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活累活

吴天

这个电话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喂，你就是那个傻瓜飞侠？你不是助人为乐、救苦救难吗？来呀，帮我干一点苦活累活。”打电话的人说他的名字叫金子。

什么金子？阿侠想，我要是傻瓜，你也不比我强！家里的苦活累活还轮不到我干哩，去给你当“苦力”？不去！偏偏，金子像是故意挑衅，隔三差五打来电话，讥讽：“怎么，还要派‘的士’来接你？不想当傻瓜，别在报纸上吹牛呀！想出风头是不是？”

去！阿侠一跺脚，噌噌而去。

这是一套近百平方米、豪华气派的高级住宅，皇官一样金碧辉煌。金子是一个由于营养过剩而显得肥胖的男孩，他跟阿侠一样，也是六年级学生。“你还真的来了？”金子胖墩墩的，显出惊诧。

阿侠卷起衣袖，尽力做出无所畏惧的样子：“说吧，都有什么苦活累活， 我全包了。不过，我不是傻瓜，只是比你少几斤肥肉。”

“嘿嘿，我是说着玩的。我想找个伴，怕你不来，就⋯⋯就用激将法。” 金子尴尬地笑着，脸上油光闪闪。看得出，在这豪华的“宫殿”里金子很富足，也很孤独。金子说，他家很有钱，爸爸妈妈都是“大款”。

“我想试试世上有没有好人，所以才打电话⋯⋯我妈说，好人不多了。我爸不许我交朋友，说除了钱，什么也靠不住⋯⋯”金子像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人聊天，说个没完了。

阿侠惴惴不安，不知道会有什么苦活累活，拖地还是擦窗子？总不会扛煤气罐吧？不管它，既然来了，再苦再累也得干！他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说： “别废话，干活吧。”

“哎，干活，干活。”没想到，金子边说边拿来了水果、鸡蛋、巧克力、营养补脑液⋯⋯这是干什么？阿侠绷了脸：“你这是⋯⋯收起收起，我不是来做客，是来干活的！”

“这就是干活呀！”金子认真地说。金子的妈妈不知根据什么“科学配方”，规定他每天必须吃水果半斤、煮鸡蛋两个、巧克力三块⋯⋯“我看见这些东西就恶心，只好请你来帮忙。”金子做出痛苦不堪的样子说。

哇哈，居然有人把吃好东西看成最苦最累的活，这世间也太不公平了！ 阿侠愤愤不平，又想，这倒是个不错的“苦活累活”，金子有难，岂能袖手旁观？阿侠也就不客气，大大方方助人为“乐”了一回。片刻功夫，他就把好吃的东西一扫而光，拍拍手说：“谢谢！”

金子说：“该我说‘谢谢’。”

阿侠说：“不客气，助人为乐，应该。”

临走，金子央求：“每天你都来帮忙，好么？”阿侠说：“不行。我要是吃胖了，还当什么飞侠！”金子哭脸问：“我怎么办？”阿侠抓了抓脑袋， 判断金子是一个智商不高的人，开玩笑说：“只要想办法让你爸你妈都变成穷人，保证苦活累活不会叫你干。”

没想到，金子当真了，信誓旦旦地说：“好主意！让他们统统变成穷光蛋⋯⋯对，我把他们的股票、存款单全烧了，行么？”

“不行不行！”阿侠吓了一跳，真怕惹出大祸。他想了想，问：“你知

道希望工程吗？你爸你妈要是把钱捐给希望工程，还能活 100 岁。他们要是不捐，你就⋯⋯绝食！”

金子大惊：“我不想死！”

阿侠乐了：“谁叫你死？这是减肥！你是小‘皇帝’，饿一天，你爸你妈准会举手投降。”

走出这套豪华住宅，阿侠就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随便找个乐子，何必放在心上？谁知第二天，金子喜滋滋地打来了电话：“报告飞侠，成功了， 我妈答应捐 100 块。你真行！”

阿侠哭笑不得，随便说说居然歪打正着！他鼓励金子说：“干得不错！ 不过，你家有的是钱，100 块太少，你应该继续绝食。”

“是！”金子斗志昂扬。

阿侠本来就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一场游戏，觉得挺好玩，金子不吃不喝， 两个“大款”还不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一天后，金子又打来电话：“报告， 我妈捐了 1000 块，我亲眼看着她把钱寄走的。我还要绝食，让他们变成穷光蛋！”

“不——！”阿侠高声惊叫。这玩笑不能再开下去，他说：“再绝食你就会饿死的，不许绝食！”话筒内传来咕咕的笑声，金子压低声音说：“我有钱，在外面悄悄进馆子⋯⋯回家我什么也不吃，急得我爸我妈举手投降。”

“好，继续绝食。”阿侠松了口气。

一个月后，金子突然打来电话：“我爸我妈要见一见你。”阿侠问有什么事，金子说，“不知道。我妈昨天哭了，很动情感的样子，什么也没吃⋯⋯ 是不是她也绝食？”

坏了坏了，金子的妈妈怎么也绝食了！阿侠忐忑不安，又一次走进那套豪华的住宅。出人意外，金子的爸爸妈妈都十分热情，又是让坐又是削苹果， 把阿侠当贵宾款待。原来，金子的妈妈收到一个大信封，内装有一所山区小学十几个小学生写来的感谢信，说她是大好人。她不是绝食，而是被这些朴实、真挚的来信感动得哭了。她说：“我原先也是穷苦人出身，这几年政策好，发了一点财，要不是金子这么一逼，我还真忘了这世上还有连学费也交不起的穷娃娃。”金子的爸爸也对阿侠说：“金子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我们就放心了。这几年我们挣了不少钱，可是丢了儿子呀！我们决定，每年给那所山区小学捐款 1000 元。”

金子也很快活，也悄悄对着阿侠的耳朵说：“那只管让我吃的‘苦活累活’他们也不叫我干了，我的体重减了 5 公斤！”

这一来，阿侠反倒坐不住了，他老老实实承认：“其实，当初，我是逗金子玩的，没想到弄假成真⋯⋯”金子却大大咧咧地说：“别谦虚。我知道， 这是你的计谋！”

嗨，哪有什么“计谋”？这叫无心插柳柳成荫！也好，就算是那所山区小学的穷娃娃们，每年帮助金子干一点“苦活累活”吧。只是，临走前，阿侠忍不住叮嘱金子：“记好，以后不许再用绝食吓唬你爸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