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年战争的背景① 。羊毛和酒。

法国和英国之间在佛兰德毛织品贸易和加斯科尼葡萄酒生产上的冲突。

13 世纪末,法国和英国之间,自 1066 年诺曼征服以来即已存在的传统敌对关系,呈现出一种新的色彩。迄今为止,它们之间所有的战争都是封建性质的,其根源在于英国国王在法国占有诺曼底、昂儒、缅因、都兰、普瓦图、基恩和加斯科尼等省份,虽则是以领地的形式得到的;此外,英王还支配着邻近这些地区的其它领地的政治,而这些地区都是法王欲据为己有的。1204 年,腓力二世从英格兰的约翰手中得到卢瓦尔河北部的地产,1224 年普瓦图转入法国之手,但西南部的基恩和加斯科尼的大片富庶地区仍为英国所据有。这两省是腓力四世统治时,法国领土野心的目标。但目前其动机的经济性质多于封建性质。

13 世纪末,英法之间整个敌对关系的性质改变了。他们之间曾经是封建的和政治的敌对,现在主要转变为商业上的竞争,竞争的焦点是加斯科尼的葡萄酒贸易和依赖英国原毛的佛兰德毛织业。决定性的因素是在比斯开湾和在那时被称为“狭海”的英吉利海峡的海上势力或海上霸权。一瞥地图即可发现,英国和佛兰德、英国和加斯科尼之间是由海连接着的。保证英格兰东部诸港和佛兰德港口之间,南安普敦或朴茨茅斯和波尔多之间的海路畅通, 对于英国的商业利益是绝对必要的。

这两个国家之间敌对的另一个原因是在北海、英吉利海峡和中世纪唯一剩下的最大捕鲸基地比斯开湾的渔业。巴荣纳因捕鲸而兴盛起来。勇敢的巴斯克渔民是出色的捕鲸者,至今巴荣纳市的印章上还刻有一头鲸。北海拥有北欧最重要的鱼产地。很久以前,北海的鳕、黑线鳕和鲱鱼业都很著名。北海充其量不过是浅海,但在英格兰东海岸附近,有一个平均深度为 20 噚的低矮的海底高原,构成一个三角形的泥淖,里面充满着可作为幼鱼最好食物的微生物。这就是多格尔沙洲。英国人、弗里斯兰人、佛兰德人,诺曼人和布列塔尼人的捕鱼船在春夏两季往往集中于此。各国船队之间经常发生冲突, 海盗行为也屡有发生。这是一种辛苦而剽悍的生涯。多少世纪以来,没有任何官方采取措施审理这些暴力事件,因为每个国家的渔民同样都是罪犯,因而这一海域就被看作一种“无主地”。但到 13 世纪,海上贸易的增长及强有力政府的发展,终于导致了制止罪恶行径(如抢劫遇难船只与海盗行为)的立法。爱德华一世的威斯敏斯特第一项立法(1275 年)重新实行了一项理查一世时期的古老法律,规定当船只搁浅时,倘若有一个人、一条狗或一只猫得以逃生,那么该船不应被认为是失事船而被劫持。由于当时没有海上警察, 因而,除了英国南部“五港联盟”的总裁能保证的区域外,这类立法在多数情况下,不过是一纸空文。

英法在佛兰德的对抗及法国蚕食加斯科尼的历史,尽管最初是互不相关的个别历史事件,然而到了 13 世纪末却融合到一起了,或者更应该认为这是法王腓力四世和英王爱德华一世统治时期法国和英格兰之间商业竞争的两个不同侧面。我们将首先追溯佛兰德及其邻近地区的历史,这些地区通常被合称为低地国家,或法语所称:Pays Bas。

中部欧洲的北海沿岸,有一片由莱茵河、默兹河和斯凯尔德河带来的泥

① 地图见 W.R.谢泼德:《历史地图集》,第 7 版(亨利·霍特公司,纽约,1929 年),第 76 页。

沙冲积而成的低地,这里群集着一些世俗和教会的诸侯领地。在莱茵河南部, 这些国家中最重要的是佛兰德伯国和埃诺伯国、布拉邦特公国和康布雷及列日两个主教管区。莱茵河北部有泽兰、荷兰、盖尔德斯、茹特芬诸伯国和乌得勒支主教管区。从历史上看,所有这些地区的居民都属于下德意志语系。但几个世纪以来,在血统上,特别是在语言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莱茵河北部的居民是弗里斯兰人,属纯下德意志(荷兰)的血统和语言。在莱茵河南部的居民是佛来芒人,其语言介于德语和荷兰语之间,而利斯河以西的佛兰德地方的人则操法语。从广义来讲,这里是瓦隆佛兰德①语区,但就更严格的意义而言,瓦隆佛兰德仅指里尔周围地区。这些低地国家东部渐次伸入德意志,西南部则渐次伸入法国。由于除沿海地区外,低地国家没有地理上的自然边界,故而各诸侯领地的边界不稳定地相互交错着。当今,虽然这些低地国家已形成统一的比利时王国,但在中世纪它们却是相互独立的政治实体。然而不论是在中古还是在近代,在历史和语言两方面,它们始终是变化着的。它们的政治史大部分附属于其它国家,在中世纪附属于法国和德国,近代则属于西班牙和奥地利。罗曼斯瓦隆语介于西部瑞士罗曼斯语和东北部法兰西罗曼斯语之间,而佛兰德语则处于德语与荷兰语之间的一种类似的中间状态。

13 世纪末,在所有这些松散地结合在一起的地区中,佛兰德伯国是最重要的。这个伯国的混杂的构成,极好地说明了整个低地国家的“异体混成” 的性质。佛兰德伯国的一部分,叫做“领主地”,在这里,佛兰德伯爵是主人而不是“侍从”,这部分属德意志帝国,伯爵领有的是帝国的采邑;佛兰德“伯爵领”则是法兰西国王的封地;而伯爵治下的领地的第三部分是自主地或称为“佛兰德自由伯国”。即使列举了上述差异也未能尽述佛兰德领土构成的多样性。因为“帝国领地”部分又至少被分为五个地区:(1)斯凯尔德河与当德尔河之间的阿洛斯特伯爵领;(2)斯凯尔德河外的小片地区或者说是穿越斯凯尔德河的土地(埃斯科河外的土地);(3)斯凯尔德河河口沿翁德河一线,形成了四小片地区,被称为“四个地区”或 De vier Ambachten;

(4)瓦尔赫伦的泽兰诸岛及南、北贝弗兰——荷兰伯爵以佛兰德伯爵的附庸身份,领有此地;(5)沃伊斯或沃伊斯兰。

佛兰德之归属帝国的起因及其与帝国相关的契约性质是很模糊的。自然,阿洛斯特伯国是属于帝国的。事实上,它是佛兰德伯爵们于 11 世纪中叶攫取的布拉邦特的一部分。皇帝曾以履行臣服礼为条件,承认他们对这片地区的领有。同样,位于斯凯尔德河两支脉之间的“外斯凯尔德河”地区,由于太靠近根特而几乎成为根特的一部分,自然也是属于帝国的。至于泽兰及其海岸附近的一些岛屿,尽管佛兰德伯爵们早在 1018 年已得到这些地区,事

实上,自 13 世纪中叶以来(1253)它们就被看作是附属于荷兰伯国的帝国的佛兰德的一部分。位于斯凯尔德河口和沃伊斯兰及根特东部的外斯凯尔德河地区之间的四个地区,是加洛林王朝在此地管辖权之奇怪的古老的残余—— 因此,“帝国的”这一名称才用于这一地区。虽然现在沃伊斯兰每一路得① 的土地都已开垦,但在中世纪它却是位于根特和安特卫普之间的约 30 英里长的广阔贫瘠的荒野。它是法国王室的封地,但德意志皇帝却要以佛兰德伯爵

① 瓦隆为比利时南部一民族,瓦隆语,即法国北部的方言。——译者

① 英国面积单位,约相当于 1/4 英亩。——译者

之领主的身份来领有它。

在所有这些错综复杂和被搞得混杂不清的领地中,佛兰德伯国即法兰西佛兰德是至为重要的。这里所云集的市镇,超过了低地国家中的任何其它地区。在操佛来芒语的部分(操佛来芒语的佛兰德),有根特、奥德纳德、库尔特雷、伊普雷、巴耶尔、卡塞尔、波堡、贝尔格、弗内斯等;在操法语的佛兰德,有布鲁日、里尔、杜埃和奥尔齐。这两种方言之间的分界线——后者是庇卡底方言——大致是利斯河。但是尽管这一分界很重要,却并不与任何政治上的边界相一致。

