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壮的凯歌声

安源罢工胜利结束。一万多欢腾若狂的路矿工人，于 9 月 18 日下午，在大操场举行庆祝大会。会场中间搭了演讲台，台前飘扬着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的大旗。当数百名工人举着旗帜，簇拥刘少奇、李立三等进入会场时，掌声雷动，无数工人执帽欢呼跳跃，热烈欢迎。刘少奇和李立三在工人们的热烈掌声中都讲了话。

庆祝会发表了复工宣言。它欢呼：“从前是‘工人牛马’，现在是‘工人万岁’！我们的第一步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这次罢工，是安源工人出头的第一日，是露布安源黑幕的第一日，我们从今日起，结紧团体，万众一心，为我们自己权利去奋斗！我们现在要祝工人万岁！工人俱乐部万岁！”

宣言指出，这次罢工所获得的胜利虽然很少，但这是第一次胜利，以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我们自己的团体俱乐部存在，我们的痛苦在这次不能解决的，在以后的一次次胜利中再解决。“这次罢工的‘秩序、齐心、勇敢’，要算是我们神圣精神的表现。”

庆祝大会后，举行了游行。刘少奇、李立三等前导，群众队伍浩浩荡荡后随，旗帜蔽天，迎风翻飞。游行队伍走遍安源的新街和旧街。然后回俱乐部，照了相。相机拍下了群众的欢乐节日，拍下了历史的珍贵时刻。

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向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发来函电，高度赞扬说，安源路矿工人“是很有战斗能力和组织能力的”。“对于诸工友这次的大胜利，敝部是很佩服的欣喜的，敢向诸工友前庆祝胜利”。并明确指出：“诸君这次的胜利，不是诸君的终极的胜利，诸君终极的胜利是在于把资本阶级打倒，将全世界的产业由劳动者自己管理，建设共产主义的新社会之后。” 热切希望安源路矿工人在今后“一方面要发展诸君已经学会了的战斗能力和组织能力好打倒资本阶级；一方面要设法练习诸工友的管理能力，好待社会革命后，管理一切的产业，建设共产主义社会，这才是诸工友的真正胜利”①。

由于刘少奇在领导和指挥罢工运动中所表现出的无比机智勇敢，以及正确运用斗争策略的才能，使他深得工人群众的信任、爱戴和拥护，名震安源。工人们曾在歌谣中热烈颂扬他和李立三。这时候，刘少奇仅仅二十四岁。

安源罢工规模之大，参加人数之多，“未伤一人，未败一事，而得到完全胜利”②，这的确是中国工人运动史上所罕见的。工人俱乐部因此旗帜大张，安源万余工人争先恐后纷纷加入。

为了使俱乐部成为“坚固的团体”， 1922 年 10 月，俱乐部进行改组，实行代表会议制和民主集中制原则。选出俱乐部总主任李立三，路局主任朱少连，窿外主任刘少奇，窿内主任余江涛，及“总代表”四十五人，“百代表”一百四十人，“十代表”一千三百八十二人，委任文书、会计、庶务、教育、宣传、互济、游艺、交际等股的股长和委员三十多人。

其组织结构为，每十个俱乐部工人组成一个基层组织，称“十人团”；每团选“十代表”一人；每十团选“百代表”一人；矿里的每个工作处选“总代表”一人。总代表会议为俱乐部最高决议机关，每月开常会两次，再有要

① 《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庆祝安源罢工胜利函》（1922 年 9 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料》，湖南人民出版社 1980 年版。

