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尔捕盗记

在开往柏林的火车上

呼哧呼哧——,开往柏林的客车进站了。当车慢慢停下来的时候,埃米尔紧紧地拥抱了妈妈一下,妈妈在他的鼻子上亲了一亲。然后,他就提着一个小箱子上车了。妈妈把一束鲜花和一包夹心面包片从窗口里递给他。

“记住,到弗里德里希大街下车。” 他点点头。 “姥姥在火车站的卖花享那儿等你。” 他又点点头。

“对波尼要和气点。” 他还是点点头。

“还有,”妈妈突然压低声音说,“别把带的东西丢了。”

埃米尔心里一惊,他看一眼放在行李架上的箱子,又摸了摸上衣右边的口袋。然后松口气地说:“妈妈,您一切不必担心,再见!”

走进车厢,埃米尔脱下自己的小学生帽,说:“各位女士、先生,你们好。请问,可以坐这里吗?”车上一位胖太太对身旁一位老先生说:“这么有礼貌的孩子,如今可真少见。”

紧挨着埃米尔还坐着一位正用钩针钩围巾的姑娘,一直微笑着。对面靠窗坐着的是一个戴黑色礼帽的先生,他正在看报。同车乘客看上去都是完全可以信赖的好人,埃米尔放心地坐下了。

戴黑色礼帽的人听了胖太太那句话后,就把报纸放在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递给了埃米尔,说:“小伙子,吃一块吧。”

“嗯,我就不客气了。”埃米尔接过这块糖,然后脱下帽子,鞠了个躬说,“我叫埃米尔·蒂施拜因,从新城来。”

旅伴们都笑了。那位先生也一本正经地掀了掀礼帽,说,“认识你,很高兴。我叫格龙德。”

接着,那位胖太太又问埃米尔:“新城那位卖布的库尔茨先生还活着吗?”

“是的,他活得挺好,”埃米尔告诉她,“您认识他?” “噢,那么请你告诉他,大格吕瑙的雅各布太太向他问好。” “可我现在是上柏林去呀。” “等你回来再告诉他也不迟。”雅各布太太说。 “噢,噢,你是上柏林去吗?”格龙德问道。 “是的。”埃米尔一边回答,一边又摸了摸上衣右边的口袋。然后,他

就若无其事地拿出那包夹心面包片来吃,尽管他刚刚吃过午饭。当他快吃完这包夹心面包片时,火车在一个大站上停车了。车厢里除去埃米尔和那位戴礼帽的先生外,其他乘客都下车了。车厢里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埃米尔很想再摸摸上衣右边那个口袋,可又觉得不好。老摸它,不就是告诉人家那个口袋里有宝贝东西了吗?是的,那里有个信封,信封里面装有一百四十马克, 这是他的妈妈几个月辛辛苦苦给人理发攒下的钱。一百二十马克让他带给姥姥,二十马克留给他买回来的车票和零花用。他总感到这钱放得还不够保险。所以,等开车以后,他就跑到厕所里去,从口袋里掏出信封,从里面取出三

张钞票来,一张一百马克的,两张二十马克的,一点不错。现在该怎么办呢? 有好办法啦!他在衣领上找到一根别针,用它扎透了信封和三张票子,然后别在衣服里子上。也就是,他把钱用针钉住了。他想,这可万无一失了。弄好之后,他回到车厢里。

格龙德先生靠在一个角落里睡着了,还轻轻地打着呼噜。埃米尔仔细打量着这个人,为什么这个人总是戴着帽子呢?他的脸又瘦又长,有两撇很细的黑胡子,嘴角上有许多皱纹,两只耳朵薄薄的,还离得挺远。

突然,埃米尔浑身一哆嗦,吓了一跳,他差点睡着了!他无论如何是不能睡着的。他希望车厢里再上来个人,但火车尽管停了几次,却没有一个人上来。为了提提神,他掐掐自己的大腿,就像他在学校里上历史课怕睡觉时采取的办法一样。

“啪”一声!埃米尔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大概又是睡觉了吧!他继续掐自己的腿,感到不管用,就试着数自己衣服上的纽扣,从上往下数是二十三个扣子,从下往上数就成了二十四个了,他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想着想着,他就又睡着了。

埃米尔醒过来的时候,火车刚好又开动了。他在沉睡中从座位上滑了下来,现正躺在地板上。他心里很害怕,因为他做了个噩梦:梦见新城的警长耶施克一直在追捕他,他拚命地跑啊,跑,一害怕,就醒了。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因为前不久,他和十几个小同学上完体育课后,来到奥伯尔市场那个卡尔大公爵的纪念碑前。由于埃米尔图画画得不错,小伙伴们把他高高举起来,让他用彩色笔在大公爵脸上画了一个红鼻子,两撇黑胡子。正在这时,警长耶施克在市场那一头出现了!霎时间,他们全都飞也似地逃跑了。可埃米尔总担心警长是不是已经把他认出来了,好几次梦中他都被逮捕了。

渐渐地,他的头脑清醒过来了。这不是在奥伯尔市场,而是在去柏林的火车上。他刚才是睡着了,正像那位戴礼帽的先生一样⋯⋯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咦!他走了!”转而一想,这也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总不能因为自己要在柏林的弗里德里希大街下车,别人也都得在那儿下车呀。至于自己的钱,他已经用一根别针把它别在衣服里子上了,还能丢吗?他放心地把手伸进上衣右边的口袋里。

糟糕,口袋空空的,钱不见了!这可把他吓坏了。他用左手把口袋翻了个遍,又用右手从外边摸了摸,按了按,结果还是:口袋空空的,钱不见了。

“哎哟!”埃米尔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抽出来的不光是一只手,还有那根别针。这根别针把左手的食指扎出血来了。

埃米尔哭了起来。当然不是因为流了那么几滴血才哭的。两个礼拜以前, 他撞在路灯柱上,脑门上肿了一个大包,他都一声没哭。这回是因为丢了钱才哭的。他把妈妈辛辛苦苦干了几个月,为姥姥攒下的一百四十马克给丢了, 他怎能不哭呢?可恨的偷钱贼!

现在该怎么办呢?埃米尔强忍着泪水,往前后瞧瞧。马上报告乘警吗? 乘警等火车一到站就会报告当地警察局。那样警长耶施克也就会闻讯赶来了。警长为了卡尔大公爵纪念碑被涂抹的事,正到处寻找他埃米尔吧,这下子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吗?太可怕了,决不能给自己找麻烦!

这时候,火车逐渐减慢了速度。车窗外面掠过一幢幢高大的楼房,还有一座座有着花园的别墅。这大概就是要去的那个柏林市吧。

火车最后终于停住了。埃米尔从车窗望出去,看见车站上高高悬挂着一

块牌子,上面写着:动物园。许多旅客下车了。在拥挤的人群中间,埃米尔忽然看见一顶黑色礼帽。会不会就是那个小偷呢?是不是他偷了埃米尔的钱以后根本就没下车,只是跑到另外一个车厢里去了呢?

埃米尔赶紧从行李架上取下箱子,拿起花,匆忙地下了车。

那顶礼帽哪儿去了?埃米尔在人群里左碰右撞地一个劲儿往前跑。

在那儿!那顶礼帽就在那儿!我的天哪,对面还有一个戴礼帽的,那边又是一个戴礼帽的。是哪个?可别认错了人。

是那个,那个,谢天谢地!那个人就是格龙德。他正拚命地从人群里挤过去。

“等着吧,你这个流氓,”埃米尔骂着:“非逮住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