佛兰德是法国国王的巨大封地之一。在卡佩王朝初期的国王们统治时, 伯爵们与法国国王之间的关系是和睦的。鲍德温五世在法王腓力一世(1060~ 1066 年)冲龄时期曾任法国摄政。此时佛兰德和法国之间的商业关系是密切

的。有一份 1066 年的档案叙述了“佛来芒民族的商人和酒商”怎样经常前往法国各省,携带佛兰德的毛织品换回法国的酒;有的档案则记载来自努瓦荣、韦尔曼杜瓦、亚眠和桑德尔的法国商人前往佛兰德去购买佛兰德的呢绒。佛兰德的商人群集于香槟集市。12 世纪至 13 世纪,法国文化在佛兰德广为普及。大批佛兰德学生在兰斯、拉昂和巴黎上学;两国的显贵家族相互通婚; 佛兰德高级神职人员的职位往往被法国的牧师们占据;法国的克吕尼和锡佗修道僧团在佛兰德拥有许多修道院;法语的稳定传播,限制了佛来芒语流行的范围。13 世纪末,语言上的分界线实际上与今天的情况相同。在宫廷和十字路口,行吟诗人都用法语吟唱。早在法国国王们放弃拉丁语使用本国语之前,法语就是佛兰德伯爵们的官方语言。除少量的和地方性的贸易之外,法语是普遍通用的语言。

但法国影响的增长受到了诺曼影响的顽强抵制。征服者威廉的王后是佛兰德的玛蒂尔达;许多佛来芒人参与了 1066 年对英格兰的入侵;诺曼诸王统治时期①,相当数量的佛来芒殖民者定居于英格兰。英王亨利一世统治时,英法在佛兰德的竞争更为激烈,亨利一世是有纪录在案的第一个建立“货币封地”②的国王,低地国家也是如此,在那里一些佛兰德伯爵的附庸,特别是卢万公爵,就接受英国的货币。1127 年,佛兰德伯爵好人查理被谋杀,这一谋杀消息通过佛来芒商人最先传至伦敦。英王亨利一世、法王路易六世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罗塔尔二世都力图在这个伯爵领地安置自己的候选人,斗争以英国人的胜利而告终。但是,斯蒂芬①在雇佣佛来芒雇佣兵入侵英国时,却将这些雇佣兵安排在英国民房中。

他的这一政策以及在这一无政府时期农业和商业的瘫痪,使英格兰和佛兰德疏远了。佛兰德伯爵支持路易七世反对金雀花王朝的亨利。路易七世死时(1180 年),佛兰德的腓力在法国国王腓力二世冲龄时期任摄政。但由于年轻的国王与埃诺伯爵的一个女儿、佛兰德伯爵的侄女结婚,而在她死时佛兰德伯爵宣称有权拥有她的地产,随即爆发了战争,结果是法国吞并了阿图瓦和重要的城市阿拉斯。此后,佛兰德的伯爵们有理由感到恐慌,惟恐法国觊觎并取得特鲁恩纳,贝顿、里尔、朗斯、杜埃和邻近法国边境的其它一些

① 见汤普逊:《中世纪经济社会史》,第 309 页。

② 即以授予货币取代授予采邑而换得受封赐者的臣服和效忠。——译者

① 斯蒂芬(1097~1154 年),英国国王,1135~1154 年在位,英王亨利一世之侄。亨利一世死后(1135 年),斯蒂芬背信弃义,发兵夺取英国王位,曾引起英国内战(1139~1153 年)。——译者

城市。这种担忧使佛兰德伯爵们投入英王的怀抱,并且是他们与英王约翰及德意志皇帝不伦瑞克的奥托结盟的原因。这一同盟在布汶战役② 中被粉碎

(1214 年 7 月 27 日),在这次战役中佛兰德伯爵成为法国人的阶下囚。伯

爵夫人若昂在她的丈夫受了 12 年的囚禁后,为了使之获释,于 1226 年签署了默伦条约,割让里尔、杜埃、斯吕伊作为赎金的抵押品,佛兰德男爵们宣誓效忠以迫使伯爵履行诺言。

  1. 世纪末,当政的佛兰德伯爵居伊·德当皮埃尔是一个纯粹的法国人,

    出生于香槟,与法国皇族的旁支波旁家族有亲戚关系。佛来芒宫廷以法国国王的宫廷作为自己的榜样。尽管佛兰德这样渐渐地在政治上和文化上更加法国化,但在商业和工业上却越来越接近英格兰。与此同时,剧烈的社会分化发展了。法国化的佛来芒贵族拥有封建的司法权和征税权,对地方贸易征收通行税和过境税,向庄园“纳税者”征集实物并向非贵族阶级征收货币形式的代役租和什一税。倘若后者主要是农民阶级,那么他们在贵族阶级面前就得忍气吞声,无能为力。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因为除意大利外,佛兰德兴旺的工商业活动比欧洲其它任何地区都发展得更早。同伦巴第一样,佛兰德是一个由城镇构成的国家,城内住着商人、小贩和工匠等市民。这里的文明实质上不是农村文明,而是城市文明占优势。根特、伊普雷、杜埃等城与米兰和伦巴第诸城互争雄长。这里商业和制造业占有比农业更为重要的地位。人口密度超过了阿尔卑斯山以北的欧洲任何其他地区。甚至早在 1127 年,佛兰德就被描写为“人口稠密”的地区。资本主义制度在这里占了优势。这个国家尽管全部是法国式的,但却拥有与法国很不相同的工业组织,因而皮朗先生可以这样来描述:

正是工业给予这些地区以特殊面貌,并使它们在欧洲处于独特的地位。任何地方, 甚至在意大利,也不能在这样小的空间内发现这么多的手工业中心。

佛兰德的一些大城市实际上是自由城市,因为伯爵对这些城市仍然保有的政

治权力的程度是微弱的。在城市中,富裕的商人和工业家形成了政治和社会的贵族团体,或称商人贵族,它控制了市政府。他们和下层工人之间出现了明显的差别。这些大商人或市民是富裕的、有势力的。就社会地位而言,他们是城市贵族;从经济上看,他们是雇主或资产阶级。他们组成了行会或商业公会——这些组织早已不是工人和匠师的共济组织,而成了大的商业和手工业集团,这个集团完全把下层劳动阶级排除在外。这就是 13 世纪末佛兰德的状况。

  1. 世纪的历史——直到 1382

    年法国的勃艮第公爵稳固地确立了他在佛兰德的统治之前,是以一系列重大的政治、经济和社会事件为标志的。在欧洲,甚至在意大利,任何地方的经济和社会问题也不象在佛兰德那样的具有如此重要性。1300~1385 年之间,爆发了三次大的革命,在这些革命中各派力量都起了很大作用。在第一阶段中,工匠们和伯爵居伊·德当皮埃尔结盟反对商人。行会几乎遭到破坏,工人阶级闯进了市政府。在以雅克·范·阿特维尔德的伟大名字为标志的第二次革命中,工匠和资产阶级联合起来反对伯爵。因为伯爵为了法国的利益而牺牲了他的国家的商业和工业利益,而这是依赖于英国支持的。最后,在 1379 年至 1385 年的第三次革命中,工人阶

② 1214 年 7 月 27 日,法王腓力二世(奥古斯都)在法国城市公社民兵支持下,在布汶打败了德皇奥托四世及其盟友佛兰德伯爵,布洛涅伯爵及英国的联合军队,是为法国争取统一的一次著名战争。——译者

级卷入与资产阶级的暴力斗争,但被法国的军事干涉所镇压。第一次革命中, 布鲁日是运动的领导者;在其他两次革命中根特起了领导作用。我们将在适当的地方详细描述佛兰德这些革命中每一次革命的历史。

城市下层工人阶级和商人贵族间的对立,决定了佛兰德内部与外部的历史,法国和英国国王的政策,也受到这种对立的影响。这种商人贵族在各地都是一种思想狭隘的社会等级,他们实行很长的劳动时间,削减工资,漠视群众的物质利益。正因为这样,工人阶级为争取他们在市政府中的代表权而大声疾呼。于是小人物反对大人物;正象在意大利那样,瘦人反对肥人。在13 世纪发生了一些人民起义。在很长时间内,这类冲突是孤立的,带有地方性的。但它们却渐渐成为普遍的,绵延不绝的现象。成为整个工匠阶级反抗贵族的活动。

