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拉美,发迹之地

从踏上拉丁美洲大陆时起,鲁宾斯坦便开始了真正赚钱的职业演艺生涯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头两年,这位青年钢琴家都是在西班牙度过的。他举办的 100 多场音乐会几乎场场爆满,西班牙的广大听众、王室成员、外交界和新闻媒体都对他极为器重,而且认定他是能真正演奏并正确阐释西班牙音乐的惟一钢琴家。这一良好声誉在 1917 年他 30 岁时竟然远涉重洋,被传到了拉丁美洲,他也就正式接受了阿根廷的一份报酬丰厚的合同。

当鲁宾斯坦一行二人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时,受到了当地拥有两家大剧院(柯隆和奥登)的娱乐界大亨佛斯丁诺·罗沙先生派来的秘书的热情迎接, 被安排在该市第一流的广场大饭店安歇。

1917 年 7 月 2 日,鲁宾斯坦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奥登戏院举行了首场演出。富丽堂皇的戏院爆满,座无虚席,连包厢都挤得水泄不通。全市的贵族豪门几乎全部出席。门票早被抢购一空。

听众对鲁宾斯坦弹的最初几支古典乐曲反应冷淡,对他弹奏拉威尔①《加斯巴之夜组曲》中的《水妖》一章是普遍沉寂。而当他奏起阿尔贝尼斯的《纳瓦拉》和李斯特的《第十二幻想曲》时,全场的反应就不同了。待到演奏完毕,掌声遽然雷动。他答谢的《恩可》曲共有四首之多。佛斯丁诺·罗沙和票房人员对钢琴家的首场演出深表满意。

第二天,全市新闻媒体对鲁宾斯坦的演技贬褒不一:《民族日报》的首席乐评家荷赛·奥海达大唱赞歌;该报的对头《新闻报》的乐评家拉瓜迪亚

① 拉威尔(1875—1937),法国作曲家。

则批评鲁宾斯坦演奏巴赫触技曲和贝多芬奏鸣曲不够成熟,肖邦乐曲虽弹得不错,但结尾的《幻想曲》充其量只是画廊中的展品;另一家《论坛晚报》刊载了一篇署名密奎尔·马斯楚吉安尼的评论,指责票价太贵,却叫听众去聆听一个年纪轻轻而又不成熟的钢琴家的演出。看来评论的火力很猛,大家都为五天之后的第二场音乐会忧心忡忡。

正当鲁宾斯坦心神不安的时候,他在第二场演出之前收到了两封对他的演艺前景关系重大的来信:一封来自阿根廷已故总统的遗孀曼纽·昆塔纳夫人的便笺,邀请他出席她家的茶会;另一封是作曲家阿伯图·魏廉斯的请柬, 特邀他莅临他家的晚宴。

原来这位年近八旬的昆塔纳老夫人有个最小的女婿,是当时阿根廷驻西班牙的公使(那时还没有大使衔)莫瑞诺,他是鲁宾斯坦在西班牙的琴迷之一。通过昆塔纳老夫人的荐引,鲁宾斯坦还结识了阿根廷的骑师俱乐部主席米奎·马丁尼斯和他的女儿妮娜·萨拉曼加伯爵夫人等。这位妮娜的夫君路易·萨拉曼加伯爵也是鲁宾斯坦在西班牙的挚友。

有了莫瑞诺先生和萨拉曼加伯爵二人从西班牙的大力推荐,要求他们在阿根廷的亲人(全都是阿根廷外交界中的顶尖人士)向鲁宾斯坦大开方便之门,积极当好他举办的音乐会的热情支持者。所以,鲁宾斯坦一到阿根廷, 就有宾至如归之感。这对他的演艺事业帮助极大,尤其是昆塔纳老夫人对鲁宾斯坦的那种“慈母般的关爱”,使他终生受益不浅。首场演出时包厢坐满, 贵族人士济济一堂,也跟他们的积极推动有关。本来,严苛的阿根廷上流人士是不轻易出席任何音乐会的。

