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我怎么能够信任你?”

鲁宾斯坦在认识“惟一要娶的女人”之前,充满了桃色新闻。对这类风流艳事,他在撰写的《自传》一书中不仅不加遮掩,反而浓墨重彩、绘声绘色地予以描绘。他那样写也许不无目的,也许是旨在突显他在结婚前的浪荡不羁和“对异性毫无止境的痴迷”,炫耀他在结婚后为人夫人父的高度责任感和在情感的旅程中刹住了脚步,找到了归宿。一句话,那都是为了表现他对生活的无限热爱。

1924 年,鲁宾斯坦在结束巴尔干半岛之行后,返回了巴黎,随即又应波丽格娜克王妃的邀请,参加了她在自己的那座亨利·马丁大道宫邸所举行的一场音乐会——由俄苏作曲家兼钢琴家普罗科菲耶夫在交响乐团协奏下演出他自己谱写的《第三协奏曲》。

在那次音乐会上,鲁宾斯坦碰巧被安排坐在一位罗马贵族的后裔卡拉·帕拉汀妮公主的身旁。他们曾经在两次宴会上相遇过,早已是老相识了。帕拉汀妮公主被公认为“意大利的第一佳丽”,鲁宾斯坦甚至把她描绘成“一个最配用‘美丽’这个字眼的真谛来形容的女人”,她那“浓艳柳眉下的一双乌亮明眸,透过长长睫毛高傲地盯住你,却又投射出一股调侃的神韵。”这下才子佳人聚到了一起,自然免不了眉目传情,这位青年钢琴家的“心儿又开始在跳了”。他邀请公主到他下榻的旅馆里来,她也毫不爽约,音乐会之

① 此指钢琴家从巴西带来的众多深蓝色大蝴蝶,钉在一块白棉花上,再镶进黑边细木镜框子里,张挂在墙壁上,形成又一室内景观。

② 特指在一次拍卖中购得的 6 只古色古香的座椅。

后竟翩然而至。那一夜,他们乐到很晚,才依依惜别。

风流一晚,直到帕拉汀妮公主一周后离开巴黎、返回罗马之前,他们“每天晚上都在一起”。

后来鲁宾斯坦去罗马演出,又收到帕拉汀妮公主的一封邀请函,信尾还不忘附上一笔:“我柔情的吻”。

公主在其私邸设宴,除了已分居的丈夫外,还有几位鲁宾斯坦认识的罗马贵族和地方显要人士。其中一位是裴西·布朗特伯爵夫人,鲁宾斯坦与她稍事寒暄之后,两人从此便建立了长久的友谊。

在这次罗马演出期间,帕拉汀妮公主经常大大方方地去鲁宾斯坦下榻的精益大饭店找他,双双进入卧室。连这个风流情种都觉到帕拉汀妮公主是个“不怕别人风言风语”的女人。后来,裴西·布朗特伯爵夫人为鲁宾斯坦设宴请客,卡拉·帕拉汀妮公主也不请自去,布朗特伯爵夫人把他们都当成了夫妻来看待,其他客人也处之泰然,因为“罗马的社交圈并不歧视成员的风流艳情”。

1924 年预定的 5 月南美巡回演出,卡拉公主也随同鲁宾斯坦一道去了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和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当地的音乐经纪人裴拉斯先生还“恭贺鲁宾斯坦新婚”呢。不过,老朋友宴请,鲁宾斯坦都没有把卡拉公主带去。仅在圣保罗谢法瑞里教授的晚宴中,鲁宾斯坦才把公主带去了,主人家对她的美色都赞不绝口。

他们一踏上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家便把这一绯闻传了开去,媒体更是大作文章。曼纽·昆塔纳老夫人也常说:“我们的鲁宾斯坦真是个风流唐璜!” 米奎·马丁尼斯伯爵的家人更表现不屑的神色,因为他们早就风闻卡拉公主在欧洲的名声不佳。这样一来,这两家为鲁宾斯坦摆设的接风酒或饯行酒, 他也就只得只身去了。