如果可以用一个词来表达佛兰德这一时期的生活的话,那么,这个词就是“呢绒”。

威斯敏斯特的马修告诉我们:“佛兰德人用英格兰羊毛织成的呢绒温暖着世界上的所有民族。”

佛兰德的繁荣依存于它的呢绒制造业和由此而产生的商业。每个佛兰德城市的基础都是它的呢绒工业,而且佛兰德的毛织品以其质地优良、色泽美丽而在各处享有盛名。它们在欧洲无与伦比,而且可以在东方的集市里买到。这种呢绒对于贵族和富裕的资产阶级的衣着来说是不可缺少的。正因为这样,腓力四世在对佛来芒人进行战争期间禁止他们的工业品进入法国境内时,法国宫廷必不可少的佛兰德呢绒依然允许进口。佛兰德的呢绒种类繁多: 有黑色和灰色的普通呢绒;有褐色呢绒和黑色透亮的呢绒;有毛麻混纺制品; 有变色条纹呢绒。每一城市的产品都可由每匹呢绒的长度及附在呢绒上的铅印加以识别。在伊普雷,每年使用的这种铅印标记将近 80 万个。佛兰德的呢绒销售市场是世界性市场。呢绒制造业变得非常重要,而使其它各种工业倾向于衰落,尽管它们曾是繁荣的。

既然整个佛兰德都以呢绒制造业为生,因而羊毛已成为头等重要的进口商品。一部分羊毛来自阿图瓦;一部分由佛兰德商人从香槟集市购进。但这些羊毛数量不足,质量低劣。最大量的,质量最好的羊毛来自英格兰。富裕的英国土地所有者对他们的羊毛市场满怀信心,便以损害农业的方式扩大绵羊牧场。一些修道院,特别是约克郡的锡佗教派修道院拥有数目众多的羊群。国王本人也在王室领地上大量放牧羊群;国王的羊毛征集人就是征收岁入的重要官吏。王室最丰厚的收入之一就是来自羊毛出口税的征收。因此,我们很早就发现居留于多佛和伦敦的佛兰德采购组,他们是布鲁日商业公会的代理人。最初,佛兰德各城市的行会是分离的、相互独立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结合成伦敦商业公会。这个团体的核心是布鲁日的商业公会, 因而有时也被称为布鲁日商业公会。这个团体的会长一直是布鲁日人。伊普雷加入这个团体之后,它有了输送公会掌旗者的特权。令人费解的是,根特从来不是这一公会的成员。布鲁日商业公会规模最大时,包括了约 15 个从事英国羊毛贸易的佛兰德城市行会。这一伦敦商业公会即布鲁日商业公会与佛兰德的另一个商业公会截然不同,那是由分布于整个低地国家的 17 个城镇中

的 17 个商业行会组成的。因为除了布鲁日、根特及伊普雷等佛兰德城市外, 这个公会中还有里尔、瓦朗西安及康布雷等城市。这个“17 市镇商业公会”, 由附属于不同封建领主的若干地区构成,从未有过象前一个商业公会那样牢

固的组织。它的主要商务是与香槟集市进行交易;随着香槟集市的衰落,这个商业公会也消亡了。14 世纪中叶以后,它肯定已不复存在了。当香槟集市已失去昔日的重要性时,这个商业公会的商人将他们的活动局限在低地国家的地方性集市,其中最大的是图鲁集市。但由于布鲁日在商业上的重要性不断增强,这个集市衰落了。其它集市是在伊普雷、根特和里尔。里尔被法国王室吞并后,这里的集市也不复存在了。布鲁日适时地吸引了那样多的北方商业,致使低地国家的所有集市全都衰落下去。商业的形势改变了。

低地国家矿产资源的开发也始于这一时期。默兹河流域盛产铁、铜和煤。列日早就以其铁制品而闻名于世,迪南也以铜著名,煤则早在 1198 年就在开采了。

富裕的羊毛商和呢绒商,通过他们对行会和市政府的双重控制,操纵事务以谋取私利,并损害劳动者的利益。一个织工不得同时又从事印染业;他拥有的学徒数也不得超过一人,而一个剪毛工却可以带 7 个学徒;一个(旅

店的)老板不允许有 3 名以上学徒身份的“伙计”或助手在他手下工作;小商人在他们所能销售的货物数量和种类方面都受到限制;食品供应也同样是有所区别和受限制的;大行会成员特别控制了原料,并按记件工资的标准向工人发放救济品。对于雇主而言,记件工是比工资制更为有利的一种方式。而工人们则遭受到危机和失业。羊毛不是从大商人之手转给生产者,而要通过中介人“呢绒商”,也属于资本家。他们从大商人手里取得羊毛,将羊毛分给毛织匠师,毛织匠师再把成品出卖给呢绒商。最后,被富裕资产阶级轻蔑地称之为“蓝指甲”的下层劳动居民则被排除在所有地方政府代表席位之外,没有选举权,也没有在政府中任职的权利。这样,正象欧洲其它各城市一样,在佛兰德各城市,也存在着为争取上述民主权利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各方面阶级冲突的尖锐对立因素。城市贵族在其全盛时期远未缩小那隔离上等阶级和下层等级之间的鸿沟,反而扩大了他们之间的分裂。年复一年,城市法律和行会章程增加了行会的垄断权,同时减少了劳动者的自由,降低了他们的工资。由于害怕工人骚动,城市规章禁止 7 名以上的工人聚会;禁止他们结社或携带武器。城市的习惯法汇集证实了贵族阶级的专横。在一些城市中,贵族可以殴打工人而免于受罚,而侮辱贵族的行为则要处以苛重的罚金。关于这种紧张状况,我们发现了几次有案可查的可怕的暴动。1280 年至1281 年间,在布鲁日、伊普雷、杜埃和图尔内各城都发生了暴动。然而,这些商人贵族也有一些可以称道的地方。他们铺砌街道,疏通淤塞的河道;修建富丽堂皇的市政厅(这类建筑迄今在布鲁日仍可见到);修建庄严的行会大厦,如伊普雷的宏大的呢绒大厅(它已在世界大战中被毁坏);他们建立了教堂和医院,并为自己建造了豪华的宅邸,其建筑和装潢至今仍使参观者赏心悦目。

伯爵居伊·德当皮埃尔心怀忧虑地注视着一些大城市中贵族所行使的巨大政治权力。1280 年工人阶级暴动时,他利用这种局势拒绝重新颁发在暴动中与市政档案一起烧毁的布鲁日特许状,自 1228 年以来一直管理着城市的

39 家贵族因而对他怀有怨恨。

人们也许已经观察到——而且这是下个世纪历史的关键——佛兰德的城市贵族阶级与法国君主的联盟已成为一种传统,贵族们■在维持他们的权利,以反对伯爵和手工业者;法国君主则企图加强对佛兰德伯国的控制。因此,在以后的几年中,当城市统治阶级表示他们愿接受法国国王的统治时,工匠们起来反对他们,成为伯国独立的当然保卫

者和伯爵的</PGN0087.TXT/PGN>坚定支持者。①13602360_0088_0

不满于佛兰德的半独立状态的腓力四世,觊觎佛兰德的领土并非仅仅想扩大法国的领土,而是要达到控制佛兰德岁入的目的。他巧妙地运用了这一地区的离心因素,由于他掌有得力的财政机关,佛兰德的商业和工业或许都会将财富倾入他的囊中。但英格兰的爱德华一世怀着极度的忧虑注视着法国对于佛兰德政治控制的前景,因为这对于英格兰的羊毛贸易必定是不利的。由此,佛兰德内部的分裂影响到法国和英国之间关系。伯爵和下层阶级倾向英格兰;贵族和城市贵族拥护法国。腓力四世在布鲁日、根特、杜埃和其它佛兰德城市专横地设置监护人,以保证市政长官免遭伯爵的不公正待遇。可以判断,所有这些市政长官都处于城市贵族阶级的控制之下。此举不仅削弱了居伊的政治权力,在经济方面,还减少了他的财政收入。居伊在财政上依靠城市,敏锐地感觉到“监护人”的压力。

