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威不可犯

刘少奇和何宝珍回到湖南后,住在长沙北门潮宗街文化书社党的秘密联络点。

哪知来到长沙,如进虎穴,即被湖南反动当局的鹰犬盯上。12 月 16 日, 刘少奇被湖南省省长反动军阀赵恒惕的省会戒严司令部的密缉队在文化书社二楼书房逮捕,收押盐运街盐道衙门监狱。

刘少奇被捕后,湖南党组织立即进行营救。为防止敌人马上暗害,和尽快动员社会舆论起来声援,何叔衡、萧述凡等,首先想办法将刘少奇被捕的消息向社会上公开。刘少奇被捕第二天,长沙的《大公报》就在报端披露道: “上海总工会总务部主任刘少奇近患肺痨,日前偕其妻室回湘养病,昨日下午一时,刘往贡院西街文化书社购书,入门不一刻,突来稽查二人,徒手兵一名,扭往戒严司令部。至其被捕原因,尚不得知。”“闻刘系宁乡人,曾肄业于长沙明德学校,近年居沪,为各项群众运动中之领袖云。”这就使赵恒惕不可能突然加害刘少奇。

接着,全国许多报刊和省内外群众团体,纷纷表态和致函、致电湖南省政府,要求立即释放刘少奇。如省港罢工委员会在广州出版的《工人之路特号》,在 1925 年 12 月 25 日第 182 期上发表消息说:“中华全国总工会副委员长刘少奇君,在第二次劳动大会后,即回上海组织上海办事处。五卅惨案发生,刘君日夕奔走,尽力尤多。近因积劳成疾,回原籍湖南养病,不知如何被赵恒惕忽派人加以拘捕。现上海办事处已来电乞救。”全港罢工委员会还发表通电说:“愤悉中华全国总工会副委员长刘少奇同志,自五卅惨案发生以来,本其爱国热忱,四出运动罢工,⋯⋯借以唤醒国人之觉悟,起来反抗帝国主义者之压迫,奔走数月,积劳成疾,近返湖南养病,竟被万恶军阀赵恒惕扣留”,“深望各界同胞一致奋起,实力援助,敝会同人愿为后盾, 务须达到恢复刘同志之自由为目的。”通电载于 1926 年 1 月 20 日《工人之

路特号》的第 207 期上。

中华全国总工会也驰电赵恒惕,并在《工人之路》等刊物上公布电文说: “长沙赵省长鉴:敝会副委员长少奇君,此次回湘养病,闻被贵处误加拘捕, 乞即查明释放。”

由于刘少奇是跨党的国民党员,我党还利用国民党出面营救。1926 年 1

月 1 日至 19 日,在广州召开的中国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后即致电赵恒惕说:“全国总工会副委员长、上海总工会总务主任刘少奇同志,因回湘养病,突被先生饬戒司令部捕去,查刘同志尽瘁国事,服务劳工,五卅运动勤劳卓著,正民众拥护之人,先生何遽加逮捕。兹经本大会一致议决, 电请台端释放,特此电达,即希查照。”该电于 1926 年 1 月 30 日《工人之

路特号》第 217 期也公开刊出,语气具有明显责备。

这时,湖南省学生联合会与中国济难会湖南省总会也互相联合,召集了湖南的各群众团体的代表会议,决定发出救援刘少奇的呼吁书,并联合各团体向省政府保释刘少奇。刘少奇的母校宁乡玉潭学校的校友联合会以及宁乡全县的各公法团体,都联名来保释刘少奇。一时间,赵恒惕真成了众矢之的, 有一天他竟收到四十多份向他提出抗议、谴责和要求立即释放刘少奇的函电。刘少奇的英名却随之四播而更加响了。

根据党的指示,何宝珍也加紧四出奔走,上下营救。她从花明楼老家找

来刘少奇的二哥刘云庭。因刘云庭曾是湘军中的一名军官,在长沙有一些关系。何宝珍和刘云庭,同何叔衡、萧述凡、姜梦周等(何、萧、姜等既都是共产党员,又都是宁乡县人)利用宁乡关系,进行各方面的疏通,商请了宁乡籍的省参议员朱剑凡、胡良翰,省参议会议长欧阳振声等宁乡的头面人物, 出面来保释刘少奇。何宝珍和刘云庭,还找了宁乡籍的两个上层实力人物。一个是据说与刘家还有一点亲戚关系的老同盟会员、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湖南籍国会议员周震麟。周与赵恒惕也有点转转弯弯的亲戚关系,即派了亲侄子周学存面送自己的亲笔信函,向赵恒惕说情。另一个是身任师长的鲁涤平,也许是刘少奇母亲(鲁氏)家的关系,据说与刘家也有戚谊,而刘云庭是他的旧部,还有上下级情分,鲁因此也拍了电报给赵恒惕转圈。何宝珍还请了刘少奇的少年挚友洪赓飏出来斡旋。洪的祖、父辈都是清代的高级官吏, 他家的门生故吏遍及三湘。洪本人又曾留学东瀛,从日本回国后又一直宦途顺当,任过县长和洪江榷税局局长,在社会上有相当地位。洪与赵恒惕家既有世交旧谊,现在又是湖南全省禁烟总局的局长,被称作赵恒惕的“财神爷”, 其经管的烟税和罚金,大都提供为赵恒惕的嫡系主力湘军第三师叶开鑫部的费用。所以洪赓飏跟赵恒惕及其得力干将叶开鑫部,都有几分交情。洪在长沙的几家名菜馆,如“萧湘”、“天乐居”等地方,先后设宴招待叶开鑫(湘军第三师师长兼戒严司令部总指挥)、贺耀祖(湘军第二师师长)等宁乡籍实权人物,并给他们各各送上一份厚礼打点。叶、贺等终也以同乡身份,联名上书赵恒惕,为刘少奇交相作保。①

