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师教琴时所用的“打谱”

在我国古代,乐师们在教授学生学琴时,必须运用一种叫“打谱”的教琴方法。

“打谱”是指按照曲谱弹出琴曲的过程。其中的“打”字,就是乐师把那些暂时不能拥有、未成形的东西变成自己能够拥有的东西。

由于乐师们对节奏的把握会的不同,“打”的结果也是不同的。“打谱”水平的高低,取决于乐师的知识结构、悟性及个人修养等诸多因素。

首先,乐师在弹奏之前要把所弹曲谱的符号弄清楚。符号就是琴谱的谱子,如果谱子不明白,音位、奏法就不明确,乐师便无法如实地弹出曲子的原意,也就无法教授学生去弹琴。

其次,乐师还要明确琴谱谱子在固定的音位,这对于乐师教授琴曲奏法时非常重要。琴曲的各种技法,比如绰、注、吟、猱等,这些奏法,也必须依靠谱子的规定弹出,这也要求了古代乐师必须具备非常扎实的基本功。

对于琴音的长短和节奏问题,古人提出了“惟其音节,颇难协洽”的原则。也就是说,乐师在教琴时,要先说出自己的经验,这便是打谱了。乐师必须先把曲子弹得滚瓜烂熟,才会解决乐曲气息、节奏问题,才能去教导学生学琴。

在乐师们看来,这种方法是教授弹琴的一个必要的过程。他们于混沌中见出形象,找到路径,由模糊渐至清晰。在寻找和发现的过程中,既要遵循和体会制谱者的本意,又最终依靠自己的学识、品格,为原谱作出有个性的阐释。

音节在基本约定的前提下,每个人弹起来都是不一样的,因为琴的音节规定时值、节奏,这就要求琴人在更大的范围内,让自我表达认识,发挥性情,这便是乐师在弹奏谱曲时是出现节奏的原因了。

事实上,古代乐师为教琴发明的琴谱,其独特的自由是在一定范围内的自由,而“打谱”仍然是在一个大的规定框架中的自由阐发。它的自由,更多的是精神、人格、趣味的展示,而不是对乐谱的随意安排。

乐师所用的琴谱,对节奏的规定是多方面的,既有直接的,也有间接的。

首先,琴曲的题材、曲名便是一种规定。每首琴曲都有曲名,通过曲名,琴人可以明确琴曲题材并大致明确此琴曲的内容。比如《墨子悲丝》,表现的是墨子见到白皙的丝帛被染成各种颜色,悲叹纯洁的人遭到污染。

后来,许多琴谱在琴题之下还有对曲情曲意的解释,比如明代太子朱权在他所撰的古籍《神奇秘谱》中,就对《白雪》进行了解题,原文是这样记载的:

是曲也,师旷所作也。张华谓天帝使素女鼓五弦之琴,奏《阳春》、《白雪》之曲。故师旷法之而制是曲。《阳春》宫调也,《白雪》商调也。《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白雪》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

无论打谱操琴者如何弹奏,乐师所教授的琴曲基本情境是不会错的。古代乐师对于琴曲的展开和行进过程中的变化做出了明显的提示,这有助于传达他们对制谱者关于琴曲内涵的认识,也大大提高了乐师教学的便利。

这方面的内容,对制定琴谱的节奏的影响很微妙,它是在大的情绪范围内对琴曲的平淡舒缓或跌宕多变产生约定的。

其次,古琴谱中的相当一部分时值是基本固定的。时值的音与那些不确定时值的音交织在一起,会对不固定音有极大的影响或者限定,它们要求那些不确定的音与之协调。

事实上,我国古代不同流派的乐师在教授学生学习琴曲时,他们在节奏上又是有所区别的,各自都有自己的一些基本规律。对于这一点,有的乐师则认为:首先要辨明这个谱是哪一派的传本,因为古琴有声乐派和器乐派之分,也就是“江派“和”浙派“之分,两派处理节奏的方法有些不同,而和其他的民间音乐也迥异。

我国的民间音乐,大体上都把节奏按疾徐分作快板、流水板、一点一板、三点一板和双重的三点一板。

“江派”乐师教授的古琴声乐,要结合古代诗词的形式,对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等诗歌语句和古乐强调乐句的结果,就有可能使用混合拍。

例如“江派”乐师们在遇着前四后六的十字句时,便要求学生必须字音明朗,同时又要求一字一音,用一个三拍子加上一个四拍子。这种语言和音乐紧紧结合,是民族传统创作手法,即文句决定“节奏”。

与“江派”不同的是,“浙派”乐师在教琴的节奏方法也是独特的。明初朱权在《神奇秘谱》序中,就强调了琴曲有能察出的乐句和不能察出乐句的两类。

因此,“浙派”乐师有琴曲只有乐句而无板眼的说法,但他们从未说过不要节奏,相反,他们甚至还强调要节奏。

“浙派”乐师认为,琴曲不受语言诗词的拘束,所以他们可以奔放地去使用旋律,而不愿再使用所谓的板眼去拘束学生。

从“江派”和“浙派”的比较中,可以看出我国古琴流派在教学时的明显区别。

古代乐师在“打谱”教学时的有限自由,依然需要琴人把谱给“打”出来,然后通过打出来的这个“谱”来教导学生弹琴,这便给琴谱的演绎增加了难度,也增加了内涵和趣味。它既是对教琴者的考验,更是对教琴者的尊重。