佛兰德伯爵对法国不满的另一个原因是瓦朗西安问题。当时,瓦朗西安刚刚驱逐了埃诺伯爵在该地的守备部队,以示其对佛兰德伯爵的忠诚。法国国王遂声称他将把瓦朗西安归还给埃诺伯爵,以图迫使居伊反叛其君主,从而使埃诺和佛兰德在阿韦纳家族之下联合起来。德皇纳索的阿道夫宣布他将收复近年来被法国攻占的神圣罗马帝国的领土,特别是瓦朗西安。腓力四世和佛兰德伯爵都清楚,这是一句空话。绝望使伯爵铤而走险。居伊·德当皮埃尔转向英国的爱德华一世,做了他的同盟者。对于法国的政治仇恨使佛兰德伯爵于 1294 年倒向英王,但是,伯爵和英王也可能都已意识到了英国的羊毛生产和佛兰德的呢绒制造业之间相互的经济联系。对佛兰德伯爵而言,这个同盟只给他带来了暂时的利益,因为法国和英国已交战了。

基恩和加斯科尼是英法之间的另一个争论点。这两个省是一度强大的昂儒帝国①的最后领地,自 1152 年以来一直为英国王室领有。但英王也不得不因占有这块领地而向法王表示臣服。问题就在这里。腓力四世贪婪地注视着加斯科尼和基恩,策划剥夺英国对该两地的统治权。在扩大领土支配权,将封建法国松散联合的各行省巩固为坚强整体的强大君主政治的自然倾向背后,萌生着的民族意识也开始发挥作用。因为即使在血统、语言和地方习俗等方面基恩和加斯科尼的居民有不同于法国人的特点,但他们毕竟属法兰西民族。尽管居民或许会安居于英国的统治之下,但法国君主却会认为这是在他的国土内的外族统治。在腓力四世时期法国的宣传中,我们找到了这种萌生的民族意识的证据。当时,法国宣传其“自然边界”是莱茵河、阿尔卑斯山脉和比利牛斯山脉。这一政治原则的提出者,具有真正的君主才能,当属尤里乌斯·恺撒。因为恺撒若不是说过上述划分是高卢的自然边界,那么, 罗马高卢的新名称“法兰西”又是什么呢?

但是,法王企图将基恩和加斯科尼合并于王室的野心,也包含有经济的动机。作为葡萄酒产地,加斯科尼胜过欧洲其它任何地区。加斯科尼起伏的丘陵和肥沃的草原,是饲养牲畜的天然牧场。加斯科尼的马匹是著名的,同时,比斯开湾的渔业及捕鲸业也大可获利。制盐业也是比斯开湾的重要工业。地理和地质条件促成了法国西南部这两个英国人所拥有的行省的繁荣。

气候和地形的多样性——高山、草原和富饶的谷地,由比利牛斯山脉的雪水汇合而成的纵横交错遍布全境的无与伦比的河流体系,汇集于浩荡的加龙河,其汇合处是法国

① 此处指英国金雀花王朝的帝国,该王朝的创立者杰弗里是昂儒伯爵,故此称。——译者

海滨城市中的皇后波尔多,还有那哺育了勇敢的航海者的漫长海岸线和可通航海外的河流及适于葡萄生长的土壤条件。①13602360_0090_0

上述这些因素,使波尔多成为在政治和商业上具有极为重要价值的首

府,并特别适于作为沿海居民和一个只能由海路才能到达的属地之间的交通枢纽。它与宽阔的纪龙德河入海口相去不远,即使最大的舰队也可沿“波涛汹涌”的河道安全地破浪而行。而且,由于它具有英国人精心设置的防御工事,因此,该地自然成为重大的政治和军事中心。

在法国和英格兰,没有任何商业城市能与波尔多相媲美。伦敦虽富但很肮脏;波尔多则富饶而美丽。在其宽敞的码头上卸下谷类、干酪、奶油、毛皮、鱼类、皮革制品、绳等货物,而最为重要的是锡、羊毛和英格兰的呢绒。同时,大型酒船队亦由波尔多驶往不列颠和佛兰德各港口,它们往往结队航行,以便彼此保护。它们同战船一样,依照法典进行管理。英国人和加斯科尼人之间的自由贸易如几世纪来近代政治经济学课程所估计的那样,给这两个国家带来了商业活动的不可遏止的生命力。波尔多不仅是加斯科尼境内的所有道路的汇集处,而且还处于上述著名河流系统的中心位置。加龙河、多尔

</PGN0090.TXT/PGN>多涅河和阿杜尔河以及众多的支流,遍布于这广阔的地区,且成为与邻近各省联系的纽带。因此,它是加斯科尼地区葡萄酒贸易的最重要基地。酒成为整个地区最为重要的商品,并为该地全体居民提供了生计和财富。商人们用自己的船只运载自己的酒。这些酒对于英国具有特别的价值,以致贵族、主教、教士、国王本人和王后都亲自经营此种贸易。这种在英国各港口深受欢迎的加斯科尼厚利贸易,自然会引起法国人的妒羡,因而产生了很多冲突,在这些冲突中,加斯科尼人和英国人在同一条战线上,反对法国北部和西北部海岸的竞争者。①13602360_0091_0

整个中世纪,葡萄栽培技术的专门化,使葡萄园的管理者成为农民中身

份最自由的人。在莱茵河和摩泽尔河流域,在勃艮第的科多尔,特别是在广泛实行地产自由领有制的加斯科尼,情况确实如此。在乡间也一样,贵族、小土地所有者以及小农世代相袭,都是自由人。这一点与封建法国的其它行省的经济状况和社会结构极为不同。这种地产的自由领有制受到人们极大地拥护,因之公众舆论盛赞查理大帝的恩德。一部编年史记载着:“当伟大的国王查理要准备从撒拉森人手中征服这个地区时,他不得不酬答那些倘若不给予赏赐便不为其服军役的贵族,而普通民众则无偿地为他服役,也不要求任何东西。因此当查理大帝将已征服的土地赏赐给贵族时,要他们服军役或提供其它封建义务以为报偿。但对于下层阶级,出于感激之情,也为了激励民众,查理大帝豁免他们因拥有的财产而需承担的全部封建义务,并宣布他们此后将有土地的自由领有权。”而且,基恩和加斯科尼的封建法律条文在遗嘱、监护、婚姻,继承权和保护被指控者的权力等方面较之其它地方更为自由一些。

该地区的英国统治者通过增强公社体制的方式,对这些难得的自由条款进行了补充。这一点在“新城”①中体现得尤为明显。这些城市设计为几何图形,人们可以看到,它们的平面图是正方形、六角形或是八角形,笔直的街道在市区内纵横交错,通向各个城门,宽阔的广场位于市区中央。这些新城市与建城较早的中世纪城市不同,市区里没有弯曲的街道和狭窄的里巷,但有较好的卫生设备。城市条件的改善成为商业发展的动力。阿奎坦地区的新城应比现在更为突出,因为这里的大部分新城都得以保存,其独特的建筑风

① 即设防城市。——译者

格令人瞩目。利布恩(位于巴黎至波尔多的铁路之间)是这些地区城市之冠, 也是最早产生的城市之一。利布恩现仍有 15000 居民。1270 年,爱德华出于防御的考虑,选择了多尔多涅河和伊斯尔河②汇合处的有利地形,并以自由特许状所规定的特权招徕居民,修建了一座有中心广场和从广场向四周延伸的八条街道所组成的规划整齐的城市。这座城市较规整但不那么雅致,集中于市中心的公共建筑构成城市的核心。这样的新城市成为农村居民在战争时期的避难所。这一设想在该地城市集团的领袖利布恩城得到考验,在 1370 年和

1451 年,该城象波尔多那样,对法国人进行了最为不屈不挠的抵抗。

遗憾的是,英国在法国境内的领地没有为任何自然边界所限定,边境的贵族们往往因受到诱惑而朝秦暮楚,这种状况极易给予法王进行干涉的机会。对于这些内地的土地所有者们,弗鲁瓦萨尔①是这样记述的:

他们从不忠实于任何一方的统治,这就是他们反复无常的天性。英国人不得不对他们实行让步,给他们以赦免权和其它特权,这成为不断引起骚乱的诱因。

波尔多产葡萄酒的巨额贸易如同来自英国港口的出口羊毛一样,都是英

王的财源。每桶酒都要征收高额进口税,税额根据酒的质量而定。用粉笔或焦炭写在酒桶上方,曾为当时人们所熟悉的符号×、××、×××流传至近代。每桶②酒,要纳“检量费”③,每条船还要交船只过境税或是入港税。税务清讫以后,船长被授于一根柏枝,并把它悬于桅杆之上,以为标志。还有一种用于维护加龙河入口处灯塔的附加税。但这还不是在葡萄酒贸易中所征收税款的全部。英王有权从税收中抽成。他在每 30 桶酒船货中征收两桶酒,

