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中国古代政府之“信”
中国古代,“信”是一个独立的概念,是指语言与行为相一致,遵守承诺,履行约定的行为特性和思想品质。中国古代先哲们谈论“信”,主要有两种语境:一是讲个人的修身之信,涉及一般个人自身的道德修养以及其人际交往关系;二是讲为政之信,涉及官员对待和处理民众事务时的态度或行为互动以及官民关系。个人修身之“信”,虽然并不与政府之“信”直接相关,但却往往作为其背景或前提加以论及,在儒家思想中这一点表现得尤为突出。我国儒、法、道等主要流派对政府的“信”各有见解,观点和兴趣各异,但有一点却是共通的,那就是他们都赞成政府守“信”是好的治理的重要因素之一。
一、个人修身之“信”
儒家遵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内圣外王”统治逻辑,以个人道德修养为起点,向官僚系统进行关系的延伸,认为只有道德修养高的君子才可为官,才可成为统治集团的一员。儒家讲君子修身,往往并不单独提到“信”,而是经常与“义”“礼”“智”等其他道德品质结合起来谈论。孔子讲:“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论语》之《卫灵公第十五》)孔子认为信是君子成功的条件。孔子又说:“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孔子指出“信”是能够让别人委以重任的前提。'《论语》之《阳货第十七》篇)荀子将“信”作为小人与君子的本质区别之一,认为:“言无常信,行无常贞,唯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荀子之《不苟第三》)“小人也者,疾为诞而欲人之信己也,疾为诈而欲人之亲己也。”(荀子之《荣辱第四》)与此相对,荀子指出)“公生明,偏生暗;端悫生通,诈伪生塞;诚信生神,夸诞生惑。此六生者,君子慎之。”“故君子者,信矣,而亦欲从之信己也;忠矣,而亦欲人之亲己也。”荀子将“诚”与“信”合起来使用,出现“诚信”一词,意义与“信”基本相同。至宋代朱熹,将“信”与“仁、义、礼、智”并称为“五常”,认为君子要常常守之。道家的代表人物庄子也谈到了信与任之间的关系,“无行则不信,不信则不任,不任则不利”(《庄子.盗跖》)。
古代先哲们认为“信”是个人修养的一项重要内容,是小人与君子的本质区别之一,是君子成功的重要条件,君子要经常守信;唯有守“信”,别人才能委以重任,才配做官,才能获得真正的利益。
二、为政之“信”
古代先哲们认为,“信”是为政立国之本。例如,孔子认为为政要做到三件事,就是)“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民无信不立。”(民众不信任就不能立国。)(《论语.颜渊第十二》)这是因为,只有统治者得到民众的信任,民众才会心甘情愿地为其做事,提出好的治国主张,建立良好的君民关系,即“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镑己也。”(君子得到信任才能劳动他的民众,没有得到信任,民众就会以为是苛待他们;得到信任才劝谏,没有得到信任,君主就会以为是毁镑自己。)(《论语.子张第十九》)荀子认为,信是赢得民心的重要方法,它比武力扩张领土更重要。荀子指出,“故凡得胜者,必与人也;凡得人者,必与道也。道也者,何也?曰:礼义辞让忠信是也。故自四五万而往者,强胜,非众人之力也,隆在信矣;自数百里而往者,安固,非大之力也,隆在修政矣。”“假今之世,益地不如益信之务也。”当下,致力于扩张领土,不如致力于增加公众对君主的信任啊!(《荀子.强国第十六》)荀子又说,“故为人上者,必将慎礼义、务忠信,然后可。此君人者之大本也”'《荀子.君道第十二》)他认为,君主的道义被人们相信了,传遍了四面八方,天下人就会异口同声地欢呼响应,即“此君义信乎人矣,通于四海,则天下应之如谨。是何也?则贵名白而天下治也。故近者歌讴而乐之,远者竭蹶而趋之。四海之内若一家,通达之属,莫不从服。”(《荀子.儒效第八》)老子认为,为政者守信,并不是每天把“信”挂在嘴上讲,轻易向民众做出许诺,而要付诸行动,即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老子》八十一章)老子说,“轻诺必寡信。”(《老子》六十三章)
三、中国古代政府之信的意义
中国古代先哲们很早就提到了民众与政府之间的信任关系,认识到“民信君”与“为政者务信”在巩固政权和维护国家团结方面的重要性。民信君是君主立国之本,务信是君子治国的重要内容,它比武力扩张领土更重要,使四海之内的民众团结一心,拥护和服从君主的统治。从逻辑上看,由于中国古代主要沿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为政思路,因此为政之信,主要强调为政者在思想道德上的修养,为政者在思想和行为上守信,才能使“民信君”。因此,中国古代的为政之信更多的是思想道德层面或政治伦理层面的要求,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为政之信在制度层面的实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