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

钟宽洪在一间被木槿花树簇拥着的小楼上,一个四五岁的瘦小男孩,正缠着表

哥表姐讲故事。 “从前⋯⋯”一个个故事接着往下讲。有开头就有结尾。终于,表哥嘴

里没词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 “怎的,没了?”正听得入神的男孩慌了,问。“没了。”

“真的没了?” “嗯。”

男孩二话不说,扑上去抓住表哥,扯过他的手臂就乱咬乱捶一气,够蛮横的。身边的大人们虽然直摇头,可看他年纪小,又没有兄弟姊妹,就总是让着他,疼他。隔不多久,这个男孩跟着大人到离城 10 里地的杨广乡下,一座叫灵宝寺的寺院里赶庙会。在那儿吃素斋时,席间不知谁冲着男孩问了句: “这两天又听了些什么故事,还咬不咬人啊?”不料这男孩听了,脸色一变, 再不言语了。过了一会儿,席上的人们忽然发现这男孩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不觉慌张起来,饭也顾不上吃,急匆匆分头到处去找,田边,路上,河岸, 树丛中⋯⋯到处都不见他的踪影,可把大人们急坏了:这么丁点年纪,他能跑到哪儿去哇?

其实,他早溜回家了,这时已经在小楼上,倒腾他那些不知已看过多少遍的破旧小人书了。

这个淘气的男孩便是我。

我家小楼上有个小小的木书架。里边的书不多,一本《三字经》、一本

《百家姓》、一本《西游记》,还有一部《聊斋》和几本小人书。家里穷, 没钱买书,小书架大半部分空着。

上小学前,父亲教我念《三字经》,大部分字都不认识,只好背诵。背去背来,居然正背倒背都行。《西游记》和《聊斋》,先是听大人讲,后来上了小学,认了些字,才硬着头皮看的,虽说不少字不认识,可照样看得津津有味。

对于书多的人家,我羡慕的了不得。有时到外婆家,我会穿过绿绿的树丛,来到河塘边,想开心事:要是我有好多好多书,那该多好啊!

可这哪能呢?

自从 9 岁时父亲去世,家里的日子就艰难了。菜油灯下,母亲做针线活来供养瘫痪在床的祖母和正在上学的我。母亲一边做针线,一边给我讲故事。母亲给我讲的故事,后来大多成了我写童话的素材。遇到花鸟鱼虫,耕作节令等等自己不明白的事儿,便去问母亲,她都能回答出来,让我的写作能顺利进行下去——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时,一家三代人忙着对付艰辛的日子,压根儿没心思来想别的事儿。一天晚上,月光射进我家的小窗,照在我的小书架上,我翻着那些不知

已被我看过多少遍的书——已经再也找不到可看的了,我心里很烦躁,忽然, 我指着小书架,大大咧咧地说,“妈妈,等我长大,我要写好多书,把这个书架装满!”

当然,在当时这只能是一个美丽的梦想。

新中国的诞生,让我的梦想变成了现实。我 12 岁那年,家乡解放了。我的面前展开了新鲜迷人的天地,在中学里,语文老师把他丰富的藏书

借给我,鼓励我投稿。于是,我便偷偷摸摸把自己作文本上扯下来的东西寄出去,居然有两篇在沈阳的《好孩子》杂志上登了出来。

⋯⋯

几年之后,在首都北京,我见到了从小非常敬慕的前辈作家张天翼、杨朔、金近老师,听到他们慈爱的教诲,以后 40 年来,我利用业余时间,把为孩子们写作的事坚持了下来。

我主要写童话。我的童话分为两类:田园童话和都市童话。前者如《金钟山》、《水晶楼》、《金葫芦》、《金沙江边三只鸟》、《老鹰山》、《白云公主》等,在这几本书里,我描绘了故乡的荷塘,从母亲那儿听来的故事, 有较浓厚的民间文学色彩;后者如《通天电梯》、《鸟语广播电台》(系列童话)、《风儿特快专递》、《老鼠快餐店》、《蟋蟀 BP 机》、《哇啦二将》、

《香味磁带》、《夜莺卡拉 OK 厅》、《及格保险公司》、《万能旅游包》等, 这些童话有的被改编为电视剧,有的被海外儿童报刊转载。

但是直到今天为止,我所写的书远远没能装满家乡那个小书架,我童年的宿愿尚未了却。我还要努力。不但要写得多,还要写得有趣,让小朋友们喜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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