此外,在全船载货中,平均每桶酒征收 2 个苏。葡萄园主在葡萄种植过程中要遵守繁琐的规章。从耕种、剪枝、采摘、酿造、装桶直至从产地运往波尔多的整个过程都受到检查员的监督。酒被运载到英格兰的各港口,有时,佛兰德的船只也时时抵达波尔多。波尔多周围地区的葡萄酒产量相当高,但在英国人的餐桌上较常见的是高地酒、圭尔西酒和阿尔比杰瓦酒,而最著名的是盖拉克酒和拉巴斯坦酒。

除在波尔多和巴荣纳之外,禁止从任何其他港口装载这些酒,但也不允许巴荣纳与波尔多竞争。这也是巴荣纳捐税繁多的原因。而且在 11 月 2 日圣·马丁节前,不许将酒由水路运往加龙河。城市的商人们拥有优先售酒权, 即卖酒专利权。在一些年份里,该限期甚至顺延至圣诞节。尽管如此,所有的酒还是由于销路好而全部售完。

除葡萄酒之外,波尔多的出口物品还有朗格多克出产的优质毛织品,染料植物,如大青和茜草,以及武器。14 世纪,波尔多的武器制造业享有盛名。在弗鲁瓦萨尔关于一些战役的叙述中,许多处谈及了波尔多刀剑。装载着所有这些货物前往英格兰的船只,从英格兰返回时带回羊毛。后来,当英国人自己也开始制造呢绒时,这些船只则往往载运腌制的鱼、青鱼、鳕鱼和青花鱼而归,其数量甚多,以至在斋戒日接连不断的中世纪时期,英格兰也在供应其大陆属地波尔多的需要。该地的小麦也有一部分来自英国。因为波尔多

② 多尔多涅河的支流。——译者

① 让·弗鲁瓦萨尔(1337~1404 年),法国中世纪编年史家、诗人。他曾游历于欧洲大部,并曾居于英、法宫廷。他的编年史生动记录了 1326~1400 年的封建社会生活。——译者

② 英国液量单位,每桶约合 加仑。——译者

③ 中世纪英国专设有检验液量的官员,在货物进出口时检量,并依此量收费。——译者

周围到处是葡萄园,如果不从英国运来食品,当地人也许会坐守其财富而死于饥饿。最后,这些船装载着成千上万前往贡波斯泰拉的圣·詹姆斯圣殿朝圣的香客。

在弗鲁瓦萨尔的著述中,显示出对加斯科尼情况的敏锐判断:

对加斯科尼人来说,将加斯科尼置于英国人——它对我们的控制是自由、开放的—

—控制之下,比归属于法国人更为有利。加斯科尼与英国人进行的酒、羊毛和毛织品的贸易量超过了法国,所以自然会倾向于英国。</PGN0094.TXT/PGN>

加斯科尼的城市在与英国的葡萄酒贸易上的联系使英国能够在丧失了诺

曼底的时期里保持对加斯科尼的控制。此前,英国对诺曼底的控制似乎更强。由于英王不可能向加斯科尼派出大批军队,也不可能依靠该地区的封建诸侯,因而只能依靠城市。

尽管英国在加斯科尼的统治似乎深得民心而且得心应手,但党派的或者说是阶级的情绪仍在加斯科尼的城市中增长,从而为法国影响的渗入打开了缺口。我们已经知道,佛兰德诸城市内部的不和怎样导致了它们的分裂,分裂的反作用又怎样影响到这一时期的政治史。这种情形与法国南部十分相似。法国南部的商人组成为贵族党,手工业者则建立平民党。但南部的情况不象北方那样呈现出如此尖锐的对立,因此这些内部的冲突对总体历史发展的反作用,没有达到北方那样的程度。譬如,在波尔多,我们没有发现诸如布鲁日屠杀及库尔特雷战役那样的事件,至少编年史家没有记述过类似事件。

然而,在爱德华时代,波尔多普遍存在的阶级对立不仅足以为法王的干预提供借口,而且甚至保证了他对于法国境内的英国公爵们的领地合法地行使他的君主权。英国历史学家们一致谴责腓力四世在加斯科尼的政策是不正确地滥用了特权。除某些方面外,事实不能完全证实这种观点。

和大多数 13、14 世纪的欧洲城市一样,波尔多也分为贵族阶级和平民集团两大派别。平民党领袖是科洛姆;而贵族党首领则是德尔·索勒尔。这种党派对立使人们想到发生于佛罗伦萨的黑党(或称奎尔夫党)和白党(或称吉伯林党)之间的巨大冲突,党徒们分别围绕在多那蒂和切尔基家族周围。亨利三世统治时期,波尔多的市政政策受此两集团的轮流控制。当西蒙·德蒙福尔成为阿奎坦的统治者时,他带来了大众的倾向,这一倾向在后来的英国诸侯战争①期间表现出来。他积极支持科洛姆党而对德尔·索勒尔党持有偏见。1254 年 6 月 28 日,波尔多发生了一次武装起义,起义被蒙福尔残酷地镇压下去。为强使敌对的家族和好,在英王的敕令中,劝告此两家族彼此通婚,以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

幸存的索勒尔派成员被放逐出波尔多,直至 1257 年。当他们返回时,发现科洛姆牢固地把持着地方政权。市长由让·科洛姆担任。敌对重又开始, 而且达到相当紧张的程度,以至亨利三世在波尔多取消公社,废除市长职位, 将城市置于加斯科尼王室管家的管辖之下。由此酿成的争斗在 14 世纪必然会公开化。

尽管英国人的记载总是将腓力四世的行为描写为专横的暴行,但波尔多长期的骚乱状况本身也许就足以说明腓力四世可作为爱德华一世的君主而进

① 指 1264~1266 年间发生于英王亨利三世和以阿奎坦公爵西蒙·德蒙福尔为首的贵族集团间的战争。目的在于限制王权,争取贵族的权利。战争中西蒙召开了第一届英国国会(1265 年)。——译者

行干预。由于其它地方也发生混乱,爱德华似乎已无力平息波尔多的骚乱。根据这种情况,法国国王向波尔多派出了他的法官。这是波尔多求助于巴黎政府的开端。英国政府在加斯科尼的处境十分窘迫,不仅是由于法国王室坚持维护宗主权,而且也因为英王当时未得到平民集团的支持。因为科洛姆家族和他们的所有追随者都倒向了法国一边,而德尔·索勒尔则转而依附于英格兰。另一个让·科洛姆是腓力四世在波尔多的高级代理人,由于得到下层群众的支持,他以高级代理人的资格成为地方执政者。

以往的形势完全颠倒了。此后,英国政府与波尔多的贵族结为一体,而法国王室却与平民联合。佛兰德的情况则完全相反,法王在那里得到城市贵族和佛兰德乡村贵族阶层的支持,工人阶级则依附英格兰。没有比这个能更好地说明英法政策的“实用性”了;两个国王都竭力使地方政治服务于自己的直接目的;两个国王都是那样漠视高尚的道义原则;他们都想在这场搏斗中取胜,但在每一个国王的公开宣言中又是那样愤世疾俗。

海盗掠夺是法国和英格兰之间的关系恶化的另一原因。两国及其渔民都是很不道德的。我们已经听说过由德国、英格兰、苏格兰、布列塔尼、法国和西班牙的海盗们所制造的罪恶事件。确实,海上捕拿特许状的授予和报复性劫掠的实施使这些海盗们得到了公开的支持。因而,当波尔多商人们的酒因遭佛兰德海盗们的劫掠而受损失时,他们在英格兰取得了对付佛兰德商人的捕拿特许状。这种高压政策的结果是使贸易受到巨大损失。北海、英吉利海峡和爱尔兰海峡都有众多的海盗和私掠船。这些船只上的船员有时是法国人、或佛兰德人、苏格兰人和英国人,是由所谓“避难者”和各国的亡命之徒组成的混杂的歹徒集团,这帮人几乎从不顾及他们所劫掠的船只的国籍。从海上能攫取的这一切被认为是极好的战利品。对于海上的掳掠行为几乎没有或完全没有法律加以制裁。被劫商船上的船员和乘客常常被扔出船外,有时被反绑着或是沿着船桁悬挂起来,有时甚至被残酷地杀死在甲板上。陆地上的任何休战条款对海上暴力都没有效力。

