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牛瘟

西奥博尔德·史密斯是美国华盛顿畜产局的一名小职员。本来，他也许会默默无闻地度过一生，一辈子同微生物无缘。可是有一天，上司突然把他找去，对他说：

“得克萨斯牛瘟又爆发了，你去查查是怎么回事？”

得克萨斯牛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疾病：南方牧人买来北方的牛，把它们同完全健康的南方牛一起放牧；开始的时候，什么事情也没有，可是过了一个月，突然在北方牛中间开始爆发一场瘟疫，它们不吃不喝，一天天瘦下去， 最后死得一个不剩。南方牛到北方后，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它们在哪里放牧，哪里的北方牛就开始遭殃。

有经验的老牧人有一种说法：“得克萨斯牛瘟起因于一种昆虫，它们寄生在牛身上，吸牛的血。”牧人们把这种昆虫叫做扁虱。

可是那些著名的兽医和有经验的大夫对这种见解全都嗤之以鼻，他们宁愿相信传播疾病的是牛粪，或者是牛的口水。

西奥博尔德·史密斯叫人从北卡罗来纳州——那里是牛瘟最猖獗的地方

——弄来七只牛，每只牛的背上都爬满了扁虱。然后他把其中的四只圈在一块地里——他称这块地为一号场地，再放六只健康的北方牛同它们在一起。剩下的三只南方牛，他把它们身上的扁虱捉干净，把它们同四只北方牛圈进另一块地里——二号场地里。

每天上午，西奥博尔德·史密斯先到一号场地转一圈，看看扁虱有没有爬到北方牛的身上，再到二号场地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出现新的扁虱，如果有的话，就把它掐掉。余下的时间，他用来研究扁虱的生活习性。他目睹扁虱爬到牛背上，吸血、蜕皮、配偶、再吸血、然后从牛背上落到地上，产下几千个卵，最后干瘪、死掉，前后不过二十来天。

一个多月过去了，一号场地的一只北方牛背上出现了扁虱，它不再吃食。接着，其他五只北方牛身上也出现了扁虱。它们发高烧，瘦得皮包骨头， 最后全都死去。但是在没有扁虱的二号场地，四只北方牛却全都长胖了。

西奥博尔德·史密斯用显微镜观察那些死牛的血液。真是好运气，他在第一个样品中就发现了那些小动物，形状像梨子，呆在血球中。它们使牛的血球破裂，坑坑洼洼。但是在健康的北方牛的血液里，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小动物。

现在西奥博尔德·史密斯把目光转向正在二号场地吃草的那四只北方牛身上。它们背上没有扁虱，个个肥壮无比。西奥博尔德把其中的两只北方牛赶进一号场地。过了三个星期，一只牛死了，另一只发起高烧——都是由于得克萨斯牛瘟。

也许你会认为这两个实验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但是西奥博尔德还要再做第三个实验，这一点他倒有些像科赫和斯巴兰扎尼。他又圈起一块草地—— 三号场地，那里从来没有放牧过南方的牛。然后他从北卡罗来纳州弄来许多青草，草里爬满扁虱。他把这些青草撒在三号场地里，又牵来几只北方牛。不出一个月，一只牛死了，另外两只染上严重的牛瘟。

扁虱是罪魁祸首，就像二加二等于四一样明白无误。

但是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为什么北方牛要经过 30 天以后才会染上

牛瘟？假如让它们同南方牛相处 20 天，然后把它们牵走，它们决不会得病。还有，一只扁虱一辈子只生活在一只牛身上，它不能像苍蝇那样飞来飞去， 那么它是怎样把疾病从一只南方牛身上传染到一只北方牛身上的呢？

有一天，西奥博尔德突然冒出一个新念头：“我已经能够将老扁虱的卵在玻璃瓶中孵出干净的小扁虱，它们从没有到过牛背上或野草地里。如果我把这样的扁虱放到牛背上，它们能使牛染上牛瘟吗？”

这个想法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但是西奥博尔德什么都想试一试。他牵来一只肥壮的母牛，然后将几百只人工孵养的小扁虱放到它身上。一天又一天， 西奥博尔德把手放在牛背上，看看牛有没有发烧，同时在心里默数着天数。

有一天，西奥博尔德照例把手放在牛背上，不好，牛在发烧。他用小刀在牛皮上划开一个口子，取出一点牛血，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在破碎的血细胞中，他又看到那些梨形微生物。

好像一道闪电，西奥博尔德突然明白了一切！

把致病微生物带进北方牛身体里的不是吸血的老扁虱，而是它们的孩子小扁虱。老扁虱从南方牛身上掉下来，它们要过几天才产卵，卵要经过 20 来天才能孵化出小扁虱，小扁虱又要跑来跑去找到牛脚爬到牛身上去，这合起来大约要 30 来天，所以北方牛总要过一个来月才会染上牛瘟。

南方的牛为什么不会得病呢？因为它们祖祖辈辈生活在遍地是扁虱的环境里。它们的身体里已经锻炼出一种抵抗力——它们免疫了，所以尽管它们浑身是扁虱，血液里带着梨形微生物，可是它们满不在乎。

西奥博尔德就这样，在 1893 年揭开了一个人所未知的秘密：疾病可以通过一个新的途径、通过一种昆虫来传播，把这种昆虫消灭掉，你就可以使这种疾病绝迹。

正像巴斯德的减毒疫苗作法为他以后的微生物学家广泛仿效一样，西奥博尔德的研究也为后来者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在下面的故事里，我们将要看到，这些后来者是怎样沿着这条道路继续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