慢慢地,这两位“露水鸳鸯”出现了裂痕,变得难以相处,用餐也凑不到一起。在归程中,一天公主突然问鲁宾斯坦:“假如我离了婚,你愿意跟我结婚吗?”鲁宾斯坦当即答道:“不行。你说的绝不是当真的话。我无法想像,一位有名的大美人卡拉·帕拉汀妮会成为鲁宾斯坦的夫人,成为一个名气不大的钢琴家的太太。再说,我尽管爱你,却不能让你住上你早就住惯了的大宫邸呀。你每年要添置的新衣,我也是买不起的。”鲁宾斯坦的这种调侃口吻,使卡拉公主听了大为不快。

1924 年夏季,鲁宾斯坦应温妮·波丽格娜克王妃的邀请,去威尼斯她那别墅小住两周时,这位钢琴家又跟卡拉公主言归于好,而且双双去了嘉尔登的嘉达湖游玩。

在 1925 年的翡冷翠和罗马等地的巡回演出之前,鲁宾斯坦曾拍电报给卡拉·帕拉汀妮公主,通报他到达的日期。对方复电表示欢迎,当巡回演出到罗马时,鲁宾斯坦在他下榻的精益大饭店却没有收到卡拉·帕拉汀妮公主的电话留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决定开车去她的私邸见她一面。可是他等了好一阵,仍不见人出来。他一时心急,便贸然闯入了公主的卧室,才发现卡拉同另一个西班牙男士正坐在床上,两人的衣服才穿好。鲁宾斯坦不由醋劲勃发,冲到卡拉跟前,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那位男士随即一蹦而起,握紧双拳,准备迎战。鲁宾斯坦一把推开了他,说道:“我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的,而不是要敲碎你的骨头。”

事后卡拉寄来了一封信,作了必要的解释,鲁宾斯坦也把它当成“阴差

阳错”,把这对男女权当成“结婚多年的夫妻”。

这一切,当然都是这位风流才子在认识妮拉之前的一份爱的痴狂和一次浪漫蒂克的宣泄了。

1928 年的早春时节,鲁宾斯坦又开始了一次大规模的巡回演出:首站是华沙,然后是布加勒斯特、希腊、特拉维夫和埃及,最后去南美演奏。他打算存上一大笔钱,好为将来的爱妻提供一种安适的生活。

鲁宾斯坦这次在去华沙之前,旧日情人卡拉·帕拉汀妮公主又从罗马赶来,还坚持跟他同一班火车前去华沙。到达终点站后,卡拉搭乘欧洲大饭店的交通车离去,鲁宾斯坦则照旧下榻于老友理查·奥汀斯基家。这时奥汀斯基给鲁宾斯坦转达了英国驻波兰大使馆马克斯·穆勒夫人的邀请,说她在罗马听过他的钢琴演奏,早就有一面之识。与此同时,卡拉也打电话给鲁宾斯坦,要他去英国大使馆赴宴,还要他第二天上午 9 时去欧洲大饭店接她一道去。

也是冤家路窄。当鲁宾斯坦和卡拉进入英国使馆的贵宾大厅时,猛然见到艾密尔·莫林纳斯基父女俩。真是大出意料之外,鲁宾斯坦的“一颗心几乎停滞不动了”。大使夫妇按照罗马习俗,像欢迎一对老朋友到来似的把鲁宾斯坦和卡拉公主分别介绍给了各位来宾,还倍加恭维赞美。艾密尔·莫林纳斯基倒是热诚地跟钢琴家握了握手,妮拉却猛地车转身子,别过脸去,弄得鲁宾斯坦无地自容。那天晚上,鲁宾斯坦自始至终都不太理睬卡拉,但却几乎是逼着妮拉随他走到墙壁的一角。她一脸冰霜,柳眉倒竖地怒视着对方, 好容易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我跟你没啥好说的。”鲁宾斯坦低声下气,曲意逢迎,再三再四地恳求:“你一定得听我说。明天下午我会去看望你,向你解释一切。你没有什么可以责怪我的。”妮拉朝对方报以怨恨的一笑,但表示第二天可以会见他。不多时,她就跟自己的父亲离去了。因为那晚的上宾是卡拉,所以他不能早退,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伊人远去。返回旅馆时,鲁宾斯坦受到了卡拉的百般嘲弄。卡拉把妮拉蔑称为“小黄毛丫头”、“德国妞儿”。