从事海盗活动并未给冒险家们带来耻辱,有海盗的名声也并非是一件有辱名誉的事件,我们往往发现有海盗名声的人获得很高的地位,譬如市长或其它官职。在 15 世纪,甚至坎特伯雷圣·奥古斯丁修道院的院长也被证实犯有劫掠一艘运酒船的罪行,并被迫向蒙受损失的人们赔偿货物的损失,支付诉讼费用。类似情况在教士中也不乏其例。

不仅是在海上,甚至两国的海岸也因这些海盗而处于持续的紧张状态。私人间的条约只带来了间歇的、朝不保夕的安宁。尽管有条约,有横越港口入口处的栅栏和铁链,有昼夜警戒的监守人和沿海岸峭壁而布的望楼,但一座座城市仍受到掳掠和破坏,城市居民惨遭杀害,庄稼也被这些私掠船的水手们烧毁。在与法国作战期间,沿英格兰南海岸直至布里斯托尔的几乎每一座城市都被焚毁。桑维奇港再也未能从这些海盗们的袭击所造成的破坏中复兴起来。沿海居民逃亡内地,田地荒芜,农庄被烧毁,一些小港口渐渐荒废。由于每一海域都受到侵扰,沿海居住十分危险。劫掠者甚至埋伏在深入内地的河流里。在平时,地方力量往往能够逐退侵略,人们一旦从沿岸峭壁上发现法国人的船队,毗邻的山顶上点燃的烽火就发出警报,迅速集合起由农民和乡绅组成的一队足以拒敌的人马来阻止敌船的登陆。但长期占主导地位的持续紧张状况妨碍了正常、安宁的商业和农业活动的进行,使一些暴露在海盗们面前的地区成为无人居住的荒芜之地。据记载,莱茵河口,加来和圣马

洛在不同时期都是海盗的主要出没地。

各个时期的海盗行为之猖獗,使得人们努力去防备它。其中一项措施就是护航制。护航制禁止船只单独出航——即使有些船还是单独出航的——而要在一定的港口会合,结队驰往波尔多,并保持在深水里航行,以防受到袭击。为解决这一问题还进行了其它一些尝试。1320 年,颁布了一项对从事海盗活动的国家的商人之货物进行报复性劫掠的法令;其结果是起到了阻碍贸易的作用。1293 年,联合起来的诺曼人、普瓦图人和布列塔尼人的渔船队在布列塔尼海岸附近重创了一支英国商船队,缴获其中大部分船只,杀死船员, 然后将被害船员的尸体与死狗间相悬挂于帆桁顶端,在英国港口结队航行示众。此后,海上掠夺行为收敛了。当时爱德华正忙于与苏格兰进行战争,不想再行树敌,所以未采取任何行动。但是英吉利海峡各港口的船员们狂怒了, 他们给诺曼人、布列塔尼人送去挑战书,要求与他们一决雌雄。

1293 年 4 月 14 日,英国南部沿海五港同盟的舰队在爱尔兰、荷兰和加斯科尼的船只支援下,于今瑟堡的圣·马休海角附近与诺曼人、布列塔尼人和佛兰德人的舰队遭遇了,所有沿海居民都卷入了混战。这次战争英国人获得了胜利。然而,爱德华一世却感到恐慌。他深知腓力四世的性格和野心。尽管 1279 年英格兰最终放弃了 1204 年就已丧失的诺曼底的所有权,并得到加斯科尼和基恩领地的正式所有权,但爱德华一世十分清楚法国国王觊觎着这些地区的土地所有权,并将会利用无论什么样的似乎有理的借口得到它们。

因此,英国国王召集五港同盟的官员们了解情况。这里必须部分地叙述他们精心策划的回呈。在简要重述了英国船只所遭受的一系列暴行之后,这一回呈接着描述了拥有 80 艘船只的法国船队袭击巴荣纳和爱尔兰船队的经过。该船队在波尔多乔装为一般的载酒船,一经驶离纪龙德湾便在船头船尾筑起防御工事,升起战旗,装备为战舰。经过这番布置之后,他们迅速出击巴荣纳和爱尔兰的舰队,缴获了其中 70 艘战船。回呈详叙了英国“五港同盟” 的长官禁止报复,因而为了自卫,所有英国船只被迫集中于朴次茅斯港,以保证“安全航行”。而正当他们在圣·马休港抛锚时,受到了法国人的袭击。紧接着是对一场短暂而激烈的交战的描写:

“圣灵降临节”前的星期五,200 艘战船满载武装士兵,悬挂着饰有红色飘带的旗帜进入了视野,飘带宽 2 埃勒,长 30 埃勒①13602360_0100_0,法国人称之为 baucans, 英国人则称之为“飘带”,这些飘带意味着所有海上的士兵,都不会死于短兵相接的生死决战。诺曼人就是利用这一方式突袭您的人民,并凶恶地对他们进行攻击,破坏了和平。您的人民起而自卫。蒙上帝之恩,他将胜利赐给了您的人民。

这段精心斟酌过的记载掩盖了这样的事实,即这场战斗是有预谋的,而

朴次茅斯的集中竟将五港联盟长官排除在外,这一点是耐人寻味的。

主动权操在腓力四世手中。他要求得到赔偿,并暗示要对加斯科尼采取行动。而爱德华在答复中表示,一旦他结束了与威尔士的战争便与法王私人会晤以调解这一问题,或是将这一问题交由大主教团裁决,因为当时教皇的职位空缺。腓力四世的反映是传讯爱德华一世去巴黎(1293 年 12 月)。爱德华一世派遣他的兄弟兰开斯特的爱德蒙代他前往,爱德蒙怯弱地放弃了对加斯科尼和基恩的边境要塞的控制,以此作为他的国王兄长一经从威尔士战争中抽身出来便去巴黎出庭的担保。法王十分了解爱德华一世在国内的窘迫,接连发出第二次和第三次传票,爱德华一世没有前往,法王于是宣布英

国在法国的公爵领地被法国王室没收(1294 年 5 月 7 日)。战争随之在基恩和加斯科尼的英法边境,在比斯开湾和英吉利海峡爆发了。

我们已经注意到,这场战争与两国君主和教皇卜尼法斯八世在征税问题上的冲突已达到征税史上的顶点有关。现在的重要问题却是战争的起因,特别是那些带有经济性质的原因。

战争在加斯科尼和基恩的边境地区,在英吉利海峡激烈地进行着。当时的记载这样写道:“并没有强行征招水手的法令,而且不论何人都可能丧生, 但他们都自愿组织起来。”加斯科尼几乎成为法国人的横行之地,法国对于多佛的一次进攻是灾难性的,而爱德蒙亲王抢劫了普瓦图的法国海岸,烧毁瑟堡。

1294 年,当居伊的女儿与英王室皇太子订婚的消息传到巴黎时,居伊被

传唤到巴黎,在监狱里关押了 6 个月。尽管居伊后来被允许返回佛兰德,但他的女儿却落到法王手里。他的所有英国仆从都被扣押,他们的财产也被没收。此后一段时间,腓力四世又力图将居伊争取到自己一边来,这种努力在法国与佛兰德于 1296 年 1 月签订的条约中有了结果。该条约为佛兰德的商人提供商业特权,对居伊·德当皮埃尔作了许多让步,减少了法王在佛兰德的政治特权,因战争而征收的 1/5 税则由腓力和伯爵均分。

由于没有触及问题的本质,因而该条约并未产生持久的效果。居伊个人的强烈敌对情绪为屡屡重现的一些旧有问题所增强。这些问题是:国王经常对佛兰德的城市进行干预;在佛兰德与苏格兰之间由于羊毛而产生的争执中,腓力四世作为苏格兰的盟友偏袒了苏格兰;埃诺和佛兰德之间在瓦朗西安问题上的争议;在有关货币方面的条例的争论。1/50 税的征收也发生了困难,因腓力未经与居伊商议,就豁免了一部分城市规定要缴纳的税款,在该税的分配问题上也存在着摩擦。当居伊被召唤到巴黎最高法院,让他放弃瓦朗西安时,情况就更糟了。

当居伊和腓力四世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时,英格兰的爱德华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加强与佛兰德伯爵的联盟。因为基恩的战争进程对他十分不利,希望在北方进行牵制,故投居伊之所好,满足他的野心;他向伯爵提供大量的津贴,向他描绘以牺牲法国王室利益为代价的领土扩张的前景。此外, 爱德华一世还限制英国向佛兰德出口羊毛,尽管这一举动也给他的国家带来灾难性后果,但他希望因此赢得佛兰德人民的支持,因为佛兰德人将他们的财产损失归咎于使他们陷入对英格兰的战争法国国王。

