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死犹生 牺牲尽我责任

1906 年冬,秋瑾、徐锡麟、王金发、周昌华等会党领袖,在上海北四川路祥庆里一幢老式楼房的二楼集会。会上他们决定在浙皖两地发动反清武装斗争,并商定徐锡麟负责安徽方面的起义准备工作;秋瑾在浙江发动会党, 组织义军,积极筹备武装起义。1907 年春,秋瑾离沪归里,主待大通学堂的校务,在校内特别增设了体育专科,借此培养革命军事干部。她还利用当时绍兴知府贵福以前曾和她父亲同过事的便利条件,取得官府公文护照,名正言顺地从上海买来枪枝弹药。为训练学生,还从各地抽来许多干部,到校担任教官。为了更广泛地组织民众和训练骨干,公开组织了一个“体育会”, 秋瑾自任教练。她通过“体育会”的活动,聚集了好几百名男女青年。她身先士卒,经常身穿男装、怀藏手枪、腰佩倭刀、跨上骏马,带领学生到绍兴城外大操场,进行军事训练。

经过革命党人的努力,大通学堂学生几乎都成了光复会会员,江浙一带的革命党人迅速发展到六七千人,起义条件逐渐成熟。徐瑾、徐锡麟等革命党人,积极准备反清武装起义,他们日夜奔忙于金华、处州、绍兴三府之间。有时她餐风宿露,策马于峻山丛林之间;有时,她斜背黄布袋,手攥佛珠, 假扮成香客,赴杭州南屏山下的白云庵与会党领袖秘密集会议事;忽而划着乌篷船,扮作客商,去省城杭州刺探动静。她满怀激情,渴望战斗。为了祖国和民族自由、民主,她时刻准备不惜为祖国牺牲。秋瑾和徐锡麟原来决定: 7 月初,徐锡麟在安庆,秋瑾在金华、绍兴等地同时起义,消灭清政府在东南沿海的军队。秋瑾把全部革命力量按照“光复汉族、大振国权”八个字的顺序分别编为八个军,总称为“光复军”。徐锡麟任首领,秋瑾任协领。计划确定之后,大家兴奋异常,秋瑾心情更为激动,当即取倭刀挥舞起来,高兴地说:“宝刀!宝刀!用你报仇雪耻的日子到了。”

满清政府对革命形势的高涨十分恐惧,派出大批侦探到处侦察、搜捕革

命党人。但由于台州义军首领裘文高擅自于 6 月中旬提前起义而被清政府官兵打散;7 月初,武义县的刘耀勋部和金华的徐买儿部,又因走漏风声而被捕殉难。徐锡麟被迫单独于 7 月 6 日提前起义,他虽然刺死了安徽巡抚恩铭, 但由于起义准备不足,孤立无援,终于被俘,反动派在安庆将他挖肝剖心处死。

由于过早地暴露了目标,因而打乱了起义部署,使秋瑾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情势十分危急。当地得知徐锡麟壮烈牺牲的噩耗时,悲痛欲绝。她极力抑制住悲恸,向桌上猛击一掌说:“革命未成死不休,得拼下去!”

徐锡麟在安庆起义失败后,清政府更加注意革命党人的活动了。当清政府探知秋瑾是徐锡麟的同党,还是浙江会党活动的主谋人后,便下令派兵去绍兴镇压。在这紧急关头,大通学堂的师生建议提前起义,先攻占绍兴,杀死贵福,再图大事。秋瑾则认为,绍兴革命力量太弱,不能让同志们去硬拼, 作不必要的牺牲。革命党人王金发也秘密来绍兴,力劝秋瑾撤离安全地带。秋瑾对同志的劝告非常感激,但不肯出走。她将重要文件交与王金发,毅然表示:“我决定留在这里和敌人拼一下。革命是要流血的,没有鲜血,挽救不了民族的危亡”;“希望你再接再励,重新组织已失散的同志,再努力干下去吧。”并随即将一部分学生疏散。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秋瑾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她追念徐锡麟、陈伯平等许多同志的殉难,浙江起义的失败;想到祖国和民族的命运,不觉潸然泪下。她从书橱里找出一瓶醇酒,满斟一杯,一饮而尽。接着轻吟自己在日本时写的吊吴樾烈士的旧作:

死难同胞剩血痛,我今痛哭为招魂; 前赴后继人应在,如君不愧轩辕孙!

