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家的悲剧

1645 年初春的一天，法国巴黎的一个监狱里，关进来一个 23 岁的青年。他有一副魁梧的身材，赤红色的脸膛，浓眉大眼，极富表情。看过他的人不禁会想到，有他这副生动的相貌，当个喜剧演员倒是挺合适的。不错，这个青年正是法国十七世纪杰出的喜剧大师莫里哀。

至于莫里衷此时为什么会被关进监狱，那还要从他的身世说起。

莫里哀原名让·巴蒂斯特·波克兰，1622 年出生在巴黎一个室内陈设商家庭。父亲因装饰王宫内府有功，当上了宫廷毡厂总管，还捞到了一个世袭的“国王待从”头衔。家里日子过得不错，父亲便格外注意教育长子巴蒂斯特，将来好子承父业。1635 年，13 岁的巴蒂斯特被送进巴黎克莱蒙中学，学习拉丁文。父亲后来又替他买了一个法学硕士的头衔。

可是，巴蒂斯特却辜负了父亲的一片“苦心”。他别出心裁，偏偏爱上了戏剧，一心想当一名演员。20 岁那年，他放弃了长子世袭权力，和几个朋友共同组织了一个“光耀剧团”，并给自己正式取了个艺名“莫里哀”。他哪里想到，当演员的这条道路会遇到这么多的困难。由于演出情况不佳，剧

团欠了不少的债。出面借钱的莫里哀被债主告了一状，结果被关进了监狱。经过在监狱中的一段煎熬，父亲总算花钱把莫里哀赎了出来，并再次告

诫他，放弃演员这个“卑贱和倒霉”的职业。但莫里哀却没有因为挫折和失败，就放弃自己的理想和决心。

1645 年秋天，莫里哀和他的几个同伴，一起参加了老演员杜菲朗组成的

喜剧团。历经千辛万苦，在法国各省跑了 13 年。莫里哀在这期间不仅学到了精湛的表演技艺，熟悉了法国各阶层人民的生活，同时在吸收民间艺术优点的基础上，创造了具有独特风格的喜剧，成为一个杰出的喜剧家，并当上了剧团的负责人。

1658 年，莫里哀和他的光辉剧团被允许回到巴黎，专门从事喜剧的创作和演出。由于他的喜剧大胆揭露和嘲弄了法国上流社会的种种丑行，不但引起轰动，也受到反动势力的围攻和仇恨。

1664 年，莫里哀的《伪君子》在凡尔赛宫演出。剧场里盛况空前，国王路易十四也前来观看，可是，这出戏只演了三场就被下令禁止了。原因是这部喜剧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天主教会，同时也刺痛了那些贵族。

《伪君子》的主人公奥尔恭是个富商，他认识了一个名叫答尔丢夫的天主教徒。答尔丢夫装出一副十分虔诚的样子，被奥尔恭认为是一个“圣人”。奥尔恭把他接到家里，奉若上宾，后来又决定把女儿嫁给他，把财产全部交给他管理，还把自己的政治秘密告诉了他。答尔丢夫有了这一切，就露出了伪君子的真面孔。他不仅想勾引奥尔恭的妻子，还要把奥尔恭赶出去，霸占奥尔恭的一切财产。当奥尔恭明白自己受了这个天主教徒欺骗的时候，答尔丢夫却厚颜无耻地说：“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上帝，为了国王。”

为了争取这部戏能够继续上演，莫里哀对剧本先后进行了三次修改，他把答尔丢夫改写成一个世俗的人，并把三幕剧改为五幕，在第五幕中又加上了国王替奥尔恭伸冤的情节。1667 年，坚决反对《伪君子》演出的皇太后去世，该剧才得以继续公演，但只演了一场，又被巴黎最高法院下令禁演。巴黎大主教在各教堂张贴布告，警告那些看过这出戏或听过剧本朗诵的人，将被统统逐出教会。莫里哀毫不妥协，在向国王发出呼吁后，他把自己关在剧院里七个星期，以示抗议，终于使《伪君子》在 1669 年再度上演。

在此期间，莫里哀还创作了《吝啬鬼》、《唐·璜》等著名喜剧。在《吝啬鬼》中，莫里哀运用极端夸张的手法，把有钱人爱钱如命的贪财本质暴露无遗：一个吝啬的土财主阿巴贡，平时极端节省，而把钱积起来放高利贷。为了省掉一笔嫁妆费，他宁愿让女儿嫁给一个有钱的老头；为了吞并别人的财产，他让自己的儿子去娶一个有钱的老寡妇，而阿巴贡自己却想娶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他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别人偷他的钱。当听说钱柜被人偷时，他发疯似地高喊：“我那可怜的钱呐！没有了你，我什么都完了！我活不下去了！”

莫里哀为戏剧事业奋斗了 20 余年。在与贵族、主教们不断的斗争中，他积劳成疾，染上了严重的肺病。他心爱的儿子和老朋友先后死去，另一个老朋友突然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友谊，在国王面前说他的坏话。这些磨难和痛苦并不能使莫里哀停止战斗。在去世前的两三年内，他又写出了几部优秀的喜剧作品。

他在自己写的最后一部喜剧《没病找病》中，无情地嘲讽了伪科学，揭露了那些挂着医生招牌的江湖骗子，以及那些轻信骗子的傻瓜。

莫里哀演了一辈子喜剧，但他的死却是一场悲剧。

当《没病找病》这部讽刺喜剧于 1673 年 2 月 17 日在巴黎正式公演时，莫里哀已身患重病，但他不顾妻子和朋友们的劝告，仍然上台担任主角。演出开始后，莫里哀感到胸部十分难受，一再剧烈地咳嗽。一个真正有病的人，此时却在扮演着喜剧中没病装病的人，这是一幕多么令人心碎的悲剧。可是观众们不知道莫里哀的病情，还以为这是他的逼真表演，一个劲地为他鼓掌喝彩。痛苦到了极点的莫里哀，突然大笑一声，便倒在了台上。人们把他送回家后，不到 4 个小时，这位伟大的喜剧作家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莫里哀一生创作了 37 部喜剧，大部分是讽刺喜剧，主要矛头指向了封建贵族和教会反动势力。在他逝世后，法国天主教会下令，禁止为他举行安葬仪式，可是成千上万的巴黎市民仍在四天后的深夜，自动组成了送殡的行列。他们胸中燃烧着怀念和不平，在漆黑的夜色中默默地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