鲁宾斯坦在应邀出席作曲家阿伯图·魏廉斯的家宴时,被介绍给了其他来宾,其中有以主人名字命名的“阿伯图·魏廉斯音乐学院”的教授,还有一些著名的演奏家和业余音乐家,以及《论坛晚报》的乐评家密奎尔·马斯楚吉安尼和另一位满含敌意的乐评家荷赛·佛莱雅斯等。在宴会后饮咖啡时, 魏廉斯音乐学院的一位小提琴教授与鲁宾斯坦合奏小提琴——钢琴奏鸣曲, 而且不看乐谱。他们先合奏了《克罗采奏鸣曲》,随后又献奏了勃拉姆斯《D 小调奏鸣曲》,赢得了在座客人们的同声喝彩。这时,那两位原先持否定态度的乐评家也向鲁宾斯坦深致谦意,这两位先生从此对他另眼相看,一变而成为鲁宾斯坦在该国最热心的支持人。

从此以后,鲁宾斯坦经常去昆塔纳老夫人家和萨拉曼加伯爵夫人家,成为她们餐桌上的一名常客。

从此以后,鲁宾斯坦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也就站稳了脚跟,以后几场的演出效果极佳,卖座率都很高。

为了履行与巧克力富商所签订的合同,鲁宾斯坦在结束了阿根廷的各场演出之后,又匆匆赶往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在那里的苏里斯戏院演出了4 场。

两周之后,鲁宾斯坦结束了乌拉圭的演出,返回了布宜诺斯艾利斯。 通过经纪人桂萨达的巧妙安排,鲁宾斯坦又在阿根廷、乌拉圭和智利共

巡回演出了 12 场。其中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奥登戏院主演的 4 场中收益最高,因为可以直接从票房中提成。

时来运转,财源茂盛。经过多年经济上的拮据之后,鲁宾斯坦突然发觉自己十分富有,既可以买鲜花赠送亲友,还可以买昂贵珍品馈赠德高望重的恩人。他还给自己买下一块超薄白金表,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品。

在返回西班牙之前,鲁宾斯坦完成了两桩大事:一是为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骑师俱乐部主席米奎·马丁尼斯在骑师俱乐部演奏了一场,得酬金 2 万阿

根廷比索(时值 1 万美元)。二是跟佛斯丁诺·罗沙签下了 1918 年乐季的演奏合同,包括去巴西、乌拉圭、阿根廷、智利、秘鲁、古巴等地巡回演出。经营单位负责钢琴家的旅费和宣传费用,还提供给他一位私人秘书,鲁宾斯坦的酬金是从全部票房总收益中提取百分之五十五。

这样一来,鲁宾斯坦首闯拉美,就在这里留下了响当当的名声。在多年潦倒落魄之后,他已向职业钢琴家——“钢琴大亨”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这时用他自己的话说便是,拉丁美洲业已成为他那演艺事业的“发迹之地”了。

值得一提的是,曼纽·昆塔纳老夫人赢得了这个远方游子的无限感激和竭诚爱戴。这位终生浪迹天涯的钢琴演奏大师在自己的《自传》中,把这位老夫人称作“一位伟大的女性”、“像母亲似的照顾我”,“几乎每天请我去同她家人一道用餐”。老夫人除了殷勤关照他的日常生活外,还帮助他把赚来的大批款项存入阿根廷银行,享受高达六分的银行利息。

临别时,这位昆塔纳老夫人赠给鲁宾斯坦一颗带虹晕的美丽珍珠,那是她珍藏多年的先夫遗物。此外,她还给了他一只装满最上等雪茄的银质烟盒。在以后 65 年的余生中,这位功成名就的钢琴演奏大师每天系上领带,总也忘不了佩戴昆塔纳老夫人馈赠的这颗彩珠。

鲁宾斯坦这样做,纯粹是为了纪念个人演艺事业的“发迹之地”,纪念在拉美遇上的这位可钦可敬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