② 刘少奇、朱少连：《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略史》。

事即开临时会。“百代表”会议为俱乐部复议机关，每月开常会一次，报告俱乐部一月中的经过，或审议最高代表会议提交的复决案件。工作处全体“十代表”会议也是每月一次，由该处总代表报告俱乐部每月大事，讨论该工作处的问题，并由讲演股负责讲演。俱乐部全体部员大会每年定期于 5 月 1 日召开一次。如有临时要事，即召集临时大会，但只作简单报告。俱乐部四个主任组成俱乐部主任团，总理俱乐部一切事务。各级代表会议闭会期间，主任团为俱乐部最高机构。主任团下设干事会，为俱乐部干事机关。后来又组成经济委员会、裁判委员会。这两个委员会和工人消费合作社并为最高代表会议的直辖机关。工人监察队后来扩大成立为经常性的纠察团，有二百多人，团长是周怀德，副团长是周子南。这些组织，明显地带有苏维埃的色彩。从此，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的组织更加严密、健全和有力量，成为全国工会组织中最坚强的工会之一。

关于安源俱乐部工人组织在全国矿工组织中的突出情况，我们可以从后来邓中夏在 1924 年 11 月第 2 期《中国工人》上发表的《我们的力量》一文中所提到的数字得到比较：“中国矿山虽多，惟有全部组织的，只江西安源及湖南之水口山二处。安源组织有一万二千余人；水口山原组织三千余人，惟去年遭赵恒惕惨案后，归于停顿了。其余只山东之淄博，直隶之开滦，湖北之大冶，河南之焦作，颇有一部分之组织。淄博约为六千人，开滦约为四千人，大冶约为一千人，焦作约为二百人。合计全国矿工组织共有二万六千二百人。”这就是说，当时安源俱乐部有组织的矿工，将近占到了全国有组织矿工总数的 46％。这里还没有把附入于安源俱乐部的株萍路有组织的铁路工人一千多人算在内。

安源罢工的胜利也推动了两湖地区工人运动的蓬勃发展。 1922 年 11 月，中共安源党组织根据中共湘区党委的指示，先后派出俱乐部文书股长蒋先云、交际股长谢怀德等，到萍乡湘东永和煤矿和湖南常宁水口山铅锌矿开展工人运动，发动和领导罢工斗争，并取得胜利。 1922 年 12 月，汉阳钢铁厂、大冶铁厂、萍乡煤矿的工人联合起来，建立了汉冶萍总工会。同时成立的还有粤汉铁路总工会和湖南工团联合会。安源工人俱乐部分别参加了这三个工人阶级的大联合。刘少奇先后被选为汉冶萍总工会的执行委员和会长。

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参加了这三个工人阶级的革命团体之后，局面大大打开，使得有组织的工人斗争由矿内向矿外发展开去，初步实现了不分省别县界的工人阶级的联合斗争。大联合的斗争日益成熟起来。对此，刘少奇等曾怀着无限喜悦的心情，充满信心地说：“产业的发达，资本主义自己之措施，已经付与工人以团结的机会及自己解放的力量。工人苟运用得法，则在长途的阶级斗争中，雄壮的凯旋声将永远为工人所歌唱。”“历史的大轮盘已经载着吾人向全体人类解放的方向前进，已经叫工人起来为他们自己的阶级——并要为全人类——谋幸福，试问谁有力量能将这大轮盘阻住使之后退呢？‘反拨适助前进’，这是物理学的公例。”“我们今后不仅应为我们自己的团结，为我们万余苦朋友，努力奋斗，我们更应为我们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苦朋友努力奋斗！”①

俱乐部的发展，妨碍着专事鱼肉工人的一班工头们的强霸行为，使他们

① 刘少奇、朱少连：《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略史》。

不能任意欺压和剥削工人，勾结舞弊，为所欲为。但他们不甘心，千方百计地破坏和低毁俱乐部。1922 年 11 月间，他们蓄意挑拨一些落后工人捣乱，将生产中发生的一些事故推到俱乐部和参加俱乐部工人的身上；并联络一部分还没有参加俱乐部的工人和与他们有亲密关系的工人，仿效俱乐部做法，准备组织一个游乐部，与俱乐部唱对台戏。

