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途中的一次医疗奇迹——记周恩来肝脓肿破裂获救

王斌口述 卞志强整理1934 年 10 月 10 日,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在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

决定作战略转移,从瑞金出发,开始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于里长征。当时, 党中央成立了一个“三人团”,政治上由博古(秦邦宪)做主,军事上由李德(原名奥托·布劳恩,德国共产党党员,由共产国际派来中国)做主,周恩来同志负责督促军事准备与计划的执行。长征一开始,敌人就设置了四道封锁线,行军作战十分艰苦。恩来同志出发时,个人行李只有两条毯子、一条被单和作枕头用的包袱,里面装有几件替换的衣服和灰绒衣。他平时身穿军装,脚穿草鞋。在急行军中,他经常将他的黄骡子给生病的战士骑或驮武器。他常利用行军小休间隙或防空时间,找机会和战士们拉家常,讲战史。一到宿营地,便抽空到部队看望指战员,查看地形,调查行军路线。到达驻地以后,就叫人马上架起电线,接收电报后并阅读电文,观察地形图,研究敌情,起草和下达作战命令。他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白天却和部队一起行军,吃同样的伙食。

11 月 14 日,在红军通过敌人重兵设防的第四道防线的湘江战役中,战斗空前激烈,这是红军在长征途中最艰苦激烈的一次战役。恩来同志一直坚持在湘江东岸渡口,指挥部队抢渡,同时向后方交代任务。

过湘江后,全军的实际指挥工作已由恩来同志担当。12 月 18 日,恩来同志曾主持在黎平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红军今后的战略方向。会上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恩来同志采纳了毛泽东同志的正确意见,通过了《中央政治局关于战略方针之决定》。会后,由朱德、周恩来负责部署执行,使中央红军从长征开始后的被动局面中摆脱出来,避免陷入困境。

1935 年 1 月 7 日,红军占领了贵州的第二大城市——遵义。15 日至 17 日在遵义召开了中国共产党历史上有重大转折意义的遵义会议,选举毛泽东同志为中央常委。会后不久,建立了以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组成的三人团,负责指挥红军的军事行动。由于采纳和执行了毛泽东同志的战略方针路线,周恩来同志亲自具体指挥,终于渡过金沙江,摆脱了数十万敌军的围追堵截,顺利地进入川西地区,取得了红军在战略转移中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其后,红军又抢渡大渡河,翻越大雪山(夹金山),直至 6 月 12 日到达懋功与红四方面军会师。但是,以后在执行已定的战略方针时,却不断遇到张国焘左倾机会主义和分裂主义的干扰破坏,使红军面临极其严重的困难局面, 恩来同志为此耐心细致地做了大量的艰苦复杂的工作。就在 1935 年 8 月 4

日至 6 日,党中央政治局在毛尔盖附近的沙窝召开会议之后,周恩来因疲劳过度,营养不足,再加上自然环境恶劣,终于病倒了。

在那个时期,红军中主要流行 4 种疾病:痢疾、腹泻、疥疮和下腿溃疡,

很多病都与上述因素有关。恩来同志从 8 月初就开始腹泻,大便中有脓、血和粘液,体温从 38℃上升至 40℃,全身逐渐发黄,神志不清以至到高烧昏迷, 病情发展快,病势重。红军中的主治医生化验了大便,发现有阿米巴原虫, 中央决定将我从长期患病的王稼祥同志身边调来,给周恩来同志治病。我给他做了身体检查,发现肝脏肿大,下缘竟达到右肠骨窝,右侧下胸及上腹肿胀,胸围右侧比左侧大 4 横指。我认为,恩来同志患肝脓肿和阿米巴痢疾是

无疑的了。幸而西药箱中还有依米丁注射液,就给他每天肌注 1—2 支,治疗了两周左右。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办法了,因为当时红军中医药条件极差,穿刺抽脓或开刀都不可能。但是万一脓肿破裂到胸腔或腹腔,得了化脓性胸或腹膜炎,肯定有生命危险。我只好让人到 60 里以外的山上,找些冰块

来放在恩来同志的肝区上缘冷敷,每天从早上 10 时敷到下午 6 时,使脓肿不致于向胸发展。同时由组织决定,把邓颖超同志从干部休养连接来,一起护理恩来同志。

邓颖超同志从长征开始之前就患肺结核,经常发低烧,痰中带着血丝。她来到恩来同志身边时,恩来同志已昏迷不醒,睡在木板床上。邓颖超同志就在地上铺上点草睡,她将恩来同志脱下的灰色毛背心拿来看看,捉到了 170多个虱子,虱子的血把手都染红了。在这生死关头,恩来同志却神志逐渐清醒了。他不断地呻吟,说肚子痛。在 8 月 11 日的上午,邓颖超同志和医生把他扶起来大便,竟排出半盆棕绿色的脓。这是由于肝脓肿已和横结肠粘连在一起,脓肿破后,脓从肝脏通过肠子排了出来,他的高烧也慢慢退下来了。周恩来同志清醒后,看到邓颖超同志在身边,感到有点意外,竟不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刚刚苏醒过来,就惦记着给一、三军团发电报,督促作战计划的执行。其后,恩来同志的病情日渐好转,但身体非常虚弱。8 月20 日未能参加在毛尔盖召开的会议,8 月 21 日就开始北上过草地了。

这时,彭德怀同志下令,请三军团参谋长肖劲光同志负责组织担架队, 由陈赓同志担任队长,兵站部长兼政委杨立三同志组织担架,向那荒无人烟, 充满沼泽和泥潭的大草地进发。恩来同志不愿看到同志们双肩磨破,步履艰难地抬着担架,几次挣扎着要从担架上下来自己走。然而,他已衰弱不堪, 身不由己了。恩来同志病愈恢复以后,我又回到王稼祥同志处任保健医生, 恩来同志由戴济民同志负责照顾。

回忆起恩来同志 50 多年前九死一生的医疗上的奇迹,如果当时肝脓肿不是和横结肠紧密粘连,脓肿破裂后不是穿入肠内而是穿入腹腔,那么按当时的医疗条件,恩来同志是不可能被救治的。记得恩来同志在临终前曾对身边的医生和我说:“您 40 年前对我的救治,使我多活了 40 年⋯⋯”其实,在恩来同志光辉的一生中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危难,但都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这些生死关头的大转折,又怎样解释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