乐师对情境的理解,要看他打谱的修为了。这里的所谓修为,包含了深刻的意义。

打谱者既要对制曲者、版本及琴曲涵义、艺术风格进行了解,还要看他自己对这种情境及对生活、对自然山水的根本态度。

古琴谱时值、节奏并不是那么死的,这给弹琴、打谱者留下了充分的发挥空间和自我创造的空间。它既是制谱作曲者以此种方式邀约不得谋面的朋友在另一个时空中“会面”,共赏美景、互吐心曲,也是打谱者以此与制谱者的精神相遇,与制谱者眼中山水相遇,更是自己情怀的一种抒发。

这便是说,古代乐师在教琴时要依据自己一定的琴学知识,努力“恢复”琴曲的原貌,弄明白乐曲本身想要说的是什么。否则,乐师教琴的这个依据便没有了意义。

同时,教琴者又要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以自己的学识、趣味和艺术创造力传达自己登山临水的襟怀。这是一种智慧和情感的交融和辉映,是一种“得鱼忘筌”的快意。

总之,“打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不是一种有格式的工作,而是琴师心灵的展现,充满了创造性。当一首古乐曲奏响并得到大家认同时,人们就能够感受到一种神奇的力量。

[旁注]

打谱 弹琴术语,指按照琴谱弹出琴曲的过程。由于琴谱并不直接记录乐音,只是记明弦位和指法,其节奏又有较大的伸缩余地。因此,打谱者必须熟悉琴曲的一般规律和演奏技法,揣摩曲情,进行再创造,力求再现原曲的本来面貌。

乐师 可以演奏出动人的音乐,天籁之音的人被称为乐师。《周礼》谓春官所属于有乐师,掌国学之政,也称为小丘正,又与大司乐通称为乐正,都是乐官并且兼学官,大司乐是长官专教大学,乐师和师氏、保氏教小学。

琴 古代弦乐器,最早是五根弦,后来加至七根弦,也称“七弦琴”,通称为“古琴”,是某些乐器的统称。在古代,人的文化修养是用琴、棋、书、画四方面的才能是表现的,弹琴为四大才能之首。

墨子 (公元前468年~公元前376年),名翟,春秋战国时期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科学家、军事家。墨家学派的创始人。他提出了“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明鬼”、“非命”、“非乐”、“节葬”、“节用”、“交相利”等观点。他的弟子收集他的语录,完成了《墨子》这本书并流传于世。

《神奇秘谱》 明代朱权编纂的古琴谱集,是我国最早的琴曲专集。由于古代音乐不如其他文物那样方便保存,许多古曲不是失传了,就是面目全非。古曲是总结前人音乐创作经验,探索传统音乐规律所不可缺少的依据。是古人保存下来的最有价值的古代音乐作品。

古琴 也叫瑶琴、玉琴、七弦琴,是我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有文字可考的历史有4000余年,根据《史记》记载,琴的出现不晚于尧舜时期。后来,为了区别西方乐器才在“琴”的前面加了个“古”字,被称为古琴。

诗 是我国古代文艺文字的总称。汉代以后的《诗》是专门指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所以也专门指与散文相对的韵文形式。一般分为古体诗和新体诗,如四言、五言、七言、五律、七律、乐府、趣味诗等。诗的创作一般要求押韵,对仗和符合起、承、转、合的基本要求。

序 也叫“叙”或者称“引”,是说明书籍著或者出版意旨、编次体例和作者情况的文章。包括对作家作品的评论和对有关问题的研究阐发。“序”一般写在书籍或文章前面的,如《史记·太史公自序》,列于书后的称为“跋”或“后序”。

词 诗的一种别体,是唐代兴起的一种新的文学样式。词最初称为“曲词”或者“曲子词”,别称有长短句、曲子、曲词、乐章、琴趣、诗余等,是配合宴乐乐曲而填写的歌诗。词牌是词的调子的名称,不同的词牌表现形式也各有不同。

得鱼忘筌 捕到了鱼,忘掉了捕鱼的竹器。比喻事情成功以后就忘了本来依靠的东西。典出于《庄子·外物》:“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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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三弄》是我国古代一首著名的琴曲,古代擅长弹奏此曲的琴家非常多。但他们的风格却有着明显的不同。除了弹奏速度外,主要区别是在古代琴家们对节奏的处理上。把握节奏,便是古代乐师教琴时所用的“打谱”。

《梅花三弄》节奏在音乐中是时值不同的组合,而对时值的有倾向性的选择,往往表现出演绎者的语气,通过这种个性化的语气,又可以见出其情绪性格的燥与缓、品格的率真与执拗、性情的浪漫多姿与敦厚朴实等方面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