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令昆曲焕发生机

昆曲的繁荣是与众多戏曲作家、学者的全力投入分不开的,但待到汤显祖、李玉、洪升、孔尚任等引领过时代思潮的戏剧精英消逝后,昆曲便无奈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之中。

昆曲后继者们难以达到前代大师的艺术水准,只知道按照日益僵化死板的规范进行创作,推出了一部又一部面目雷同和毫无新意的作品。

在艺术上,细腻幽雅的昆曲也开始显露出远离大众欣赏趣味的一面,过分雕琢的歌词和过分冗长的演唱以及过分缓慢的节奏,都让普通观众越来越难以接受。

这时,清朝廷颁布禁令,禁止官员拥有家庭戏班,使家庭昆曲剧团不复存在,文人和绅士阶层与昆曲的密切联系也遭到了致命地破坏,昆曲失去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社会基础,只能在苦苦撑持中不断衰落下去。

当时扬州有个最大的盐商叫江鹤亭,他把他家的戏班分为两部分,一个是以唱昆曲为主的戏班归名为“雅部”,一个是唱昆曲以外戏曲的戏班归名为“花部”。

雅部和花部并存,促成了戏曲的多方位发展。在众多花部声腔里,有一个曲种就发展得特别引人注意,这就是用徽调演唱的徽戏,它就是后来京剧的前身。

扬州的盐商们大多来自安徽,他们从家乡带来戏班,用雄厚的财力支持徽班的演出,带来了徽戏的繁荣。徽班吸收花部声腔之所长,开始撼动昆曲的地位,这段戏曲史称为“花雅之争”。

在18世纪后期,我国戏曲史上迎来了一个百花争艳的时期,以徽班为代表的戏曲团体用花部乱弹这样新颖的唱腔和精彩的表演,给剧坛带来了一股清新的空气。而昆曲的演出则开始受到冷落,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芒。

1790年,当朝的乾隆皇帝80岁生日,各地照例要组织戏班进京贺寿。一个叫高朗亭的演员带领自己的徽班三庆班,从扬州出发,沿大运河进京。

高朗亭是扬州赫赫有名的演员,乾隆几次南巡,高朗亭都曾参与接驾,很受乾隆喜爱,三庆班演出的徽剧很快压倒了京城其他戏班。紧接着,四喜、和春和春台等徽班相继进京,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四大徽班进京”。

在此后几十年间,以徽剧为奠基而形成的京剧迅速赢得了上至皇家下到民间的喜爱,戏曲舞台上掀起了一阵徽班热,这便加速了昆曲的衰落。

在19世纪初,清代的统治走到了末期。连年的战事,不仅给这个王朝带来沉重打击,也使得昆曲更加远离了人们的视线。此时,曾在京城风光一时的昆曲班日渐衰落,生存都显得困难,已经不能独立成班了。

昆曲演员于是转入各种戏班,和众多声腔同台演出,我国戏曲史由此进入了昆曲与花部相互交流的阶段。在这个过程中,昆曲以自己空前的艺术成就影响着以京剧为代表的各类声腔。

昆曲逐渐退出了主流舞台,也宣告了我国戏剧史上一个新时代的到来。那些新出现的戏曲样式往往是以歌舞为主、情节简单的民间小戏,或者是昆曲和其他传统剧作的改编本。与被人们称之为雅部的昆曲相比,它们的语言显得粗糙而杂乱,其中甚至存在着逻辑混乱和句法错误的弊病。

这些戏曲作者大多是一些文化水平不高的民间艺术家,他们不懂诗歌格律,也没有系统学习过传统的经典作品,但他们却有文人作家和学者所无法企及的一些长处,那就是他们对民间艺术和大众语言相当熟悉,对普通观众的心态也比较了解,知道一出戏怎样才能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他们创作的那些贴近生活、贴近观众的地方戏剧就这样颠覆了昆曲优雅的美学传统,显示出质朴真诚且撼人心魄的艺术魅力。可以说,这些地方戏剧之所以能战胜昆曲,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们拥有了当初昆曲征服观众时所具备的真诚和淳朴。

