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文习武

刘少奇在玉潭学校的三年，正是国事日非、风云迭起的三年，学习生活并不平静。

辛亥革命成功了没有？没有。辛亥革命将宣统小皇帝赶下台，挂起了“民国”的旗子，曾使进行革命有年的孙中山踌躇满志，以为“满清退位，中华民国成立，民族、民权两主义俱达到，惟民生主义尚未着手”。然而中国是多难的，赶走了清朝皇帝，冒出了窃国大盗。孙中山的临时大总统的位置还没有坐暖，就被迫“荐举”袁世凯以自代，革命的果实就被袁世凯为代表的大地主大买办势力所篡窃。老奸巨猾的袁世凯，实行偷天换日手段，变着法子要把刚建立的“民国”退回去。响应武昌起义的湖南长沙起义成功了没有？ 当然也没有。以焦达峰为都督、陈作新为副都督的军政府一成立，以湖南咨议局长谭延阎为首的立宪派马上就发起了对以焦、陈为首的革命党人的进攻。在使用阴谋手段杀害焦、陈两人以后，谭延阎便取而代之，当上了湖南的都督。革命派掌握的政权转眼云烟，不到十天便落到了立宪派手里。1912 年 3 月，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谭延闿首先电袁拥戴，进行投机。同年 7 月，袁世凯投桃报李，正式任命谭为湖南都督。但袁终视善于逢迎的谭为异己，便在 1913 年 10 月，任命海军次长汤萝铭为湖南都督，把谭赶下了台。汤芗铭残忍嗜杀，人称“汤屠户”。除动辄杀人而外，压制舆论，摧残教育， 汤也无所不用其极。汤萝铭在湖南，从 1913 年 10 月到 1916 年 7 月，近三年的残暴统治，搞得民怨沸腾，骂汤之声遍于街巷。这便是刘少奇在玉潭学校学习期间，全国的、也是湖南的一幅凄伦的历史背景图。中国人民还没有得到所希望的东西，帝国主义列强的统治并未扫除，中国的积弱仍未振兴，政治不见清明，人民依旧无权。

当然，尽管辛亥革命失败了，但孙中山所倡导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主义思想，却在全国各地不可阻挡地广泛传播开来。玉潭学校，地处离长沙不远的宁乡县城，教员大都倾向进步，像史地教员梅冶成还是追随过孙中山的同盟会会员（后来成为激进的民主主义者，在大革命时期是宁乡县的地下党员， 任过农民协会委员长），比较重视民主主义教育。反帝反封建的思想渗入了学生的稚嫩心田，孙中山、黄兴等革命者成了他们十分崇拜的人物。因此袁世凯，汤芗铭等的倒行逆施，在这里只能如烈火喷油，引起更大的思想激荡， 遭到强烈的反对。

1915 年，是刘少奇进入玉潭学校的第三年，也是日本帝国主义利用袁世凯的称帝野心，迫使他接受“二十一条”，使中华民族蒙受又一次奇耻大辱的一年。这年 1 月，日本帝国主义者，趁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欧美各国无暇东顾的时机，命令其驻华公使日置益，咄咄逼人地向袁世凯当面递交了日本旨在独占中国的“二十一条”。几番锣鼓，几番叫场，到 5 月 7 日，日本帝国主义终以“最后通牒”方式，辅以武力恫吓，胁迫袁世凯就范。5 月 9 日， 袁肚凯为了换取日本对其复辟帝制的支持，竞不惜出卖国家主权，公然接受苛刻要求。这“二十一条”内容，连当时参与谈判的曹汝霖都不得不承认， 它“包罗万象，集众大成，势力由东北、内蒙以至闽浙，权利由建铁路、开矿产以至开商埠、内地杂居，甚至第五项要求政府机关设立日本顾问，中国军队军械由日本控制，警察由日本训练，小学用日本教师，日本僧人到内地传教”等，因而曹汝霖“心感凄凉，若有亲递降表之感”。消息传开，举国

