己和解了,都来朝见。

风·马·牛

政治劝服的奥妙在于,你有时必须六亲不认,而有时,又必欲想方设法在风马牛之间找到很亲切的关系。

春秋时,有魏国人去西周(周天子封在现洛阳市西的一个小国),西周不纳“外地人”!

“不,我是本地人。”

周君感到奇怪,抓来审问:“你明明不是周人,为什么不承认是外地人。”魂人从容回答:“《诗经》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

王臣。’这是哪个人都知道的,如今您是天子,我自然是天子的臣民,怎么会是外地人呢?”

周君大为开心,想想不久前秦国还想来要九鼎,愈觉魏人可爱,一样手, 放了。

那个魏人肯定具有政治家的天赋。

我国现代著名语言学家王力有次谈及他年青时多靠自学,可后未考学出了问题,导师一栏填谁呢?他思考再三,填上了大名鼎鼎的章太炎,因为他听过章太炎先生一次讲演,姑且算罢。

这诚然是学者的急智,可也变为政客的油滑。林语堂先生讥讽说:“30年前听过孙中山一次讲演,就可以宣称: ‘30 年来一直追随总理⋯⋯’”也可化为圣人之用。1945 年,黄炎培等人访问延安,毛泽东握住他的手

说:“我价 120 多年不见了,”见黄惊愕,毛泽东笑着解释:1920 年某月某日在上海,先生在欢迎杜威博士演讲会上如何如何演讲,那一大群听众之中就有一个毛泽东。黄炎培当即大为感动。

据说曾国藩为剿太平天国作《讨粤匪檄》,最为得意是卫道一段: “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

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痈哭于九泉,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也。”

但是,通览全文,曾国藩却还觉得缺乏一种气度。恰名士王闿运造访, 坦率指出文中有一大失误:回避了洪杨叛逆的主要意图。洪杨蛊惑人心,欺蒙世人之独到之处,是“用夏变夷,斩邪留正,誓扫胡尘,拓开疆土”。《讨粤匪檄》恰恰绕过了这一点,使人觉得出征的只是一支卫道之师,护教之师, 而非勤王之师。

曾国藩内心一动:到底是名士眼界,听人说,当年王闿运在东洲书院读书时,有恶乞丐持着“欠食饮泉,白水焉能度日”的上联前来求对,一时难倒众秀才。后来,一年轻士子以“麻石磨粉,分米庶可充饥”的下联对上了, 方免书院之羞。此人便是王闿运。

果然,王闿运继续说道:“其实,洪杨谬论不值一驳,说什么满人是夷狄,是胡人,纯是一派胡言。若说夷狄,洪杨自己就是夷狄,我们都是夷狄。

荆楚一带,在春秋时为蛮夷之地,我们不都是夷狄的后人吗?满洲早在唐代, 便已列入华夏版图,明代还受过朝廷封爵,怎么能说满人不是中国人呢?”

真是石破天惊,曾国藩猛醒:自己当初不是没想到要批驳洪杨的夷夏之论,只是难以措词而重在维护君臣人伦,孔孟礼义。难怪檄文力度不够,不是气势不够,而是见识不高哇!

谜底:屈原与苏武

美国作家雪莱·杰克逊的短篇小说《中彩》,讲述了一个奇特的故事: 有一个小镇,每年举行一次抽奖活动,镇上的居民必须参加。每次总有

一人获奖,奖励是:被众人用乱石砸死。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举行这样的活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受害者的死期到了,她对这种愚蠢的活动也没有疑问。当人群开始围住她,用乱石打她的时候,她还嚷嚷着抽奖不公平,有作弊行为,她应该再试一次⋯⋯

在不同人的心目中,这个故事引起的反响截然不同。有的人大惑不解, “为什么美国人做这种事?”“谁会傻到抽奖去死呢?”也有的人感到极为深刻,人类的群体有时确实会干出个人独处时绝不会干的事,包括某些令人发指的事。也有人建议,不若作如此修改:这是个由外来移民组成的镇子, 每次获奖可由众人集资回乡探亲一次,于是⋯⋯多么富于浪漫情调。