工头们反而引火烧身，激起广大工人群众对他们的坚决斗争。当时工头们自以为得计，天天开会讨论，策划算计工人俱乐部。有次开会竟临时主张刺杀李立三。阴谋不密，为俱乐部工人获悉。工人们群情激昂，誓予严厉对待，将数名嫌疑工头拿送司法科，拘押起来，质问他们是否要破坏俱乐部，是否要谋害俱乐部主任李立三？

这几个工头哪敢承认，申辩他们开会只是为了组织团体，讨论参加俱乐部和议定各工作处的包工办法如何改变为分帐（合作）等。

刘少奇等将计就计，指导着俱乐部工人顺水推舟：你们既有这样想法，那好，就这样来做。在俱乐部的主持下，把煤矿的包工制改为合作制，由俱乐部来议定合作章程。大家都得按照章程的条规来办，再不许工头们胡作非为。“于是破天荒改包工为合作的办法，在萍矿乃告成功”①，废除了在安源煤矿已经实行二十多年，使广大工人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可恶的封建包工制。

刘少奇后来评论说：“此次罢工的意义，对于安源工人直接的利益，工人‘阶级的觉悟’，及中国劳工解放运动前途发生的影响，至为巨大，而意义在安源之明而易见者，厥为打破‘包工制度’。前此工头与职员之虐待工人、压迫工人、剥削工人，以及工头职员彼此勾结弄弊之种种黑幕至此已扫除无余。万余工友在安源做了二十余年牛马的工作，过了二十余年的非人生活，忽然得此出头的一日，真似出于烈焰之中而入于清凉之世。”①

安源工人俱乐部改组后，为加强对工人的教育，宣传革命道理，提高工人的文化知识和政治认识，还创办了《安源旬刊》。这使安源工人更有了说话的地方。纵观刘少奇后来的革命活动中，每到一个地方就很重视办报办刊，掌握宣传喉舌，可说从此始。

为抵制奸商、资本家和工头的重利盘剥，减轻工人的负担，俱乐部还筹组了路矿工人消费合作社，并于 1923 年 2 月正式成立。安源路矿工人消费合作社是中国工人的第一个经济组织。它由工人自己来管理，经理等职员都是通过社员的民主选举产生的。这个消费合作社的创办，不仅减轻广大工人群众长期来所遭受的中间剥削，也大大地方便了群众生活，因而深受欢迎。尽管投机奸商对它十分嫉恨，进行多方阻碍和破坏，但由于它真正地植根在工人群众之中，还是越办越红火，表现出顽强生命力。刘少奇在一生的革命生涯中，一贯重视合作社工作，对合作社的理论与实践有深入的研究和贡献。如果要追溯渊源，安源时期的他便有这方面的思想和经历。

安源罢工后取得这么多深入的胜利，刘少奇等花了足够的心血。但在刘少奇的思想中，是决不以此为满足的。他认为，社会改造的步骤，首先要“使无产阶级团结起来，养成无产阶级支配社会的潜伏势力”；第二步就要“夺取政权，用政治的力量消除社会一切阶级的压迫——人的压迫”；然后“在

① 刘少奇、朱少连：《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略史》。

产业公有制度底下以极大的速力发展实业，减少人类所受自然的压迫”。因而刘少奇在一年后《对俱乐部工作的回顾》中，殷切指出：“工人以罢工手段要求普遍增加工资和减少工头职员无理的压迫和剥削，并不是我们工人的目的，乃是一种手段，即是利用群众的‘利害’心理，划清资本家与工人之界限，使工人阶级自觉的团结起来。增加工资、减少工作时间这种经济的奋斗，在工人将来全部的利益上看来是很小的；但是我们必得要做这种利益很小的运动，才能使工人目见利害的关系团结起来，才能训练工人的奋斗能力及方法。这是工人解放运动最初步的工作。”①

① 见刘少奇：《对俱乐部过去的批评和将来的计划》（1923 年 8 月 20 日），编入《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81 年 2 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