上下，一片激愤，拒日讨袁的爱国运动风起云涌。各大城市纷纷成立反日爱国组织，频频举行抗议集会，誓死不承认“二十一条”，决心进一步开展抵制日货的斗争。全国教育联合会决定各学校每年以 5 月 7 日为“国耻纪念日”。玉潭学校的师生们也无比震怒。他们当即停课讨袁，走上街头，散发传单和进行演讲。刘少奇身挂“毋忘国耻”标语，手执写着“内除国贼，外抗强权” 小旗，走在游行队伍前面。在行进过程中，人们不断加入，队伍从县城的南门到北门，越走越长。“四万万同胞何日醒”的悲壮歌声，响彻云霄。刘少奇还和同学一起，到各商店铺栈，检查和封存日货，向商人宣讲“国耻”， 劝导他们一致行动，抵制“仇货”，反对日本帝国主义音。一时间玉潭镇日货敛迹，国货畅销。刘少奇为了表明保卫中华民族的抱负和决心，将他的字“渭璜”改为“卫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同年 12 月，袁世凯终于悍然宣布复辟帝制。他接受朝贺，进行封官加爵，成立帝制“大典筹备处”，改总统府为“新华宫”， 定次年为洪宪元年，准备在 1916 年元旦“登极”。消息传到宁乡，刘少奇和同学们拍案而起。玉潭镇上，骆公祠旁，沩水河畔，到处是与袁贼不共戴天的呼声。他们热烈声援蔡锷等人的讨袁义师，并要求驱逐对袁世凯称帝通电拥戴的湖南部督汤芗铭。直到 1916 年 3 月，只做了八十三天皇帝梦的袁世凯被迫宣布取消帝制，这势不可挡的斗争浪潮方告平息，玉潭学校也才渐渐恢复正常上课。从这以后，刘少奇似乎成熟了许多，虽然他的思想仍然具有发端阶段所不可避免的混浊不清和五花八门的特征。刘少奇开始为中华民族的内忧外患而焦虑，开始思考救国救民的大问题。他在床头刻下了“天下兴亡， 匹夫有责”八个字。

1916 年 5 月，汤萝铭被迫宣布湖南独立，声明和袁世凯的政府脱离关系。但是由于他的罪恶太大，湖南人民仍坚持驱汤。汤芗铭不得已，通过其兄汤化龙，挽请寓居上海的谭延闿出来调停，谭便推荐其湘军旧部、国民党军人赵恒惕等回长沙，为汤“赞襄大计”。7 月，程潜奉孙中山之命，回湘任护国军湖南总司令，率军大败汤萝铭部于道林，进逼长沙。汤芗铭仓皇出逃。赵恒惕等乘机拥戴谭延闿回湖南，使谭二次督湘。

1916 年夏，刘少奇从玉潭学校毕业，考入设在长沙的宁乡驻省中学。在长沙，继续投入驱逐湖南反动军阀汤芗铭的斗争。这时的刘少奇人渐长成， 英气勃勃。他崇尚西汉苏武、东汉班超、马援等爱国志士，钦慕南宋岳飞“精忠报国”壮举，萌发了好男儿投笔从戎、以身许国志向。这年秋，刘少奇转而报考原为谭延阎在长沙创办的陆军讲武堂，赫然以头名被录取。

同年 10 月和 11 月，辛亥革命的主要军事领导人黄兴，护国讨袁的著名将领蔡锷，相继在上海和日本病逝。黄是湖南善化县（今长沙县）人，蔡是湖南邵阳人。噩耗传到湖南，刘少奇不禁痛哭失声。湖南省各界，隆重追悼黄兴、蔡锷，并进行迎葬。黄、蔡两人的灵柩，后都安葬于长沙岳麓山。刘少奇随学校参加了追悼大会，并多次到灵堂吊唁，抄下好几百首挽联，充分表达了他对两位爱国先驱的敬仰和哀思。他决心效法黄兴、蔡愕，更加寄希望于在讲武堂的学习，努力要在军事上进行深造。

讲武堂的学制为一年半。半年补习文化，一年学习军事。但是讲武堂不仅由于校舍不足开学时间拖延了，而且不久即因 1917 年发生的“护法战争” 而解散。1917 年 7 月，张勋复辟失败，黎元洪下台，直系军阀冯国璋继任总统，段祺瑞以国务总理总揽大权，肆意推行以北洋派为中心的武力政策，又

一次废弃孙中山制订的《临时约法》，并于 8 月下令改派陆军次长傅良佐为湖南督军，请谭延闿辞职去沪。与此同时，孙中山在广州成立护法军政府， 与北洋政府对峙。程潜又回到湖南任湘军总司令，湘军第一师师长赵恒惕任前敌总指挥。傅良佐派兵讨伐，湖南战争即发生。赵恒惕打进长沙，其部围打了在讲武堂中的守军。讲武堂在长沙的 11 月战事中被毁。

刘少奇未能如愿学完军事课程，无可奈何地回到炭子冲家里，进行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