昆曲之所以衰落,是由于它背叛了成功时的艺术信条,走到了自己的反面。为了与地方戏剧竞争,昆曲戏班于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革。

清代民间表演艺术家们不再在舞台上演出完整的昆曲剧目,他们在昆曲原剧基础上,挑出一些精彩的场次或段落进行天才性地再创造,在表演中充分发挥歌唱的技巧,增进戏剧动作的美感和难度,同时增添一些滑稽有趣的情节,用来冲淡典雅的唱词给观众带来的隔阂。这便诞生了昆曲折子戏。

昆曲折子戏代表性剧目有《西川图·芦花荡》、《精忠记·扫秦》、《拜月亭·踏伞》、《宝剑记·夜奔》、《连环记·问探》和《虎囊弹·山亭》等。

在长期演出过程中,这些昆曲折子戏在内容和形式两方面都不断得到丰富和发展,充实进许多生动的细节,使剧作内容更加完美,人物形象更加鲜明,故而具有持久的艺术魅力,令人百看不厌。

此外,清代民间表演艺术家还特意编创了一些内容通俗的短剧和场面火爆的武戏,与传统剧目同台演出。这些新增剧目带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清新明快、热闹有趣,深受当时观众欢迎。

就这样,清代中叶以后的昆曲凭借经典剧目的折子戏和新编短剧继续活跃在舞台上,在与各种地方戏剧的竞争中重新焕发出艺术的生机。

另一方面,在舞台演出的竞争中,昆曲的艺术元素为各种地方戏剧所吸收,促成了地方戏剧的繁荣和京剧的诞生。新兴的京剧继承了昆曲的部分剧目和曲牌,在很大程度上沿用了昆曲的行当和表演体制,同时克服了昆曲语言的局限性,从而赢得观众的拥戴,成为继昆曲之后主宰我国剧坛的重要戏剧样式。

昆曲经过折子戏的磨炼与锤打,逐渐成为了一门歌舞合一、唱做并重的表演艺术,为我国戏曲迎来了一个百花齐放的全面繁盛时期,推动了我国戏曲向更加广泛的方向发展。

[旁注]

徽戏 徽州是徽戏的摇篮和故乡。徽戏的产生,是徽州人文环境、区域文化长期孕育的结果,是多少代徽州人精心培育、打造、传承的宝贵遗产。徽州人擅长歌舞,无论男女老少,每当农闲季节,都以聊戏、看戏、品戏自乐。在民间,徽戏是徽州文化中一朵十分艳丽的奇葩。

花部乱弹 在乾隆年间,除昆腔以外的地方戏被称为“花部”或“乱弹”,包含梆子、皮黄、弦索等新兴剧种。“花、雅”之分,沿袭了我国历代把乐舞分为雅、俗两部的旧例。雅就是正,当时奉昆曲为正声;花就是杂,指地方戏的声腔花杂不纯,多为野调俗曲。

民间小戏 群众创作和表演的小型戏曲,如福建的梨园戏、莆仙戏、老白字戏,都属于民间小戏。我国民间小戏剧种繁多,遍及南北,语言唱调各有不同,充满乡土气息。它与民间风俗、社会风貌、民间文学传统有着密切关系,多方面反映了民间的世态人情和生活状况。

折子戏 它是针对本戏而言的,它是本戏里的一折,或是一出。流传后来的以折子戏多,不少久演而不衰。从内容上看,好的折子戏矛盾冲突尖锐激烈,人物形象鲜活生动,其思想观点有较强的群众性。而在结构安排上,往往别出心裁,一下子就能紧紧抓住观众,觉被广大观众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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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曲名伶刘大保生于1780年,是苏州人。他早年入京进入庆宁班,主攻小生,13岁即崭露头角。他“丰神秀雅,声韵清圆。凡演一剧,虽梨园老手,有其声音,无其风度;效其科白,逊其灵通,洵小生中表表者”。

在庆宁班时,刘大保常与演员徐才官联袂合演,一生一旦,配合默契,神奇灵妙,正所谓才子佳人,风流再现。

后来徐才官改入庆升班,刘大保没有了联手,顿减风神,只好改入文武集亨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