第二天下午,鲁宾斯坦怀着一颗猛跳的心,叩开了歌剧院近旁的莫林纳斯基的家门,见妮拉孤零零地呆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鲁宾斯坦于是把自己与卡拉之间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明白白,最后补充道:“你不难看出,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爱情了。都好久没有往来,这次在巴黎我又见到了她。我告诉她我爱上了你,要跟你结婚。”经过反复解释,总算换取到了妮拉一丝儿宽慰的笑靥。最后妮拉说话了:

“我怎么能够信任你?人人都对我说你是个见女人就爱的人,我又怎么能够相信你对我的爱呢?还有人说你对女人从来就不真诚,你对人总爱宣扬你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对这一切我倒可以不去理会,只要你给我写封信也好嘛。像你这种名声的男人,叫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怎么去等呀?”

鲁宾斯坦听了她的这一席话,自然心怀愧疚,惶惑不安。于是,他倾诉了自己的过去和在柏林的那段苦难的岁月,以及无条件地热爱人生的体验最终,博取了妮拉的同情。接着,他又信誓旦旦地表示她是自己“惟一要娶的女人”,为了能使她“过上应有的舒适生活”,所以特地请求她“务必等” 他,“千万不要丢弃”他。妮拉不动声色地听着,最后说话了:

“有一位年轻的钢琴家梅西斯洛·孟兹,他也想跟我结婚。他爱我爱得发了狂,爱得死去活来,天天送鲜花,写情书。为了跟我在一起,他连去日

本巡回演出的机会也放弃了。我把我爱上你的事告诉了他,当然也如实地表达了不相信你说的要娶我全是一片真心。”

鲁宾斯坦听了大为震惊,坚持要她不能“嫁给一个”她所“不爱的人”。他并且决定次日下午再来看她,因为当天晚上他还有演奏会。

那天晚上的演出“可说是一团糟”,鲁宾斯坦仅是走过场地把全部节目奏完了事,毫无感情注入可言。卡妮·帕拉汀妮公主面无表情地与她在罗马时就十分熟悉的穆勒大使夫妇坐在一起,而妮拉则跟她邻座的女友们窃窃私语,没去注意听台上的演奏。

次日下午,鲁宾斯坦去看望妮拉,气氛也不太顺畅。他再次恳求妮拉等他,还告知了他 1929 年再去南美的演奏计划,说道:“这趟归来后,我相信就可以结婚了。”鲁宾斯坦此时此刻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讲尽了甜言蜜语, 最终使女孩子回心转意,允诺等待。

此后,鲁宾斯坦与卡拉公主一前一后地离开华沙:卡拉独自去了罗马尼亚,鲁宾斯坦则是在她走后的第二天才搭乘火车去布加勒斯特。

在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的那场音乐会结束之后,鲁宾斯坦和卡拉一道乘车去雅典。在雅典预演和正式演出的间隙,他们还一道游览了雅典神殿。

接着,他们又一道去了下一站演出地亚历山大港和开罗。在演出的间隙, 他们雇了一名向导去游览金字塔。当天晚上,他们俩在下榻地牧羊人大饭店进餐时,与两个来开罗做生意的法国朋友不期而遇。趁卡拉离席的当儿,这两人建议钢琴家去开罗著名的“红灯区”观光溜达。这时,鲁宾斯坦承认自己那“好奇的个性又占了上风”,于是便欣然同往,却坚决不同意带卡拉去。卡拉一时勃然大怒,摔门而走。

在“红灯区”,鲁宾斯坦看到的尽是一些“丑陋不堪的妓女”,表演的也是“最不堪入目的淫秽动作”,令这位钢琴家“一心作呕”。卡拉虽不知情,但对不让她来却耿耿于怀,恨恨不已。两个男女在去布林帝西的船上互不说话。到达该地后,他们也只冷冷地握了一下手,便分道而行:她搭头一班火车去了罗马,鲁宾斯坦则返回了巴黎。

这时的鲁宾斯坦,已对昔日的情人卡拉·帕拉汀妮公主厌恨已极,难以再忍让了。