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鲁和水姑娘（童话）

郑渊洁一

你知道皮皮鲁吧？他曾拨快过地球之钟，曾组织过童话节。最近，皮皮鲁又碰见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这天早晨，皮皮鲁起床后准备洗脸，他把脸盆放在水龙头下面，打开开关，自来水“哗哗”地流出来。皮皮鲁伸手准备关水龙头。

“别关！别关！我的胳膊还没出来呢！”一个小姑娘的声音。皮皮鲁把手缩了回来。

“行啦，关吧！”

皮皮鲁顺从地把水龙头关上了。“谢谢。”

从脸盆里传出来的声音。

可脸盆里除了半盆水以外什么也没有呀！ “你是谁？”皮皮鲁惊奇地问。 “我是水呀！” “水？会说话？还有胳膊？” “那当然，没胳膊怎么拿东西！”

皮皮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使劲儿往脸盆里看，真的，他似乎看见一个透明的水孩子在脸盆里，还是个小姑娘。

“我天天用自来水，怎么没见过你？”皮皮鲁想不通。 “还问呢！你要不就是关得早，要不就是关得晚，总没有合适的时候。

今天要不是我喊一声，胳膊又被你给关在水管子里啦！”水姑娘还有气呢！ “真对不起。”皮皮鲁抱歉地说。 “别说对不起呀，我还得感谢你呢！”水姑娘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挺

不好意思，“我给你唱个歌吧！” “你会唱歌？”皮皮鲁睁大眼睛。“爱听歌吗？”

“嗯。”

真怪，皮皮鲁是有名的淘气鬼，可跟女孩子单独说话时这么老实和顺从。水姑娘唱起了歌。那歌声悠扬动听，像水溪轻轻擦着鹅卵石流过，像小河拍打着岸边的土坡⋯⋯皮皮鲁从没听过这么美妙的歌声，把他的心都甜透了。

“皮皮鲁，干什么哪？还不快洗脸！又该迟到了。”房间里传来妈妈催促的声音。

皮皮鲁这才想起了洗脸的事。拿水姑娘洗脸？皮皮鲁不干。他已经喜欢水姑娘了，她的歌多美呀！把水姑娘倒掉？皮皮鲁更不会干了。

皮皮鲁打开水龙头，胡乱抹了两把脸。 “委屈你一下”，皮皮鲁找来一张报纸，“要是让妈妈看见盆里有水，

肯定会倒掉的。” “倒掉？多可怕！”水姑娘胆怯地说。

“别怕，有我呢！”皮皮鲁把报纸盖在脸盆上，把脸盆塞到床底下，外面又堵上两个纸箱子，谁也看不见。“你干吗去？”水姑娘还是害怕。

“上学呀！中午就回来。”皮皮鲁安慰她。

“你快点儿！” “行。”

皮皮鲁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一节课真长呵！水姑娘怎么样了？ 她的歌真好听。

好不容易放学了，皮皮鲁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他连书包也顾不上摘下来，趴在地上往床底下一看，松了一口气——妈妈没发现藏在床下的脸盆。皮皮鲁小心翼翼地把脸盆端出来。

“你可回来了，床底下真黑。”水姑娘说。“今天过得真慢。再唱支歌好吗？”

“行。哎，你身上背着什么？” “书包。”

“书包？” “就是装书的。” “书？”

“书上有各种各样的故事。” “故事？给我念一个听听，行吗？”

皮皮鲁平时不大喜欢看书，可是给水姑娘念故事听真是一种享受。他打开语文课本，挑了一篇童话，读给水姑娘听。

“真好。”水姑娘听得入了神。 “唱支歌吧！”皮皮鲁合上课本。水姑娘唱了一支优美的歌。

就这样，皮皮鲁给水姑娘讲故事，水姑娘给皮皮鲁唱歌。时间过得真快， 皮皮鲁和水姑娘已经认识两天这两天，妈妈到处找脸盆。

“皮皮鲁，看见脸盆了吗？”妈妈问。“没有。”皮皮鲁红着脸摇头。

妈妈终于发现了，儿子把脸盆藏在床底下。“你这是干什么？”妈妈奇怪地问皮皮鲁。她看见儿子在对着脸盆的水说话，妈妈端起脸盆就要去倒水。“妈妈，您别倒。”皮皮鲁急了。

“为什么？” “这是水姑娘。”

“什么？”妈妈怀疑皮皮鲁得了什么病。她伸手摸摸皮皮鲁的额头，不烫呀！

“求求您，别倒。”皮皮鲁快哭了。 “你就别倒啦！”皮皮鲁的爸爸说话了。他是个童话作家，挺信这些事。“你就宠着他吧，不好好学习，把一盆水藏在床底下，怪事！”妈妈把

脸盆放在地下。

晚上，皮皮鲁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知道，等他去上学的时候，妈妈就会把水姑娘倒掉的。

“怎么办呢？”皮皮鲁想不通，妈妈为什么不相信脸盆里有个水姑娘， 大人的脑子总是那么简单，只相信眼睛看得见的东西！难怪他们老为些鸡毛蒜皮小事唉声叹气！

“你还没睡觉？”水姑娘的声音，她知道皮皮鲁在为她操心。

皮皮鲁眼睛忽然一亮，他想出了一个办法。“我把你送到公园的湖里去， 我以后每天放学后去看你，还给你讲故事，你还给我唱歌，好吗？”皮皮鲁

说。

“谢谢你！你每天都来，我等着你呀！” “一定！”

第二天早晨，皮皮鲁端着脸盆去公园。一路上，人们都向他投来好奇的目光。皮皮鲁才不管他们，看吧！瞧吧！你们看是一盆水，我看却是水姑娘。你们的眼睛有毛病，真可怜。

在公园的湖边，皮皮鲁给水姑娘讲了一个故事。水姑娘给皮皮鲁唱了一支最好的歌。然后，皮皮鲁恋恋不舍地把水姑娘放在了湖里，他看见水姑娘的身体和清澈的湖水融在一起了，整个湖变成了水姑娘。

从这以后，每天放学后，皮皮鲁都要来湖边坐一会儿，把新学到的故事讲给她听。水姑娘呢，仍旧给皮皮鲁唱最好听的歌。这歌，只有皮皮鲁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