吟罢,又手提羊毫,伏案疾书,给寻溪女校的女友徐双韵写了一首绝命诗,其中有两句这样写道:

虽死犹生,牺牲尽我责任; 即此永别,风潮取彼头颅。

7 月 13 日下午,杭州派来的清军,包围了大通学堂。秋瑾一面指挥一部分人在前门抗击,一面令另一部人从后门泅水突围。她从容地销毁了革命党人的名单和未转移的书信文件。秋瑾一手握六轮手枪,一手执剑,英勇顽强地搏斗。学生们在秋瑾的率领下,以校门、墙壁为掩护,猛烈阻击清军,当场击毙击伤清军数十人。经过一场激战,清军撞开前门,一涌而进。秋瑾带领程毅等十几个人,在操场上与敌人展开了一场殊死的格斗。终因敌寡悬殊, 秋瑾、程毅等 6 人一起被捕。

绍兴府连夜密审,秋瑾临危不惧,刚强不屈,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她咬紧牙关,决不叛变革命。最后,敌人要她在事先准备好的“供词”上签字, 她愤然提笔,先写了个“秋”,就停笔思索起来。她眼望着法庭门外连绵的凄风苦雨,牵挂着阴霾笼罩下的中华民族,思念着惨遭摧残的革命事业,挥笔写下了“秋风秋雨愁煞人”七个大字,表达她对祖国的热爱、对民族前途的担忧和革命暂受挫折的悲愤。

面对钢打铁铸、威武不屈的英雄,敌人无计可施,只得伪造供词,捏造罪证,强捺指印,草草定案。清政府惧怕光复军前来劫狱,下令于 1907 年 7

月 15 日在绍兴轩亭口杀害秋瑾,这天翌晨,杭州派来的新军和绍兴府所有军警,全部出动,从知府衙门到绍兴城中的轩亭口的路上,行人断踪;全副武

装的军警手执火把,荷枪实弹,如临大敌,把轩亭口型场围得水泄不通。秋瑾身空白布衫、黑纱裤,被几个清兵押解着从容镇定地走向刑场。她无限深情地举目四望,向祖国美丽的山河,向水深火热中的苦难同胞,向可爱的家乡鞠躬告别。临斩官汪瑞年问道:“女犯秋瑾,开斩之前,有何话要说?” 秋瑾怒目而视,一声猛吼:“你们可以砍我的头,不能夺我的志!”年仅 29 岁的巾帼英雄秋瑾就这样英勇地牺牲了。

秋瑾壮烈牺牲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国。整个社会舆论对女侠深表同怀, 沉痛哀悼,一致愤怒谴责清政府的暴虐无道。

浙江巡抚张曾放和绍兴知府贵福,在浙江人民的强烈反对下,于 1907 年冬夹着尾巴滚出了浙江省。各地的报刊都刊登了谴责清政府的文章;海外的留学生团体和革命组织也纷纷发表通电,声讨清政府杀害女侠的罪行。浙江不少地区的光复军余部和会党,在一年间发动了大小数十起武装暴动,为秋瑾复仇。在上海的革命党人,也准备在上海发动起义。总之,秋瑾的殉难, 教育了人民,激励了革命者的斗志,进一步孤立了清政府。

秋瑾生前曾与挚友徐自华订有死后埋“骨”西湖之约,徐自华在秋瑾盟姊吴芝瑛的资助下,1908 年初,将秋瑾灵柩移葬于西湖边上的西冷桥下,吴芝瑛亲手写了墓碑,徐自华写了墓志铭,并印发亲友。秋瑾墓落成后,前往凭吊的人络绎不绝,引起了清政府的恐慌,便下令拆毁了秋瑾墓。直到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的封建君主统治,孙中山任临时大总统后,秋瑾的遗骨才由她的生前好友迁回杭州,建筑了新墓,并建立了一个纪念亭,取名“风雨亭”。1913 年,孙中山途经杭州时,曾亲临秋瑾墓,祭扫烈士英灵,题赠了“巾帼英雄”的匾额。

鲁迅先生在他的著名小说《药》中,塑造了一个革命者夏瑜的形象。作品中的夏瑜,就是隐喻现实生活中的秋瑾。他为这位女革命家讴歌,寄予深切的同情。

1939 年 3 月,周恩来同志来绍兴发动抗日,亲笔给他当时在绍兴的表妹写了“勿忘鉴湖女侠之遗风,望为我浙东儿女争光”的题词,号召妇女们学习秋瑾的革命精神,组织起来,积极参加抗日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