事情闹到这般地步,为赵恒惕等始料所不及。专横的赵恒惕慑于舆论的强大压力,碍于各方的面子,不得不于 1926 年 1 月 16 日,批准释放刘少奇,

还假惺惺送了一部“四书”,但要刘少奇即速离开湖南。 1926 年 2 月 20

日第 237 期的《工人之路特号》对此曾报道说:“中华全国总工会副委员长刘少奇君,前因养病回湖南,被军阀赵恒惕无端捕去,加以囚禁,全国各工会闻讯之下,纷纷电赵恒惕请即释放刘君,湘赵因慑于群众力量,遂(于) 元月十六释放刘君。”对于送“四书”一事, 1926 年 2 月 29 日第 246 期

《工人之路特号》的报道中讽刺说,这是赵恒惕“最滑稽”的事情。

赵恒惕做出这样的反反复复滑稽事,实际上是他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日子并不好过的表现。赵恒惕的根底是谭延闿。谭延闿集湖南督军、湘军总司令、湖南省省长于一身的时候,赵恒惕是谭手下的湘军总指挥, 1920 年

6 月间,毛泽东、何叔衡、彭璜、易礼容等成功地发动了湖南人民的“驱张运动”,把盘据湖南而深为湖南人民不满的皖系军阀张敬尧赶走了。于是一度失意的官僚政客谭延闿再度上浮,湖南即完全落入本省军阀谭延闿和赵恒惕的统治之下。但是驱张以后,湖南的军事实力已操纵在湘军总指挥赵恒惕手里。赵后来便利用反谭势力以自重,把谭挤走,继任了湘军总司令和湖南省长之职。赵还利用湖南人民渴望脱离南北军阀的纷争,保持一个相对安定的心理,接过谭延闿的“湘事湘人自决”的口号,以“地方自治”为名,对南北两方保持中立,实际实行首鼠两端的政策,并以此巩固自己的军阀专制。所谓“地方自治”只不过是一种骗局。随着赵恒惕的军阀专制越来越残暴, 湖南人民对赵恒惕的统治越来越不能忍耐。赵恒惕逮捕刘少奇,只不过是其

① 参见周德民、蒋缇荣:《刘少奇在长沙出狱及“杀人灭口”冤案始末》;载于《湖南党史月刊》1987 年第 7 期。

军阀本性的再次暴露而已,所以也只能使赵恒惕更加丑名远扬,平添湖南人民对他的严重不满。多行不义必自毙。 1926 年初,湖南人民掀起了轰轰烈烈的讨吴(佩革)驱赵(恒惕)运动。历史发生相像的演变,赵手下的湘军第四师师长兼湖南善后督办的唐生智,长久来也据地自雄,这时想利用时机取代赵恒惕,也加入了驱赵行列。所以赵恒惕在湖南的统治实际上已是岌岌可危,他的日子的确屈指可数了。在迫不得已释放刘少奇个把月之后,在倾向国民革命的唐生智逼进长沙的情况下,赵恒惕只好宣布下野,在 3 月 12

日通电辞职。唐生智于 25 日在长沙就代省长职。

刘少奇出狱后,稍事整顿,旋于 1926 年 2 月间到达广州,省港备工会纷纷派出代表前来慰问。3 月 3 日,中华全国总工会举行了有一千五百多人参加的盛大集会,对刘少奇的到穗表示热烈欢迎。3 月 4 日出版的第 249 期《工人之路特号》报道说:中华全国总工会执行委员邓中夏在会上发表欢迎演说, 高度评价了刘少奇为工人阶级所进行的英勇斗争。邓中夏指出,刘少奇是我们工人阶级的最奋力最勇敢的一位战士。他以前在湖南帮助工人组织工会, 曾率领安源工友罢工,提出条件十三条使资本家屈服,得到胜利。以后还组织了汉冶萍总工会,是全国工会组织最好的工会。去年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 他是主席之一,极为努力,各种议案多是他起草的。但他身体孱弱,当时已经生病了。大会闭幕后去上海,适逢五卅惨案发生,他和李立三等几位同志领导上海二十多万工友与帝国主义奋斗。我们知道上海地方因帝国主义和军阀压迫最厉害,工人组织在以前极为幼稚。惨案发生后,他能将幼稚的工人组织强健起来,与帝国主义作强硬斗争,这是很不容易的。他就因为这样, 以致积劳成疾,不得已回家调治,到长沙时为赵恒惕所捕。经各方努力,全国人民群众的一致电援,赵军阀知民气不可欺,才把他释放。听了邓中夏热情洋溢的报告,会场上顿时响起一片经久的热烈掌声和欢呼声。

历史就是这样向刘少奇作出报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