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决罗网为斗士 投身变法是中坚

中国在甲午战争中的失败,使谭嗣同深感“守文因旧”无补大局,必须探寻匡济时艰的新道。于是,他开始“详考数十年之世变,而且究其事理”。最后决心救亡图存,“尽变西法”。是甲午战争的爆发,把谭嗣同推进到资产阶级改良派的行列。1895 年 5 月,以“公车上书”为开端,维新运动蓬勃兴起,谭嗣同积极地投入了变法活动。从此,他开始写文章、发书信,痛斥满清政府的卖国投降政策,公开提出废科举、兴学校、开矿藏、修铁路、造轮船、办工厂、改官制等变法维新主张。在家乡浏阳,他与唐才常等人倡设了“算学社”,探索救国之道。这时,近代向西方寻求救国真理的代表人物康有为也正在京、沪两地倡办“强学会”,蜚声全国。1896 年春,谭嗣同怀着敬慕求教的急切心情,北上京师,拜见发起“公车上书”的维新变法者—

—康有为,因康有为离京而未能遂愿。但他却见到了康有为的大弟子梁启超, 经梁启超介绍康有为的变法学说后,他“感动大喜跃”,至为佩服地自称是康有为的“私淑弟子”。此后,他常与梁启超一起探讨维新理论,写了不少宣传变法的文章、讲稿 。而谭嗣同的父亲却因他屡试不第而忧虑。为给儿子寻得进身之阶,就花钱为谭嗣同捐了一个候补知府,分发到江苏,逼迫谭嗣同去了南京。1897 年初谭嗣同在候补南京知府期间,编写了他的代表作——

《仁学》。激进的民主主义的反清革命色彩,是《仁学》的突出特点,跳动着时代的脉博。谭嗣同把矛头直指“三纲五常”和封建专制制度,他认为封建社会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伦理,都是束缚人们思想行为自由的“网罗”,“网罗重重,与虚空而无极”。他愤慨地指出:“数千年来, 三纲五常之惨祸烈毒由是酷矣!因此,必须“初当冲决利禄之网罗,次冲决俗学若考据、词章之网罗,次冲决全球群学之网罗,次冲决君主之网罗,再次冲决伦常之网罗,次冲决天之网罗;终冲决佛法之网罗”(《谭嗣同全集》之《仁学》篇)。还指出:“由是两千年来,君臣一伦,尤为黑暗否塞,无复人理,沿及今兹,方愈剧矣!”(《谭嗣同全集》第 55 页)谭嗣同把两千年来的历代王朝斥之为“秦政”、“大盗”,敢于直言痛斥朝廷,尖锐地揭露了清朝统治者屠杀、掠夺和奴役中国人民的残暴罪行。“则因由有民而后有君,君末也,民本也”,(《谭嗣同全集》第 56 页)号召人们冲破封建网罗。在《仁学》中,谭嗣同按照“仁——通——平等”这样一个公式,从哲学上论证了资产阶级平等、博爱、自由的思想,阐明了变法的合理性,驳斥了顽固派“天不变,道亦不变”的谬论。这些内容不仅为维新派提供了理论武器,成为“戊戌变法”的重要文献之一,而且对后来的邹容、陈天华、秋瑾等一大批爱国志士的成长,也都产生过重要影响。

在完成变法理论的探索之后,谭嗣同便开始投入了变法 的实践活动。1897 年(丁酉,光绪二十三年),他应湖南巡抚陈宝箴、按察使黄遵宪等人的邀请,“即弃官归,安置眷属於浏阳之乡,而独留长沙,与群志士办新政。”(梁启超:《谭嗣同传》)在谭嗣同的倡议下,湖南省先后办起了时务学堂、武备学堂、南学会、不缠足会、法律学会等新式学校和组织,培养出了蔡锷等一批大有作为的革命志士。梁启超为谭嗣同作传说:“於是湖南倡办之事,若内河小轮船也,商办矿务也,湘粤铁路也,时务学堂也,武备学堂也,保卫局也,南学会也,皆君所倡论辟画者;而以南学会最为盛业。” 又说,设会的目的在於“将合南部诸省志士联为一气,相与讲爱国之理,求救亡之法⋯⋯而先从湖南一省办起,盖实兼学会与地方议会之规模焉。地方

有事,公议而行,此议会之意也;每七日大集众而讲学,演说万国大事及政学原理,此学会之意也;於时君实为学长,任演说之事;每会集者千数百人, 君慷慨而论天下事,闻者无不感动。故湖南全省风气大开,君之功居多。”

(见《谭嗣同全集》第 522 页)由此足见谭嗣同归湘后既是维新运动的主要领导者,又是变法思想的主要宣传者。为了进一步推动维新运动的发展,谭嗣同又与维新志士一道创办了《湘报》,作为南学会的机关报,他自己担任主笔。《湘报》以笔锋犀利的文章,把变法维新救亡图存的理论向各阶层、各地区的人们广泛宣传,同时还出版了《湘学新报》,传播变法维新思想, 一时湖南成为全国最富朝气的一个省。