辛亥革命后就任临时大总统秘书长的卫仁笏,择偶标准甚高,一直未婚。后在扬州乡下遇一挑粪农妇:脚大手大,肩宽体伟,脸孔黝黑,还有十来个榆钱般大的痘疤。卫仁笏偏偏一见钟情。再后得知农妇孀居多年,全凭自家力气过活,更使卫钦敬不已。后经人撮合成婚,伉俪情笃,一时传为佳话。

襄助孙中山革命几十年的国民党元老吴稚晖,年轻时就立志做大事不做官,一次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病逝,有人提名吴稚晖,吴摇头拒绝:“这万万使不得,我有一个大毛病,每天总要去野外拉屎,试想这还像个国家元首吗?”吴稚晖不愿做官,也不愿住在出入有人立正的官邸里。他说:“出入连个大小便都要有人向你立正敬礼,如何消受得了”。对于世人敬羡不已的官位如此看待,确实也是难为人们所理解。有时还要闹出笑话,有两次还被当成冒充大官的平民百姓,挨了卫兵和列车员的耳光。

如果让不同心态的人谈论同一件事情,有时后果就很有趣。

1945 年抗战胜利后,重庆谈判期间,国共双方的报社记者曾举行过一个酒会。席间一位先生说:“我来出一道谜,谜而是:‘日本投降的原因,’ 打我国古代一人名。”

真不愧是记者,反应极快,话刚落音,双方都说出了谜底:

国民党方面的记者的谜底是“屈原”,认为日本的投降,主要是屈服于美国在日本投下了两颗原子弹。

共产党方面记者的谜底是苏武,认为苏联出兵东北,一举击溃日本王牌主力关东军,才迫使日本天皇下决心宣布无条件投降。

双方观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也都各有各的道理。一时成为新闻界的趣谈。

薛地的故事

春秋战国时的齐国,有块与楚国相邻的地方叫薛地。别看它不大,故事却不少。

齐将封田婴于薛。

齐桓公的孙子,齐威王的小儿子靖郭君田婴,是个非常能干的人,齐威王打算把薛地封给他,以为长久之固。不料,邻国的楚怀王不高兴了。楚怀王这个人谁也不敢惹,他派兵把越国都给灭了。他脾气大,见不得不顺心的事。三闾大夫屈原正直高尚,提了几句意见,他发火把屈原赶到江边去做了流浪诗人,宫里有个美人原先挺得宠的,后来不知听谁说美人嫌他口臭难闻, 一发火,把美人的鼻子割了下来。不过他喜欢张仪,张仪会说好话,可一不高兴也会把张仪抓起来,他才不管什么秦使不秦使呢。后来秦国也把怀王诱到秦国关起来,一直到死也没有放回来。当然那是后话了。楚怀王不喜欢田婴,而薛地又挨着楚国。此事虽说是邻国的内政,楚怀王倒要派兵管一管。

消息传到齐国,齐成王也有点犹豫了:封还是不封?这时,策士公孙闬出来对田婴说:“封地之事能否成功,不仅取决于齐国。确实也决定于楚国。我这就去楚国,要让楚怀王比齐国还想封您。”

公孙闬很有办法,邹忌为齐相时,与田忌不和,他出主意说,可建议齐王派田忌去打魏国,打胜了是你策划有功,打败了田忌不战死也得枉屈而死。后来,田忌在孙膑帮助下三战三胜,公孙闬又设计派人带了十斤黄金去集市上占卜,声称自己是常胜将军田忌的人。占个卜看看田忌做君王吉利不吉利。然后又把算命先生抓起来带到齐王前做证,终于把田忌挤得逃走了。公孙闬对楚怀王说:“鲁、宋诸国为什么讨好楚国而齐国不来依附?原因就是齐国强大而鲁、宋弱小。大王喜欢弱小的鲁国宋国,却对强大的齐国毫不担忧, 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了。现在,齐国拿出土地来封给田婴,正是自我削弱的蠢办法。大王为什么还要阻止呢?”

“啊,对,说的对。”楚怀王恍然大悟,于是就不去攻打齐国。靖郭君将城薛。

靖郭君得到薛,如获至宝,一定要大动土木,修城筑墙,谁劝也不听, 后来干脆不让通报。有个门客求见,说:“只说三个字,多一字甘受烹刑。” 他大喊一声:“海大鱼。”回头就跑。靖郭君听不明白反倒来了劲,一定要让他再说下去。门客说:“海大鱼在大海钩网难以加害,离开水连蝼蚁也可对它放肆。您现有齐国庇护,正如海大鱼在海,倘失了齐国,把薛地的城墙筑得天一般高又有什么用呢?”

