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归宿

下一个时期的开端,便是人类从安逸与和平的时期过渡到作为社会结合的序曲的劳动与扰攘的时期。这里我们又必须再作一次大跳跃,把人类突然间就置诸子拥有家畜并由于播种和耕作而能大量增加其食用的农作物的地位

(第 4 章,第 2 节②);虽说从野蛮的狩猎生活过渡到前一种状态③以及从偶然无定的挖掘块茎和采撷果实过渡到后一种状态④,可能要进行得极其悠久。这时候,在迄今为止一直都是彼此和平共存的人们中间就必然已经开始了纷争,纷争的后果便是他们分裂为不同的生活方式并分散到整个的大地之上。牧人的生活不仅是安逸的,而且是最安全的谋生之计,因为在一片广阔无人的土地上是不会缺乏饲料的。反之,农业或耕种则是非常之艰苦的,它有赖于变化无常的气候,因而是没有把握的;而且还需要有居室、土地所有权和充分能保卫他们的力量。然而牧人却憎恨这种限制了他们放牧自由的所有权。至于农人,则看来他可能要嫉妒牧人的得天独厚(第 4 节⑤);然而事实上,只要牧人继续是他的邻居,就会使他感到非常厌恶,因为放牧的牲畜是不会顾惜他的庄稼的。而牧人在造成了损害之后,却轻而易举地就带着自己的牧群远飏,并且逃避了自己的一切赔偿责任,因为他井没有留下来任何东

① “天性”和“自然”在原文中是同一个字。——译注

② 《创世记》第 4 章、第 2 节:“亚伯是牧羊的,该隐是种地的。”——译注

③ “前一种状态”指人类驯养家畜。——译注

④ “后一种状态”指人类进行农业生产。——译注

⑤ 《创世记》第 4 章,第 3—5 节:“该隐拿地里的出产为供物献给耶和华,亚伯也将他羊群中头生的羊和羊的脂油献上。耶和华看中了亚伯和他的供物,只是看不中该隐和他的供物。”——译注

西是他不能随处都照样可以再找到的。因此,很可能是农人首先使用武力来对付这种被牧人认为并非是不可容忍的侵犯。既然造成这种事情的缘由永远也不会完全中止,所以当农人不愿意自己长年勤劳的果实遭受损失时,他就终于必须尽自己的可能远离那些以游牧为生的人(第 16 节①)。这一分离便形成了第三个时代。

当谋生之道有赖于对一块土地进行耕作和种植(尤其是树木)的时候, 这块土地就需要有人定后;保卫这块土地不受一切侵犯就需要有一个彼此相助的人群。于是人们在这种生活方式之下,就不能再采取家庭的方式分散开来,而是必须聚集到一起并建立乡村(或者很不确切地称之为城市),以便抵抗野蛮的猎人以及飘忽而至的游牧部落,保护自己的财产。由于不同的生活方式而要求人们置备的最初的生活必需品,这时就可能进行互相交易了(第20 节②)。由此就必定会产生文化以及艺术、娱乐和工艺的起源(第 21—22 节③);然而最主要的则是奠定了某种公民宪法和公共正义,——最初这确乎只是着眼于最重大的暴行,对这些暴行的报复已不再像在野蛮状态中那样留待给个人,而是留待给一种能把全体都团结在一起的合法力量,也就是说一种政权机构,而对于

这一力量的本身则不可能再行使任何其他的权力(第 23—24 节①)。 从这种最初的、粗野的秉赋之中,人类全部的艺术——而其中最有裨益

的就是社会性与公民安全的艺术——就可以渐渐地、逐步地发展起来,人类就可以繁殖,并且可以通过向各个地方派遣已经成熟的殖民者而像从蜜蜂窝里那样地从一个中心散布到各个地方。随着这个时代也就开始了人类的不平等,它是那么多的坏事的、但同时却又是一切好事的丰富的泉源,并且还日益得到增长。

只要是游牧民族(他们只认上帝为他们的主)与城市居民和农业人口(他们奉一个人——即统治权威——为主)(第 6 章,第 4 节②)③麕集在一起, 并且作为对全部土地所有权的不共戴天的敌人而彼此相互敌对和仇视,双方之间便总是连绵不断的战争,至低限度也是永不休止的战争危险;然而双方民族却因此至少可以在内部享受到自由的无价之宝。(因为即使到今天,战争的危险也还是唯一能够约制专制主义的东西。这是由于现在一个国家若要成为强国,就需要有财富,但没有自由就不会出现任何可能创造财富的活动。

① 《创世记》第 4 章,第 16 节:“于是该隐离开取和华的面,去住在伊甸东边挪得之地”。——译注

② 《创世记》第 4 章,第 20 节:“雅八就是住帐棚牧养牲畜之人的祖师。”——译注

③ 《创世记》第 4 章,第 21—22 节:“雅八的兄弟名叫犹八,他是一切弹琴欢箫之人的祖师。洗拉又生了土八该隐,他是打造各种铜铁利器的。”——译注

① 《创世记》第 4 章,第 23—24 节:“壮年人伤我,我把他杀了:少年人损我,我把他害了。若杀该隐, 遭报七倍;杀拉麦,必遭报七十七倍。”——译注

② 《创世记》第六章,第 4 节:“那时候有伟人在地上;后来上帝的儿子们和人的女子们交合生子,那就是上古英武有名的人。”——译注

③ 阿拉伯的贝多因人(Beduinen 一词源出阿拉伯文的 badawi,指阿拉伯的游牧部落。——译注)至今还自称是他们已往的部族创始人(例如贝尼·阿列德[BeniHaled 为传说中阿拉伯游牧部落的领袖。——译注] 之类的)晒克(Schech 为阿拉伯人族长的通称。——译注)的子孙。但晒克根本就不是君临他们的主,并且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对他们行使权力。因为在一个游牧民族里,既然没有任何人有不得不遗留下来的地产, 所以每个家庭对它不满时就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脱离自己的部族去参加另一个部族。

一个贫穷的民族要在这方面大举从事,就必须得到共同体的支持,而这又唯有当人们在其中感到自由的时候才有可能。)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市居民那种不断增长的奢侈,而尤其是城市妇女使得低级的乡野姑娘相形之下黯然失色的那种讨人欢心的本领,就必定会对每一个牧人都成为一种强而有力的诱饵(第 2 节①),使他们和城市居民发生了联系,并使他们自己被吸引到城市的那种触目惊心的贫困里面来。这时由于此前互相敌对的这两种民族融合在一起,便结束了一切战争的危险,但同时它也是一切自由的结束;于是一方面,强而有力的暴君专制制度——由于文化几乎还刚刚在开始,而毫无灵魂的纵情享乐又处于最堕落的奴役形态——便和野蛮状态中的全部罪恶交织在一起;另一方面,人类便无可抗拒地脱离了大自然所预示给他们的那条培养自己的秉赋向善的进程。因此之故,人类便使得自己的生存不配作为一个注定是要统治大地而不是要像禽兽般地大吃大喝井像奴隶般地服役的物种了(第 17 节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