这样,居伊就有一项麻烦的政策尚待决定。如若履行他效忠的诺言,那就意味着他必须服从用侵略战火来毁灭他的国土的冷酷无情的领主法国国王。而与英格兰联合则似乎可能为他的臣民带来大笔金钱和经济的繁荣。他尽可能地拖延,迟迟不作决定。1294 年,他签订了将女儿许配给英王之子的婚约,这个婚约还不是背叛法王的确证。在他被监禁后的数年间,法王尽管有些言辞温和但实际上却步步进逼,而英格兰国王则循循善诱,终于使居伊作出了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决定。1296 年末,他将作出何种决定已十分明确了。他力图博得佛兰德各行会的好感,唤起已在他们中间增长着的对于他的王朝的忠诚,这一点在后来是至关重要的。他拒绝前往巴黎最高法院,而要求允许他去贵族法庭出庭,并宣称,除非这些要求得到批准,否则将意味着他所承担的臣属的义务已为法王所解除。

出于反抗,佛兰德伯爵于 1292 年 1 月与爱德华签订了一项条约,条约确

定了英格兰和佛兰德之间永久性的政治联盟,佛兰德获得了大笔补助金,并为威尔士亲王小爱德华和伯爵的一位女儿订了婚约。伯爵与英王还签署了一项商业协定,其大致内容规定所有英国和伯爵的船只都能在对方的港口停泊。协定也涉及了双方争端和战利品问题。该协定及其后来增补的特权将使布鲁日成为整个大陆羊毛贸易的中心。爱德华继续奉行这一政策,次年又授予在英格兰的根特商人大量特权。

但在战争开始阶段似乎并没有实现当初曾向居伊许下的诺言。最有意思的是受经济和社会因素所影响的佛兰德各社会集团所采取的立场。除少数贵族作出追随伯爵的选择外,绝大多数贵族都追随法王。高级教士也按照他们的意愿选择了法国,而低级教士则与下层阶级联合,并支持他们。城市按其向背分裂了。根特、伊普雷和其它一些城市在从居伊那里得到极为慷慨的特权之后,支持佛兰德伯爵。布鲁日和里尔由于居伊在 1280 年起义中采取的态度而依然对他怀有怨恨,所以依附了法国。已达到极为紧张程度的阶级斗争还未表面化。如我们所了解的那样,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些集团中的任何一个是出于爱国之心来决定自己所采取的行动的。

1297 年夏,一支法国军队侵入了佛兰德,里尔城的守军在贝顿的罗伯特的激励下进行了顽强的战斗,但法国人在布尔斯贡的胜利(8 月 20 日)平息了所有佛兰德人对法国的抵抗。两天后(8 月 22 日),爱德华在没有获悉这一事件的情况下乘船前往斯吕伊。而英国船队内部士兵之间的争执加上法国人在布尔斯贡的胜利给英王带来了烦恼。海明堡的瓦尔特这样记载了英国军队登陆期间的情况:

国王的船队刚在斯韦港抛锚,“五港同盟”的水手们为对于亚茅斯人的已属过去时代的仇恨所驱使,迅速拿起武器,猛烈地进行了进攻,烧毁了他们的 20 艘船只,并将他们所能俘获的船员全部杀掉。尽管国王下令制止,但他在这疯狂的暴行面前也无能为力。

这次暴动即著名的“亚茅斯世仇之争”。另一些骚动也随之发生。屯驻

于斯吕伊的英国士兵蓄意挑起与市民的争执,抢劫了他们的住宅和仓库,杀死 200 多名居民。在根特,威尔士的弓箭手们也与当地居民发生了一场恶斗。

爱德华一世因被法国人的胜利及自己军队的不驯服而束缚,对 10 月份与法国达成的休战两年的协议感到极为高兴;腓力四世则由于当时与教皇之间的冲突十分严重,对这一协议的渴望也不亚于爱德华一世。

被英王抛弃的佛兰德伯爵只得自寻出路。他已预见到将要发生的事情, 并试图从腓力四世组织的同盟集团的包围中摆脱出来,但未成功。1300 年, 腓力四世再次成功地侵入佛兰德。佛兰德伯爵和他的两个大儿子投降了法王,佛兰德被置于王室的管辖之下。

整个佛兰德与王室的领土合并起来了。1301 年,腓力四世和他的王后巡视了这片新征服的地区,根特城富裕市民的妻子们的服饰显示出的富有给这位王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法国派遣的总督雅克·德夏蒂荣经验不足, 激怒了行会。在一位名叫彼得·贡宁克的织工领导下,一场可怕的起义爆发了。1302 年 5 月 18 日,法国驻军遭到愤怒的起义群众的屠杀。这一事件即“布鲁日晨祷”。除根特依附法国外,佛兰德大部分地区迅速掀起起义。许多小城市受布鲁日胁迫,被迫向起义者提供民兵、金钱及给养。外国雇佣兵是从泽兰、林堡、布拉邦特和德国的一些地方招募来的。1302 年 7 月 11 日法军在库尔特雷发生的被称为金踢马刺之战的战役中遭到失败,这是由于胜利的工匠剥下被打败的法国骑士的金踢马刺作为战利品悬挂于当地的教堂而

得名。该战役的战场上,灌溉和排水渠道纵横交错,使法国骑兵队难以施展。所以,与其说他们是勇猛的敌人的手下败将,倒不如说是特定地形的牺牲品。

在库尔特雷之役中,佛兰德贵族的失败要比法国更惨。这是一场社会战争,手工业者战胜了行会。获胜的手工业者迅速掌握了城市政治和商业的统治权,贵族的财产被没收;在布鲁日、伊普雷、弗内斯甚至包括根特,手工业者的长者成为市政府的首脑。各地的手工业者都摆脱了行会的权力和控制。

获胜的手工业者极为自信,他们的武装部队进犯了阿图瓦,但蒙桑贝拉战役①(1304 年 8 月)与库尔特雷战役的成功相反,佛兰德军队溃散了。

国王几乎成为整个佛兰德法语地区的统治者。⋯⋯从格拉夫林到蒙桑贝拉佛兰德人一再遭到失败,他们在库尔特雷战役中所产生的自信丧失了。在齐里克泽,他们耗费巨资装备起来的战舰也被摧毁。所有外国同盟者相继抛弃了佛兰</PGN0105.TXT/PGN>德。在佛兰德当地,工匠们不再作工。曾经繁荣昌盛的佛兰德陷入凋零、凄凉的困境之中。商人们离弃家园。军队的过境使农民遭到破产。在这个人口稠密、居民只能靠商人、工匠和体力劳动者的持续劳动来维持生存的地区,人们只能看到荒芜的耕地、关闭的商店

和废弃的市场。①13602360_0106_0

2

巴波姆的税务记录表明,1303 年至 1305 年间,税收减少了 3 。

在一些城市,特别是在根特,抵制布鲁日独裁的活动也随之发生。其原因之一是出于对布鲁日的妒羡。因为布鲁日坚持认为她拥有在佛兰德全境自由贸易并使其贸易免缴所有地方税务的权力。在奥尔热河畔阿西斯条约(1305 年 6 月 23 日)中,佛兰德被迫将里尔、杜埃和奥尔齐割让给法国。

但是,工匠并未取得多少实质性胜利。事实上,经济状况并无大的改观。工人阶级虽然在地方政府中取得了一席之地,但他们是贫穷的。尽管大行会据信已被废除,但富裕的行会外成员仍然拥有羊毛进口的控制权。已失去昔日特权的商人阶级成为零售商或小雇主。工匠仍依靠资本家。尽管从表面上看这批人已不再享有政治特权或是法定的垄断权,但“金钱是万能的”。这些富有的羊毛进口商人从国外购进大批羊毛,把羊毛销售给织工们,再从他们手中购买呢绒。然后,成品经布商或其他小呢绒商在市场上售出。他们未作出任何恢复以往行会的努力,但他们形成了一个管理和控制商业的非正式联合体,从而始终控制着佛兰德的商业和工业。若认为这一时期佛兰德的资本主义与现代的资本主义之间具有相似之处的看法并非是牵强附会的。这些狡猾的投机商巧妙地垄断着货物进口、市场及价格、用货币去使资本增值。简言之,曾希望发生一场经济革命的工匠只完成了一场政治革命。