靖郭君顿悟。

齐貌辨去薛之齐都。

齐威王在日,靖郭君身为齐相下揽朝政,齐威王死,齐宣王即位,靖郭君处不好和他的关系,干脆回到薛地去住了。

靖郭君手下有个门客叫齐貌辨,此人为人古怪,毛病不少,弄得门客们都不喜欢他。有的还因此辞别靖郭君。可是不管别人怎么说,靖郭君就是护着齐貌辨,还给他安排好的住处,并让长子亲自侍候,早晚送饭。

这日,齐貌辨也跟到了薛地,住没多久,他向靖郭君要求见齐宣王。“大王很不喜欢我,你去了怕凶多吉少,”靖郭君劝阻。“不要紧,我本来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齐貌辨到齐都,齐宣王果然满脸怒气,“哼,你就是靖郭君言听计从最

为喜欢的人吧?”齐貌辨说:“喜欢倒是事实,听信却谈不上了。”他见齐王惊诧,又说:“当年,还是你做太子的时候,我曾功过靖郭君:‘太子相貌不正,耳后见腮,眼斜偷视,这样的人容易反叛,不如把太子废掉,另立卫姬的儿子郊师。’靖郭君哭着说:‘不行,我这么做于心不忍呵。’这是一件事。这次到了薛地之后,楚将昭阳请求用比薛城大几倍的地方来交换薛地,我劝靖郭君答应下来,靖郭君又说:‘我从先王那里接受了薛地,把薛地换了对得起先王吗?现在虽然得罪了后王,可先王的宗庙毕竟还在薛地,如果把他交给楚国,还对得起后王吗?’这是靖郭君不肯听我的第二件事。”齐宣王听罢不禁大声叹息,深受感动,说:“我怎么不知道靖郭君对我

这么好,我太年轻了。你能替我将靖郭君请回来吗?”

于是,靖郭君穿着齐王当年赐予的衣帽,佩带齐威王赐给的宝剑,再出薛地。齐宣王亲自迎到郊外,泪流满面,两人的矛盾因此抵消,潜在危险也因此消除了。

冯谖薛地收债。

靖郭君死,他的儿子孟尝君继承了薛地,孟尝君手下有个门客叫冯谖, 整天弹着剑要鱼要车的,也很令人讨厌。可是后来孟尝君派人去薛地收债, 冯谖倒自告奋勇去了,临行前,问:“债收齐了,买些什么回来?”孟尝君说:“看我家中现在缺什么就买什么吧!”

冯谖驱车至薛地却假托孟尝君的命令把债契全部烧掉,把老百姓的债务全部免掉了。回来说是为主人买回了义,“你只有一个小小的薛城,一定要把百姓当作自己的子女来抚爱呀。”孟尝君当时不高兴。过了一年,齐湣王不喜欢他,孟尝君只得回到薛地,离薛地还有百里之远,薛地的老百姓就已扶老携幼在路上迎接孟尝君,孟尝君感动得热泪盈眶,回头对冯谖说:“先生替我买的义,今天我见到了。”

后来,冯谖设计,使魏国前来薛地争迎孟尝君为国相。三请而孟尝君三辞,齐国朝野为之震动。齐湣王又恭恭敬敬请回了孟尝君,孟尝君按照冯谖的要求,乘机向齐王要来先王的祭器,在薛地建立了宗庙。

薛地狡兔三窟,孟尝君得以安做几十年的齐国国相。淳于髡释薛地之围。

楚国终于还是攻打薛地。这时,孟尝君在薛地,楚军攻的很急,齐国又没有援兵的意思,形势有点不对了。恰好,辩士淳于髡从楚国出使回来,路过薛地,他答应一定到齐国都搬救兵。

淳于髡对齐湣王说:“楚国很顽固,薛地也太不自量。薛地修了先王的宗庙,楚国真要打下去,宗庙一定危险。所以说,薛地不自量,楚国也太顽固了。”