但是湖南方兴未艾的变法维新运动,使顽固派大为惊恐,他们以洋务派官僚张之洞为奥援,大肆攻击谭嗣同等维新志士的言行为“背叛圣教,败灭伦常”。反动绅士王先谦等人指使地痞捣毁《湘报》馆,又勾结顽固派上奏朝廷,极力诽谤维新派,并要求禁止所有新政。黑云压城,不少维新人士纷纷离湘,连陈宝箴也开始动摇。但谭嗣同却大义凛然,他激励同志:“平日互相劝勉者全在‘杀身灭族’四字,岂临小小利害而变其初心乎?⋯⋯今日中国能闹到新旧两党流血遍地,方有复兴之望。不然,则亡种矣⋯⋯今日但观谁勇猛耳。”(《谭嗣同全集》第 303 页)可见,谭嗣同无愧为冲决罗网的猛士,变法维新的中坚!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仓”

在资产阶级改良派的促进下,光绪皇帝克服重重阻力,终于在 1898 年 6

月 11 日颁布《明定国是诏》,实行维新变法。这时,朝廷侍读学士徐致靖向光绪皇帝推荐谭嗣同参与新政。6 月 12 日,光绪帝下诏要谭嗣同迅速进京。9 月 5 日,谭嗣同与杨锐、林旭、刘光第 4 人被破格授与四品卿衔——“军机章京上行走”,参与新政,时称“军机四卿”。次日,谭嗣同又被光绪皇帝召见,他向光绪皇帝阐述了自己的变法主张,深得光绪皇帝的赏识。光绪皇帝的信赖和变法的决心,使谭嗣同十分感动,觉得实现自己的抱负的机会来临,为了报答“知遇之思”,完成变法大业,他悉心尽力,成为新政的主要决策者。但是谭嗣同参与新政,坚持变法,招致以慈禧为代表的顽固派的刻骨仇恨。正当谭嗣同以满腔的爱国热情,为了祖国的昌盛而不辞辛劳,夜以继日地工作时,以慈禧为首的封建顽固派却挥起屠刀,向改良派猛扑过来。9 月初,慈禧和直隶总督荣禄密谋,准备乘光绪帝 10 月到天津阅兵之机,发

动兵变,废黜光绪皇帝,推翻新政。至 9 月中旬,北京城已是乌云密布。手无寸权的光绪帝只好然密令康有为、谭嗣同等:“朕位几不保,命康与四卿及同志速法筹救。”(《谭嗣同传》)在万分危机的关头,维新派因手无寸权而惊慌失措,谭嗣同自告奋勇求助于表面上赞同变法、当时统率新建陆军的袁世凯,要他在阅兵时杀死荣禄,带兵入京,“保护圣主”,保护新政。袁世凯当即满口应允,表示:“若皇上在仆营,则诛荣禄如杀一狗耳。”为防袁世凯有变,谭嗣同临走时又告诫他说:这次报皇帝的恩,救皇帝的难, 立奇功大业,在于你;如果贪图富贵、向太后告密,杀了我,你可以升大官。阴险狡诈的袁世凯信誓旦旦地表示:“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是决不会丧心病狂地把事情弄坏的。”袁世凯假意应承,却暗中密报荣禄。9 月 21 日凌晨, 慈禧发动政变,囚禁光绪皇帝,宣布“垂帘听政”,取消一切新政,并下令搜捕改良派。“戊戌变法”中途夭折,维新志士处境险恶。康有为匆匆逃出京城,梁启超避难于外国使馆。谭嗣同虽然面临绝境,却不顾随时可能入狱

的危险,筹谋营救光绪皇帝。但事起仓猝,计划落空。在这种情况下,他却劝梁启超东渡日本,以免罹难;朋友纷纷劝他出走,免遭横祸,连他少年时代的武术老师“大刀小王五”以性命相许保他出城,都被他拒绝了。他说: “各国变法,无不以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9 月 25 日,清廷提骑突然闯进了谭嗣同的住处—一浏阳会馆,谭嗣同大义凛然,从容被捕。他虽身陷囹圄,却没有丝毫的悲凄和恐惧,而是镇定自若地静候那壮烈时刻的到来。他在狱壁慨然题诗道:

望门投宿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仓。

梁启超:《谭嗣同传》)

谭嗣同在给康有为和梁启超的绝命信中写道:“这次政变,是天翻地覆的大祸,我今被捕,自料必死,我死不足惜,可怕的是瓜分的大祸就在眼前, 我担心的是民族的命运和祖国的前途。因此,我写这封血书,希望大家同心杀贼,挽救危亡。我相信中国之大,民众之多,一定会有做到这一点,嗣同虽生不能救国,死也愿为厉鬼,帮助完成这番事业。”

被捕后的第三天(1898 年 9 月 28 日),年仅 33 岁的谭嗣同和康广仁、

杨深秀、杨锐、林旭、刘光第等 6 位爱国人士,终于在宣武门外菜市口惨遭清朝反动政府杀害,慷慨就义,时人呼冤,称他们为“戊戌六君子”。

谭嗣同就义后,由谭家老管家刘凤池偷偷为他收尸埋葬。次年,他的遗骸运回湖南家乡,安葬于浏阳城外石山下(今牛石),墓前华表上镌刻着这样一幅对联:

亘古不灭,片石苍茫天地; 一峦挺秀,群山奔趋若波涛。

维新志士谭嗣同壮烈牺牲了,他的著述,后人集为《谭嗣同全集》。他为了祖国的昌盛而殉身变法的精神,至今还激励着千千万万有志于振兴中华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