战争在佛兰德也引起了其它变化。商业和工业渐渐地集中于根特、布鲁日和伊普雷,以致一些较小城市人口日趋减少,重要性也日渐丧失。这三座傲然的城市构成了佛兰德的基础。她们竭力垄断贸易和制造业,使小城市和郊区成为小农作区和菜园。此后,城乡间的分裂更为明显。在三个大城市中, 我们发现了靠富裕雇主的日工资为生的、人数众多的无产阶级。在萧条季节, 他们常遭罹工资削减和失业的灾难,对经济上的不满和社会的不安定,常导致他们进行罢工。

没有必要详细追溯 1305 年至 1314 年间法国和佛兰德之间的关系。问题

① 佛兰德地区的一个城市。1304 年,法王在此地打败佛兰德人。——译者

并未通过阿西斯条约得到解决,尤其是经济和社会问题。总的说来,这些年佛兰德人一直试图取消或至少是放宽条约规定的严格条件,腓力四世则或多或少仁慈地作出某些让步。其中最大的问题之一是征收付给法国的战争赔款。罗伯特伯爵将征收款项的任务交给一位意大利银行家,他建立了令佛兰德人反感的官僚政治组织。

腓力四世得到了居伊·德当皮埃尔的儿子们的支持,贝顿的罗伯特则试图限制由他的兄长给予公社的特权。他倒向贵族和法国的支持者。由于和他父亲统治时的同样原因,佛兰德和法国之间的紧张关系又发展了。国王没有放弃控制佛兰德的想法。由于布鲁日迫使佛兰德境内的其它城市替自己承担部分“布鲁日晨祷”事件的特别罚金,这些城市就此事向法王上诉。类似的事件在继续发生。腓力四世在位的最后的几年间,问题一直悬而未决。1312 年,他赢得了重大胜利,由于佛兰德伯爵的财政困难,使他能够获得瓦隆佛兰德地区。

尽管存在动乱,但 1305 年后的这段时间,如巴波姆登记簿所表明的那样,是以“工业的惊人活力”为其特征的。与法国的贸易渐渐恢复起来。在阿西斯条约签订之后,腓力四世要求英王恢复英王的臣民和佛兰德以往存在的商业联系。爱德华一世以禁止苏格兰的货物运进佛兰德港口为条件,答应了法王的要求。佛兰德伯爵对此表示反对,因为他的港口历来向所有国家的商人敞开。爱德华一世未固执己见,总的看来,佛兰德和英格兰之间的关系是良好的。

法王急于与佛兰德重修旧好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佛兰德的骚乱影响到他的王国最北部省份。阿图瓦和香槟是曾经组织反叛同盟以反抗王室的极端保守的贵族的主要活动地区,叛乱起到激励佛兰德人抵抗法国入侵的作用。佛兰德伯爵贝顿的罗伯特在 1305 年签订阿西斯条约时,私下并不准备履行通过该条约强加于他的某些条款。他已将里尔、杜埃和贝顿交奉法国,但仍怀有收复这些地区的希望;他拒绝毁掉边境要塞,拒绝交出卡塞尔和库尔特雷,并且拒绝缴纳条约规定的贡物、拒绝派送 600 名布鲁日人参加一支十字军以补

偿此城 1302 年大屠杀的罪过。1314 年至 1315 年,法国和佛兰德之间的一场新的战争看来已经迫近。与埃诺伯爵和布拉邦特公爵结盟的路易十世着手使佛兰德伯爵接受谈判,但没有成功。国王的去世和腓力五世继位前短期摄政时的混乱,给尚未受到阿图瓦和香槟地区的领主同盟衰落之威胁的伯爵增添了勇气。他拥有人力、财力和舰只;他可以仰赖根特、布鲁日、伊普雷、弗内斯、贝尔盖、库尔特雷、奥登纳德、尼乌波特、第斯穆得、斯吕伊和阿尔登堡等城市公社的支持。从 1316 年夏始,战争就沿法国和佛兰德边境激烈地进行着,直至佛兰德伯爵求和方告结束。与此同时,与佛来芒人结盟的巴荣纳人在比斯开湾袭击了诺曼商船队,烧毁了四艘船只。法国十分侥幸,由于苏格兰在班诺克伯恩战役中(1314 年)对英国的决定性胜利,以及英国—苏格兰边境的紧张状态,使英国受到牵制,因而无力插手法国与佛兰德之间的战争而使之扩大。佛兰德付出了 20 万利佛尔的战争赔款,并答应毁掉布鲁日、根特和伊普雷的边境要塞。尽管法国在这场战争中未能从佛兰德吞并新的地区,但佛兰德地区三个大城市周围要塞的拆除却为法国今后的侵略扫清了障碍。法国在低地国家所处的优势地位及其对英国在该地羊毛贸易的威胁,明显地使英法之间即将爆发的战争更为迫近。佛兰德的边界退到利斯河一线;阿拉斯、阿图瓦及里尔、杜埃、奥尔齐等各地的法语地区(瓦隆佛兰

德)已为法国占领;佛兰德还失去了臣属于她的布洛涅伯爵领。但腓力五世对城市寡头政治的支持招致城市里群众的一致强烈反对。与此同时,法英两国之间这种一触即发的危机关系也由于腓力五世和爱德华二世之间关于英王领有基恩和加斯科尼地区而需向法王表示效忠的问题上所发生的冲突,以及巴荣纳人、拉罗歇尔人及布列塔尼人的海盗行为而更加恶化。1320 年爱德华二世渡海前往法国,为其在法国领有的领地向法王行臣服礼,并且创设了一个英—法委员会以裁决两国商人要求赔偿损失的要求。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行动。因为英吉利海峡和比斯开湾私掠船的活动和海盗行为已达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英法两国由此而产生的彼此敌对的怨恨情绪成为挑起百年战争的原因之一。

1323 年,由于法国被指责非法入侵加斯科尼,新的紧张局势又出现了。查理四世只是在法国发出一张传票,命令爱德华二世再次为领有法王的领地而行臣服礼。但爱德华很晚才得到这一通知。没有得到答复的法王宣布没收加斯科尼和蓬蒂厄(爱德华二世母亲的嫁妆)。战争似乎迫在眉睫了。法国军队横行于蓬蒂厄、阿让诺瓦和奥列龙岛。英国海岸对法国的入侵已严阵以待。所有沿海小修道院的法国修士都迁往内地。王后伊莎贝尔背弃了她的丈夫,越过海峡回到法国,且拒绝返回英格兰。当查理四世鉴于一项新的停战协定而命令她离开法国时,她却得到埃诺伯爵的庇护。埃诺伯爵的女儿菲利帕已许配威尔士亲王小爱德华(即后来的爱德华三世),尽管菲利帕的父亲已和法国查理四世的一个女儿结婚。

在佛兰德,更加依赖于法国的伯爵同那些为了他们的政治权力和佛兰德的独立而战的手工业者之间的分裂继续扩大着。1320 年,贝顿的罗伯特在他所签定的一项条约中表示他决不再要求对里尔、杜埃和贝顿的所有权。此后不久路易·德内韦尔的长子路易·德克莱西和腓力五世的长女法国的玛格丽特结婚。两年后,伯爵罗伯特和其子路易·德内韦尔都死去(1322 年)。路易·德内韦尔的儿子继任佛兰德伯爵。他没有起用佛兰德人进行统治,而是选择了一位法国大臣。他将腓力四世的财政机构引进佛兰德。结果,在布鲁日的弗兰科发生了一场农民起义,这场起义迅速地扩及西部即佛兰德沿海地区。布鲁日的手工业者与起义的农民阶级相结合,几乎使整个佛兰德地区迅速地处于骚乱中。唯独根特站在伯爵一边。随后布鲁日和根特的民兵在丹兹交战(1325 年)。此间,伯爵逃到巴黎。但查理四世对英王的大胆干预实在难以应付,于 1326 年匆忙拼凑了一种暂时的解决方法。

法英之间是这样一种状况:法国对于干涉佛兰德或是侵犯加斯科尼存有顾虑,担心战争会使佛兰德人转而支持英国,而英国也担心失去加斯科尼而不敢在佛兰德进行干预。

尔后,情况突然发生变化。1327 年爱德华二世遭谋杀,其子爱德华三世继位。由于王后伊莎贝尔被监禁,王后的情夫莫尔蒂默被处死,以王后和他的情夫为首的亲法势力的影响也随之告终。次年(1328 年)查理四世在法国死去,他的堂弟、瓦洛亚的腓力六世继承了王位,历史又揭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