“哎呀!先王的宗庙在那里。”齐王脸色为之一变,急忙发兵救薛地之

围。

于是,薛地又添了一个新的故事。

靳尚与伯嚭

靳尚与伯嚭皆一代佞人。

靳尚的“功劳”是说服楚怀王远离忠臣屈原,亲迎秦使张仪,最终使得楚国土崩瓦解;

伯嚭的“功劳”是说服吴王夫差远离忠臣伍子胥,一再姑息越王勾践, 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

而且,两位佞臣的伎俩也相仿佛。

靳尚此人,矮个小脸,高颧凹腮,内眼宽,外眼耷,一副奸臣模样。此公既不能带兵打仗,又无吟诗作赋的文才,但却有一手拿手好戏,就是善于窥测政治风向,善于揣摩各种人的性格爱好,随机应变,投其所好,从中取利。他与太子熊横,公子熊子兰等都很要好,极善逢迎怀王宠妃郑袖,深得她的欢心。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与屈原有共同语言。为了破坏屈原的变法努力,他对楚王说:“大王对左徒屈原非常重用,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让他在国家掌管主要政务,对外迎接会见各国诸侯。可他不知感念知遇之恩,反而自以为是,总是当众炫耀自己的才能。前几天大王让他起草新的法令,这是大臣们都知道的。可他却逢人就说,这都是他的功劳,并说除了他谁也不能办成此事,岂不是太狂妄了吗?就连大王您他也没放在眼里呀,其实没有大王您的命令,他又能做成什么呢?”当时,屈原看来正受着楚王的信任,但是因为宫内反对变法的势力强大,楚王对此已经没了主意,闷闷不乐。靳尚趁时进言,是摸准了情况。另一方面,靳尚看透了怀王,知他是个没有主见,刚愎自用的人,也知他最恨的就是别人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他在向楚王进谗言的时候,根本不提变法内容如何,也不直接说屈原其他品行如何,专说屈原不以怀王为重,这才真正激怒了怀王。从此,怀王逐渐疏远了屈原。屈原几次提出改革主张,都被怀王拒绝。屈原自己竟还不明其中蹊跷。

与之同时,靳尚又与张仪搭上了关系。当时天下之势,合纵成则楚王, 连横成则秦帝。张仪决意削弱楚国。张仪知道靳尚贪婪卑鄙,见利忘义。他到了楚国后,先到靳尚宅中拜见,献上许多奇珍异宝,并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靳尚果然一说即合,答应帮助。把张仪送走之后,靳尚就起身到宫中见楚王,把张仪如何倾慕楚国、秦楚和好的妙处说个天花乱坠,自此,成了张仪政治棋盘上的一颗小卒子。

楚怀王在靳尚之类的诱惑下,近小人远君子,外交上连连受挫,军事上也一败再败,最后,把自己老命也送在了秦国。

伯嚭是吴王夫差的佞臣。椒山一战,越军大败,越国亡国已是指日可待。勾践与范、文诸大夫欲行韬晦之策,首先看上了与伍子胥不和的伯嚭。按说, 伯嚭是伍子胥推荐而为吴王重用的,但这只能说此公拍马的本领极为高强。他是个矮胖子、圆脑袋,极善逢迎,性情贪吝,做事又很隐匿,所以深得吴王信任。

当时,吴国大军把勾践困围在会稽山上,吴王居中,伍子胥在右,伯嚭在左。越国大臣文种设法打通关节,当面献上白璧黄金,说:“我们越王知道大宰您是个仁厚爱人的君子,是吴王的心腹大臣,所以才让我先到您这里来叩见太宰,只求借重您的一句话,收我们寡君在你的门下。先让我献上这些薄礼,微不足道,望您笑纳。这只是个开头,今后孝敬您的礼物,即将源源不断地送到您的府中去。”

伯嚭心中沾沾自喜,表面装腔作势:“越国很快就要被我们灭掉了。凡是越国的东西,还愁不归我们吴国吗?你想用这些东西来拉拢我吗?”文种说:“越国虽然打了败仗,然而还有五千名精壮的战士保卫会稽山,准备拼以死战。即使战败,也要烧毁国库的储藏,决不会轻易落入吴国之手。再退

一步,即使全部让吴国得到,也是绝大部分归王宫,太宰和诸位将领能分多少呢!如果您一手成全了越王请和之事,那么就等于我们越国君臣都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了您,春秋年节的礼物奉献,未入王宫就先入了您的家门。这样就是太宰您一个人独占了整个越国的好处,不比灭越国强得多了吗?”文种这番话正打中了伯嚭的动心之处,原先还有的一点犹豫一扫而光,他满口答应帮忙。

次日凌晨,伯嚭就带着文种到中军大帐来见夫差。夫差开始勃然大怒说:“我和越王勾践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怎么能答应他讲和?”

“大王您忘记孙武的话?‘兵是凶器,只可临时使用而不可总是操持在手啊!’越国虽然得罪了吴国,但他们讲和已经卑下到极点了。他们的国君请为吴国臣子,妻子请为吴国的妾孥,他们国家的宝器珍玩全部贡献给大王, 所请求于您的,只是家祀的一条香烟而已。接受他们的投降,可以得到实惠, 赦免越国的罪过,又是显赫的名声。名实两全,您就可以称霸了。如果一定要动用兵力来诛杀越王,勾践就要焚烧宗庙,杀死妻孥,把金玉宝物全部沉入大江,率领五千名敢死队与我们决一死战,咱们的军队能不受损失吗?与其杀死一个越王,倒不如得到一个越国更有好处。”伯嚭知道夫差好大喜功, 好仁德之名,把话都说在了点子上。

这一招果然灵验,吴王的态度开始缓和下来,又唤进文种教训了一番, 就答应勾践投降。

这时伍子胥急忙赶到中军大帐,力劝吴王不能答应越王请和,他厉声说道:“越国和我国是邻国,有不两立之势。吴不灭越,越就要灭吴。像秦晋那样的内陆国家,即使被我们占领了,我们也不能习惯那里的生活,还要退回来。如果我们占领了越国,他们的土地我们可以居住,舟船我们也能使用, 这是国家的长远久计,大王万万不可放弃。况且越王勾践本是大王的杀父仇人;您若放了他,怎能对得起死去的先王呢?难道您忘了庭院中的人天天问您的话吗?”一席话有据有理,说得夫差满面绯红。文种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相国之言差矣,”伯嚭从从容容应道,“先王建国,各国其地。如果说同是水乡之国的吴越不能并存,那么同是内陆之国的秦晋齐鲁也应并为一国了?如果说先王大仇不可不报,那么相国您和楚国的仇更大,为什么您就答应楚国请和而不灭了楚国呢?现在越国已经彻底服了,越王夫妇都情愿到吴国来做奴仆,我们还求什么呢?相国自己去做些忠厚的事,却想让大王独担刻薄之名,真正的忠臣不应当是这样的。”伍子胥气得脸色煞白,他没想到伯嚭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也驳不倒那么似是而非的道理,两眼直盯盯地瞪着伯嚭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叹口气说:“真后悔我当初瞎了眼,把你这个佞臣推荐上来!”

⋯⋯

这第一场交锋,伍子胥就败了,而且,那还只是以后一连串失败的开始。后来,伍子胥见到越王勾践,又力主杀掉他:“飞鸟在青云之上,还想

要弯弓射掉它,何况近在庭院廊庑之中呢?勾践为人机智阴险,现在已经成为釜中之鱼,笼中之鸟,才故意说些小话讨好大王以乞求活命。如果他一旦得志,就如猛虎归山,巨鲸入海,再也没有办法制服了。大王万万不可以放过他!”可这时的夫差已完全为伯嚭争取了过去,说:“我听说诛杀降服的人必然要遭祸害。我不是爱惜越王而不杀他,是怕得罪天意啊!”太宰伯嚭忙说:“子胥 相国只明于一时之计,并不知安邦定国的大道理。大王是个仁

德的君主,大王的话才是仁君的言论。”伍子胥又败。

以后,在关于越国的问题上,伯嚭把吴王的心脾揣摩得透透彻彻,时时用“仁德”来进谀,牵制。他帮助保住了勾践的性命,帮助勾践回归越国⋯⋯ 伍子胥的地位则越来越低,最后被迫自杀。

子胥死,勾践起。十年生聚,十年复仇,越国借天下风云变幻之际,毅然出兵,一举打败了吴国。伯嚭的作用完了,也被越王勾践杀死。

如今的人们还能想到靳尚与伯嚭,是因为他们帮助“成就”了 屈原与勾践。当然,他们那套进议进谗之术也一直传了下来,而且大有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